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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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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生

当我开始加快脚步奔跑,决定把回忆永远地抛之脑后的时候,我发现,原来回忆也是有生命的。我分明是把它甩了好几条街,才打算停下来小憩片刻,却不曾想过,它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我,便接踵而一溜烟儿地再次出现在了我的跟前,于是我再奔跑,再抛弃着它,它再在我喘气的间隙之中不知疲乏地赶上来,如此反复多次以后,望着眼前的它,我深知,这辈子,我不再有任何忘记它这幅摸样的气力了。

近乎所有人都会惊呼于这样一个问题:你的生命分明才过了约莫三分之一,何以凿凿地用“一生”来表以“我的”生命?

窃以为,即便是我这一生真有一天走到了头,我还想说的事儿,也莫过于我如今想说的这些小事儿了。

我的“一生”之中,有一个还不曾被养成习惯的习惯:只要我想,那我随时都会起身往自己昔日的小学和初中那边转悠两圈。因为这两所母校离得我家并不大远,于是我这为所欲为的习惯,便如日中天地养大了起来。

虽然人生来便不受天赋忘却记忆的异禀,但对于那些地位颇重的回忆,多数人多多少少的会选择尽量少去勾起它。虽说回忆本身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这幸福的事儿,却一直不甚纯粹,一贯而来,这其中总少不了成长的那一点辛酸。可我活了这三十年,也总还可以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地球是圆的,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天涯与海角,既然人生在世,那么,逃避终究是无济于事的处世态度。

谈及学校,千万张叫不出名字的面孔纷然而立于我的面前,本来这就够让人思绪紊乱了,为了思绪不至于更加地紊乱,我还是同从前一样按顺序从小学的门前先行走过。

对于小学的记忆,是在学校之内的,彼时的我似乎也无甚的世界观可言,近乎所有关乎小学时代的记忆,都发生在了小学之内,而这段烙印最深的记忆中的主人公——老人、中年老师和同龄的不良少年。这些个因年龄段的不同而与我或多或少地产生隔阂的重要故事人物,因了“年岁愈大,隔阂便愈大”的原因,也一贯而至我的目下而来。

(上篇)小学内

这便是我小学的记忆——小学内。

小学六年级,我和班上其余三个死党组成了全年级臭名昭著的“四人帮”,桀骜不驯的年纪,近乎所有的淘气,都被我们一次性耍了个够。

彼时的清晨天空之下,都会准时出现我们四人交换作业互相抄袭的身影,这是我们之间的常事:语文和数学,每人做指定的一部分,第二天一大早就找个位置一抄,这样一来,作业的分量就自然而然减少了四分之三,而童年的愉悦感,也跟着几何数倍地增加着。

当然,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当做抄作业的革命根据地的,我们一边赶作业,还得一边提防着周围应声而来的不良少年,他们勒索钱财的名声早已化作“吸血鬼”的骂名在外了!若是不幸碰及了他们,无一例外,定是长于数月的不堪回忆。

就是为了避免遇上这群拦路虎,我们四人在学校门口找了一个废品回收站开始革命。起先一切进行得也都还顺利,突然,不只是哪个瞅到了废品站门口摆放着的一捆铜线,这对于彼时敛财自得的我们哥儿几个来说,无疑是一笔勾心的勾当。再说这屋里也就坐着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没等大伙儿商量着犯事儿的对策,我狗急一般抓起那捆铜线便飞奔而入学校。

这就是欲望!物欲其实和食欲一样,你昨个儿吃饱了,今个儿便又饿了,即便是如今吃得撑大了肚子,你还得吃在碗里看在锅里,为明个儿的口粮做预算,如此沦陷下去。

让所有人不曾想到的是,那个看来少说有七十多岁的老头子,竟不顾仪表地在这酷暑之下打着赤膊、手持那一双沾满着早餐餐桌上乳白色稀饭饭粒的竹筷子,拖着一双污垢横生的塑料拖鞋,便就这般形象地追着我们几个进了学校。

“乐!那个老东西跟在我们后面冲到学校里来了,现在正往我们班上赶来呢!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啊!”见其他三人都成了锅里的蚂蚱身不由己起来,我又哪里晓得该身归何处?

“好歹大伙儿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嗫嚅着,这样确实就不觉着太可怕了。

“那老东西进来了!我们该往哪里躲?”闻声之下,我竟不假思索地躲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前门之后。

而那老头双鼻鼻毛毕出的肃穆神情,我至今也忘却不掉!我不记得自己是第几个被他拽出来的,却记得很清楚,无一例外,我们都被他在分秒之内给捉拿到了我们那位中年的女班主任手上。

接下来,我们四个不必说什么,在这极端的分秒以内,这老头竟一份情面也不讲地把我们的罪行添油加醋地告到了班主任那里,这使得我们四人于大庭之下不免得十分尴尬。

“乐!这次又是你带的好头对吧!来,跟我说说,这位老爷爷说得可有一点错?”班主任鄙声鄙气地问道。

这就是我们小孩与这些老东西之间的代沟:不就是拿了你的一捆铜线吗?你要我们就还给你,多大的事儿啊!还非要闹到学校里来!你个老不死的,知道自己给我们添了多大的麻烦吗?人一老,对什么事情都这么较真,对生命也较真,对好好活着也较真,难怪老人死得快!

