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疯人日记 |
| 正文 | 疯人日记 “你是谁？”问话的是一位年近花甲的年迈老医生，站在他身旁的护理小姐用同样望眼欲穿的希冀死盯着眼前的这位病床上目光呆滞的病人。 从来没有两个人的神情可以在这种充满着医院特有刺鼻气味的环境中可以如此神似毕肖！这种默契，就好比两位形似陌路的故人还能在同一缕游丝软系的晨光之中镂刻着同一频率的思恋，若造化般的迷离若失！ “我是谁？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我是贾医生啊！我还能是谁啊！我看你们两个今天是上班上糊涂了吧！连我也不认识了？”看着他们两个舒展下来的眉头，我的心这才放开了几许，也难怪，每天在这种医院上班，就算是正常人也平的生出不禁的毛病来，看着年近花甲的院长和护理小夏黔驴之技般光怪陆离的眼神，却又叫人有了几分忐忑！ 不过话说回来，正是院长的一句“你是谁？”叫我平的生出了不谙世事的绵长回忆——我是谁？我姓贾，是该医院的医生，说来也是实在，打我小的时候起，我的命运就是掌握在父母的手里的，由于是家族几代相传的医学世家，我自然而然继承了父母的衣钵，做了一民疑神疑鬼的医生！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应该活得像是父母口中的果树一般，他们说过——人就应该像一个果树一样，年轻的时候不停地往上爬，等你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结成了坚实的果实，而你的果实越是坚实厚重，便越是向下垂头，这就是人，越是成熟，就越是低调，越是厚重！所以，你若是想成为一个成功的果实，一个成功的人，你就必须得按部就班地按照我们给你的人生规划走下去！我们就是为你修枝剪叶的园丁！ 我也知道我想成为一个所谓“了不起”的人，多了不起呢？让路人为了等待我百年一次的屏息,千年一次的凝视,万年一次的拥抱，千里挥戈、万众俯首的姿态而投以艳慕的眼光？那是一种怎样的羡艳啊！为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折了多少热血青年的腰杆？李大钊先生口中那“以青春之我创造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的民族热血，难不成真成了韩寒口中那玩世不恭、无头之蚁的“小众”一样，将心中沸腾不已的青春热血洒在了地上，成了鸡血？诚然，这周遭的亲友有哪一个有我的工作体面的了？作为一位资深的医生，我开的诊方都是字字珠玑，毁人不倦，试问我的话有几人信不得，我的工资又有几个人比得起，我的金饭碗又有几个人抢得走？自儿时记事起，我就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学习神童，数不尽的培训班，看不厌的各式奖状，就像是一首单曲循环的歌曲，怎么都不厌！成家之前，我是那颗望天树，有着自己的“目标”，在充斥着阴霾的阴郁环境中褪去了与生俱来的鲜活气息，翘楚高傲，这树还是一颗幼苗的时候，必须得遵循万物的“生长规律”啊，不得逆天而为！对于所有的不满都得三缄其口！什么不想考试，不想学习，不想培优的话是说不得的！这树长到了枝繁叶茂的时候，可是最关键的时候啊！任何事更是得逆来顺受的！要开花啊，要结果啊，不然先前的努力岂不是白白作废了？父母的决定，父母指的路，必须走下去！这树，如今终于到了开枝散叶的时候，末了，为何不惑之年的我，却还是惴惴不安，终日不得志？那说好的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展云舒的悠然自得呢？我活了四十多年，不就是为了成为父母口中的成功人士吗？ 三毛说：“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伤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空中飞扬；一半散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我也是一棵树，一颗人人望而却步，望尘莫及的树，一颗人类金字塔上端的树，何以找不得三毛口中的一丝安详、一抹清扬、一瞬清凉？我的身体中，一直活着另外的一个我，一个和现在做着周而复始的事、目光呆滞的我思绪完全不同频率的我！我的思维，完全不受他的丝毫控制，是的，曾有过无数个艺术家，他们的心中都有着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这是他们创作的源泉，却也是不变着万变的世人——我们面对着最爱自己的父母语音近似咆哮，面对陌路人却是以礼相待；说着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话，却屡屡以毫无科学的治疗方式骗取病人的血汗钱；宣传着节约是美德的口号，用着每月近乎千元的水电费......不同的是，我，真的，真的，还有一个我，在我的身体之中！一杯清水，不管它是如何的清澈，在不停的摇晃之下，也会变成一杯浑水；而一杯浑水，在静置之下，也会变得相对清澈许多，这光怪陆离的快节奏生活之下，我的浑浑噩噩显得愈发的明显，心灵竟没有一刻地平静过，只在偶有的夜晚，那种万籁俱寂的夜空，眺望那个不为人知的深邃夜空，隐藏着的自己才会走出我的身体，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将自己静如处子的一朝轻吟化作于这寥寥的夜空之中......活着不就应该这样吗？誓死不做过江之鲫、南飞之雁，任它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明月，它莲水碧天再美不过，挑动不得我的一波心弦！可它却不是那一颗永恒的树，而是这颗受人“指点”的树！ “你是谁？”