| 标题 | 父亲的夕阳 |
| 正文 | 达西的家庭结构很简单，父母都是外地人，在本地结合后一直在牧区放牧，达西只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红花。二十五年后，达西读完研究生，留在了离家二百公里外的城里工作。三年后，妹妹红花也嫁到了城里。此后，兄妹二人回牧区次数越来越少。十三年前，母亲一场急病去逝了，达西与妹妹多次和父亲商量着搬来城里一起居住，可磨了十三年，一直说不通，父亲始终坚持己见，要一个人留下放牧。看着老人坚定的眼神，达西最终不再坚持。他相信父亲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也知道父亲能照好自己。大半辈子风里来雨里去，父亲早已习惯了天当被子地作床的苦日子。老伴离世后，父亲一个人风餐露宿，家里家外，锅灶、针线桩桩件件靠自己，打熬出一副好身子骨，除了关节炎老汉平时连感冒都很少有，七十多岁了身体比城里的小伙子都强。对于能否照顾好自己，达西兄妹心中有数。匆匆安顿了一番，兄妹就回城了。此后，因忙于工作、生计，兄妹只能抽空时不时地回来看看老人。2010年秋天，不知是被儿女们的诚意“磨通了”还是自己想通了，亦或是拗不过政府的“退牧还草”政策，在实地察看了一番住处后七十多岁的特格西老汉要从牧区搬到城西政府的安置房里居住了。考虑到人老了、腿脚不方便，儿女们自作主张在登记时为老人要了一套一楼，但看房时老人怎么也不同意，问他原因又不说，问急了老人就说一楼吵、高处安静，如果不行他就要回去。儿女们当然明白他说回去的意思，也知道他真急了要回哪儿去，只好顺着他，给他调换到了五楼。搬家前，达西找了一辆大卡车，父亲说没那么多东西，用不着。达西就又借了辆皮卡车。星期天一大早，达西开着车，与父亲一起回去搬家。一路上，老汉一直在看着车窗外的远方。三个多小平时后，晴空旷野下的沙丘白茨间逐渐隐现出了那曾经熟悉而又落满灰尘的又将要离开的家。真要走了，看着眼前这座曾经母亲翘首幸福温暖今后不再的家，瞬间一股难言的酸楚涌上达西的心头。车停好后，达西陪父亲进了屋。说是来搬家，其实所有的东西之前父亲早就收拾好了。细心的老人在上次进城看房后就先回了一趟家。牲畜早就处理掉了，家具不用带，锅灶新房里有，带不走物件就送了邻居，要搬的只是放在屋子中央的一个大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有一个拨浪鼓，一个玩具小推车，一副银质小手镯，一个华容道游戏牌，一副掉了漆的羊拐，还有几本小人书，最上面是一个木相框，上面是一张母亲年轻时黑白照片。看到这一幕，达西的眼眶湿润了。这就是父亲全部的家当，那空荡荡的大箱子里溢出的是满满的爱…箱子装上车，父亲挂上了门，没有锁。之后，他低着头慢慢绕着屋子和羊圈又走了三圈。然后，一个人蹲在了西屋后的土梁上，点上烟，一直坐着看太阳。打达西记事起就记得父亲没事时喜欢在屋后看太阳落山。小时候，达西和妹妹也曾问过父亲看什么，父亲什么也没说。小时候孩子们不明白，父亲每天盯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稍大后，孩子们以为那就是浪漫，可母亲就在身边，而父亲眼中似乎飘着悠悠的云；母亲去世后，父亲依然看夕阳，但浑浊的眼中落满了忧伤。如今就要离开这片温暖的土地了，舍不得的心情谁也能体会。达西没有去打扰老人，只在他身边悄悄放了一盒烟。一抹秋阳暖暖地回落在余辉晕染的天边，孤云野老的背影前明灭的烟火，一缕淡清烟间似乎断续着一种无声的离言。达西年轻的思绪也被这份尘世沧桑渐渐感染，静静与亲人共享着这份舍得与放下而又珍惜美好、不为所累而又离开中欣赏了怀念的朴素情怀，刹那中就明白了老人那一生遥望而不可言喻的释然！再回首夕阳暮归的西南，霞光隐没了落日微笑的安然，金沙聚怀的是那深情归落的云天！回到城,夜已深，但今晚，星空格外明朗。此后，兄妹轮流来照看老人。一天下午，达西忘了带钥匙，到父亲家却怎么也敲不开门，打电话也没人接，问妹妹也没见人，达西急坏了，赶紧找来锁匠打开门，一进门却看父亲正一个人朝西坐在椅子上，对着窗外呆呆地看着太阳落山。这一瞬间，达西才明白了父亲当初不住一楼要住五楼的初衷。住的高，看的远呐！达西不由泪流满面。现实中自己更多地侧重于照顾了老人的物质生活，而忽略了他的精神追求和内心感受。父亲给了自己一生的爱，久陷尘世的自私让自己似乎早已忘记了在这幢自以为安逸的房间里还羁缚着一颗渴求自由的心。那是父亲唯一从草原带来寄托着一生情感的夕阳！夕阳沉醉的草原深处啊，是他一辈子过惯了的白云蓝天，还有那牵着孩子守候他平安回家的期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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