我怀着最后一丝侥幸悻语道:

“老爷爷!您误会了!其实我们只是闲着没事做想拿一拿您的东西,寻思逗乐您来着,真没想到事情竟会......”

“乐!我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告诉你这样一个道理——所有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的话儿,十有八九都是脑袋一热说的浑话儿。你好好想一想,觉得我说得对不对?”班主任分外用力地拽过我半身侧旁着的肩膀道。

见回旋无力了,我们哥儿四个自觉地排着队朝着办公室的方向整齐踏步而去,耳畔还不及传来班主任转达的“歉意”:

“您放心!我会让他们几个主动给您去道歉的!”

又是这个熟悉的办公室,我们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那么一、两次的地方,因为熟悉,所以无畏,甚至开始死皮赖脸地主动向班主任讨饶着。

“什么?偷东西?我们学校自建校以来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伤风败俗的学生来!你们可是给了你们母校一计响亮的巴掌啊!这样不行,我们学校坚决不能留你们这样品德败坏的学生,明天就叫你们的家长来办退学手续!”不经分秒之下,整个办公室都已知晓我们四人的罪行,而恰好是今天,这罪行竟被前来执勤的年级主任给撞了个正着,见事情闹大了,我们急忙向班主任那边投以妥协且哀求的眉目,而周始之下皆然无动于衷的班主任竟在一旁附和道:

“你们可别怪我们老师!我们的目的不是惩罚你们,而是教育你们!”

这就是小学时代的我与这中年老师之间的代沟:你们的目的是为了教育?那我就想问你们了,你们所谓的教育目的,又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呢?

我硬生生地把这句话给强咽了下去。继而阿谀般地唯唯诺诺,与他们周旋了整整一天,才争取到了一个写检讨、当面在老人面前忏悔、家长知情后检讨签字的“判刑”。

写检讨和家长签字,这对于我们来说一向都是小问题,我们模仿家长签字的功夫,早已到了连自己爸妈都认不出来的境界了!而向老人登门致歉也不是大难事,只要如平时一般死皮赖脸地向他作几个揖便好,谁又看得出你是真的知道悔恨了?

而不幸的事才开始起了个头罢了。最不想让人撞见的事儿,却还是被我们给撞见了。由于那日在学校与班主任纠缠得晚,再加上和那老头磨合了一大会儿,等到我们发现为时已晚的时候,那成群的洗钱少年便“如约”来到了我们的跟前。

那日我们几个如平日一样,不曾携带任何的财物,江湖规矩,没有钱就得挨打!十几二十个人,围成了两个大小不一的圆圈,以我们四人为中心,轮流地拳打脚踢伺候着,那天我身上最明显的伤,出现在了左脸之上,一计响亮的巴掌之后,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巴掌烙印。

原来即便是同龄人之间,也还是存在代沟,存在诸多的不理解,而正是他们,却让我理解到了这样一个道理:虽有不可逾越的代沟,但毕竟是同龄人,他们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意思,我总算也还明白得了,他们的目的,就是侮辱我们。而我,也正是在那一刻,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被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彻头彻尾地羞辱了一把是何等地憋屈!

在那天的回家以前,那一计巴掌印终归是抹煞不尽,闻事始末的父亲二话不说,第二天就带着我来到学校,摊开那本被流氓们写得赫然的“老师,我日你妈!”的作业本,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班主任,想着好不容易来了一遭学校,也不能白来,父亲连忙寻问着班主任我的近况:

“老师,我家的乐,他的成绩还好吗?他在学校可还听话?”

“哼,成绩?”班主任那左脸脸颊近乎触及眉目的狞笑,至今依旧叫我作狠!罢过父亲双手递上的流氓罪行,她近乎无视地讥语道:

“他在我们班上最多算个中上等成绩吧!不过这位家长,乐的学习问题是小,可他道德方面的问题可不小啊!”又是一次,我什么也不用说,我甚至是无话可说,一切的罪行,如今又搬到了父亲的面前。

正是那一年,残暴的父亲形象,就是在那一年植入我心的!