年迈的院长略有自得地问着眼前的我。记得我昨天做了一个梦，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医院的主治医生呢？实在是可笑，我怎么，可能与这些家伙为伍，这些医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所谓的权威治疗系统，还不如和邻居家的阿婆聊天来的自在呢！一次语言治疗就得好几千甚至是上万元，这谁治得起啊！要不是孩子和妻子把我强扭过来，我死都不会再踏进这所医院半步的！这些医生可都是鲁迅先生《狂人日记》中会吃人的恶人啊！他们像吸血虫一样一旦盯上了你，便会歇斯底里得喝爆你的血，但他们又有着和寄生虫一样的寄生性，变相地让你多次地吸干精华！ 这医生今天又想骗钱了，以为给我打几针镇定剂，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就想糊弄我呢？我是谁？我当然是我了！我姓甄！我是甄先生啊！我没有理他们，踱步走到了镜子面前，我就是我啊，镜子中的我，以为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饱经沧桑的汉子！不知何时被岁月染了鬓，腰带侵了黄，华发蓬头......而现实的我，和镜中一般，方寸的镜子，圆润的头，方圆之间算不上得体，却也有几分匀称，一般的匀称......没办法，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是命贱！就是人类金字塔最底层的垫底！我们生来就穷，生来就没钱上学，没钱干事业，如今还没钱看病！我生来穷，我不穷志啊！我辛辛苦苦做了四十多年，我挣不到钱，在这个需要圆滑变通的世界里，我活得坦坦荡荡，直来直去，四十载，一直一去，一去一直，竟然平的生出了一个方框，把自己桎梏到了方寸之间，我们这种人，是学不会圆滑的，可我虽然读书少，但我知道，人就是要活得像个鸡蛋一样，你等人家把你打破，你就是食物，只有我们自己打破蛋壳，才可以得到重生，得到成长，逆境算什么嘛！我们打破它，打破它就是成长了，你说不成功，成长了不是一回事嘛！想想我的妻儿，跟着我苦是苦了一点，可咱们活得自在啊！我们做得像个自己啊，我们一撇一捺十个“人”啊！哪里想这些医生，见不得我们穷人喝稀饭，上次治疗花了我们的一万多块，这次又把我骗来了，这次我可不受骗了，我不接受你的治疗还不成吗，你也别想收我的钱！ “我是谁？我是甄先生啊！你们不知道啊！”我回答道。 “院长，怎么，怎么贾医生他......他不是恢复了病情了吗？如今，怎么又......”护理说道。 “看来，由于经常性地从事精神分裂治疗，贾医生也出现了精神分裂的情况啊，而且由于他的智商极高，所以入戏太深，难以自拔，如今可谓病入膏肓了啊！我看是医治不好了！”院长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说什么？精神分裂症？你们上次不是说我只是精神有点恍惚吗？稍微休息下就好了吧，如今怎么精神分裂症都出来了？又想骗我的钱了！我不治疗，不治疗！”哼，这次，我万万不可再上当了，不治疗，不付钱！ “贾医生，你患的是精神分裂症中的多重人格症，其实你是我们精神病医院的资深主治医生贾医生，你最近一直把自己幻想成一位地位平庸的农民.......” “什么？地位平庸，请你尊重我们农民！” “好好好！你把自己幻想生一位农民，我想你是有多年不解的心结的，你想活得像自己，可你多年来思想和行动上都受到了父母的禁锢，再加上现在每天和病人接触，才得了这罕见的人格分裂症啊！近几天你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我也没有治好你的把握啊！” “你们别想骗我，我不听，我等下就回家！离开你们这群吃人喝血的神经病，你们才有神经病，你们才人格分裂！”真如何，假又如何，这世间，本身有多少事情是真的，又有几分真？又有何事不假？不假出十一、二分？我是谁？我是谁我还不知道啊！我就是我！我宁可真实地死去，也不要恍惚、虚假地活着、受你们的蒙骗！我活了四十余载，去过好多地方的桥，看过好多地方的云，人生不就是该相信自己的所见所想吗？你们骗得了我吗？啊？吃人喝血的医生！游历起落，谁主沉浮？在这春意盎然的世界，怎么还有你们这群吃人喝血之辈？活着，拈三分春花，掬七分春水，酿十分甜蜜，让这云山无缭的尘世不再多出那么多的阴郁？我只想让我着四十多年来心中的想法让世人知晓，我只想在这沧海一粟的冥冥之中有一个人的思想和我的思想在这一刻同步，哪怕只是现在的一瞬而已！然天地之大，岂有我辈方寸之地可容？ “院长，你们钱赚得够多了，别再在我身上捞油水了好吗？良田再多，一日食饭只三餐；高楼再大，一夜睡床只半张，你们别再骗我了好吗？让我走好吗，我们家的孩子上大学还得用钱啊！”我着急地说着，希望自己可以唤醒他们人性中最后残余的一星良知！ “小夏，把贾医生，送进重症监护室吧！我们救不好他了！” 他们把我带进了不到十平米的房子内，四周都是白粉刷的墙，刷的好白、好白、好白，没有人和我说话，只有那远去的嬉笑还在空气中来回回荡、挥之不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最真实的活着，还不如屈躬求全？是不是我当初骗他们说我是贾医生就可以得到自由了？是不是伊始在这世间走一遭的时候，圆滑一点，虚假一点，照世人喜欢的方式去活着，就可以成为人上人了？可那远去的昔日情怀，那坐石观云时的几分惬意，与三五知己谈天说地的畅快，岂不没了吗？ 三毛说——知己的话，一个就够了，两个就有点多了，三个那就太多了！ 可如今，我却是孤身一人，天地之大，竟有了我的容身之地了——还不止一寸，有十平米呢！ 也不知这与世隔绝的思索，又有几人可知？你，现在可知？ 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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