那天我正在脚盆里洗澡,夺门而入的父亲复而紧闭上大门,抓起随手的毛巾,对我就是一阵毒打,正是我掩面自顾的一刻,一脚沉重的戾气便经由我的胸口而遍及全身。

而正是那一脚,将我彻底踢出了童年的大门,踢出了小学的大门。

(下篇)初中外

即便是被那充满戾气的一脚踢出了小学的大门之外,我却在以后的三年内,依旧被初中所拒之门外。

初中三年,白日里我醒着,黑夜里我睡着,以至于那三年里,我日日夜夜都是浑浑噩噩地活着。

比诸于小学来,初中学校的大门犹是禁闭得多,特别是那一圈把我们围得滴水不漏的栅栏,让我不由得以一个囚徒的身份,透过这层滴水不漏的栅栏来睥睨这个怎么看怎么新鲜的世界。

那段日子里,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土地之上生活着?我究竟是犯了何等的罪孽,才会被关进这般的桎梏中来?面着眼前的栅栏,我时刻这么想着。

我原本以为,这就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坏的事儿了。殊不知,年岁之变迁,年纪的梯进,让我从一楼的初一年纪逐步上升到六楼的初三年纪,毋庸置疑的是,我逐渐离那方可以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的栅栏一步步地远了起来,逐年于脑海之中堆积的书本铅字,让我再也无暇抽出一点的空隙来回味那些时日于栅栏前的自艾自怜。

渐渐地,我只能在教室里保持着发呆的样子,远远地狐疑观望着那渐已远去的栅栏。也许这就是人最坚强的一面:即便是身体被生活所奴役着,眼里却还看得见自由。

自由!这是我不得不去想的问题,也正因我会去好生地想这个不大有人会去常常想的问题,让我常常有别于同龄人的想法:在那个十几年前的我的脑海之中,不曾一刻间断地以为,除了死,唯一能让人静下心来的事儿,便只有思考了。

也正是因为思考自由的问题,我几乎忽略了周遭之人对我一切的声音羁绊。我生来便是长有耳朵的,而我的耳朵,生来便是没什么用的,大伙儿对我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奇怪的是,竟无一人说我是聋子,却无一人不说我是傻子的!你要说我是聋子吧,我还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但你如今说我是傻子了,那我可装不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这天还是同昨天与前天一样,对于老师和同学的话,我皆置若罔闻。那是一节语文课,老师讲到了鲁迅先生的那句“我好像是一头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血”这句在他们口中不需要任何解释的课外阅读理解,却以一个重难点考题的身份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或许是他们比我更了解鲁迅先生的想法罢!而我从不敢妄自揣测他人的想法,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这样想过,也不可能知道鲁迅先生是怎样想的。一番之下,我只好木讷地站在课堂之上,久久缄默着。

“乐,你是不是有点傻啊!这么简单的语句分析你都不会?”老师余音未落尽,台下尽处一片哗然,跟着起哄的同学们,似乎因为终于发现了一个比自己还笨的人而得意不已。

不记得那是从哪里作起的一股勇气了,我起身刷的一下掀翻了身下的课桌,颐指气使地指着所有人一个个地骂道:

“牛吃的是不是草,挤出来的是不是奶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人不管吃的是什么,拉出来一定是屎!你,你,你,还有你。”我最后将手指定格在语文老师的脸上,于音亢的高潮之处又掀起一股高潮,这高潮迭起之下,一个叫人如今想起来便亢奋不已的话儿,竟在那时那刻脱口而出:

“我不管你们吃了什么,可你们一个个的如今都拉下了臭味相投的屎!”

那句话出于那天上午,而待到下午太阳终于落了山,我也终于还是看见了办公室里校长阴森森的脸:

“你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事儿吗?”校长就坐在我的对面,办公室里此刻就我们二人,气氛如此肃穆。

“我做什么那是我的自由!”

“自由?你跟我谈自由?在我看来,所谓的自由,就是......”

“好了!你看,说什么那是你的自由,正如做什么那是我的自由。但你若因追求你的自由而牺牲我的自由,那是万万不行的!所以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但你不要对我的作为说短论长......”

“你给我滚出去吧!”校长扬手悻语道。

屋内的校长,叫来了年级主任商量在这敏感的中考前期,如何处理我这个犯了滔天大罪的省重点高中保送生。

这就是我一直抑郁不已的事儿,不是说只有犯了事儿的人才会沦为囚徒吗?那为何我是在沦为囚徒之后才犯事儿的呢?

一个人背靠在六楼办公室的门口,透过那层终于可以被无视的栅栏,我看见了马路上穿梭于疾驰公交车之中的男女老少们,他们出现于人群,又消失于人群之中。校门前那个跟前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儿的烧烤大叔迎接着这群穿越了人群的人,他的叫卖吆喝声,竟也毫不费吹灰之力地传及到了我的耳边。三年的初中生涯中,那是我第一次感觉我活在了初中之外。

如今,我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地站在记忆的门外悄无声息地窥探着那个记忆中的自己,我深知,站在这门外,我却活在那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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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5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