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布依族男孩马鹏的诉说17 |
正文 | 作者:布依族男孩马鹏 十、阿公来我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钱,有5元,10元,20元的一大沓面纸。阿公对我阿妈阿爸说:“还是叫娃儿先去读书吧!” “阿鹏、阿鹏…起床了,起床去野地给包谷施肥去。”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读书这几年,什么都没有学会,到学会了睡懒觉。 上中学那会,由于住宿费跟生活费很贵,阿爸阿妈便不准我住校,而是在县城边缘租了一个破地方,一年400元。地方虽很破,但没有人吵,睡得很踏实。尤其周末只要不补课,一般不到11、12点是不会起床的。以为是在学校,睡得正香,便懒得理会那唤声。 过了几分钟,阿爸见我一点反应都没有,便直接来到我的屋子。 “起床给包谷施肥去,这几年看你读书读的,什么都没有学会,就学会了谁懒觉,一点出息都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烦死了,还要不要人睡觉了”我很生气地跟阿爸顶嘴了起来。其实,以前很少跟阿爸顶嘴。一场高考,改变了我的性格,暴躁,容易情绪。 “你再不起,等会太阳出来了,露水干了,放到土里的肥料就不化了,会把包谷根给绞死了。” 虽然很不愿起来,但最终还是起了,每一个早上都起得这么的艰难,突然发觉还是读书好。可以不用这么累,不用这么早起,不用到田地里晒着太阳。当初,我怎么就那么傻,不好好读书呢? 胡思乱想,自己责怪自己。 乡间的泥土小路,在早上的雾笼罩下变得朦朦胧胧。边上躺着的石头,湿漉漉的,仿佛昨夜下起了小雨。 地里的包谷,没有一点生气,死气沉沉的,仿佛还在睡梦当中。叶子,变得枯黄,垂头丧气,似乎缺少雨水的缘故罢。倒是土里的杂草长得很疯,记得前几天刚刚跟阿妈来除过草,现在的高度又平我的小腿了。 阿爸一边用镰刀把长在包谷边上的杂草割掉,一边用手抓起白白的肥料靠包谷边上撒。我跟在阿爸身后,用锄头抛开暗黄的图覆盖肥料。 不到一会儿,豆大的汗珠,开始一颗两颗的掉下来。随后烈日惨照,汗珠变成了一条线不断往下流。我急忙抓起衣服,往脸上随便一抹,便又清醒了起来。 阿爸一边施肥一边碎碎念: “施肥的时候不能太靠近包谷,否则包谷会被烧坏的。盖泥土的时候要盖厚一点,这样太阳就照不到,盖薄了以后被太阳照到了以后会裸露到外表。当然如果是下雨天就好了,下雨的时候,直接把肥料丢下去就完成任务,不用盖泥土,盖了反而不好。风水好的时候,这块地收到的包谷是最多的,包谷也是最大的。但今年这样子,有一两担挑回家里就已经很不错了”。 爸爸朝我看了下,继续说道,“叫你起早点不听,现在太阳出来了吧,热了吧,你以为劳作这么容易啊,逢雨淋雨,遇太阳就晒太阳。你这样的身子,能干好农活,我才不相信”。 太阳一点一点地往头中间上移,影子也渐渐地从冗长到小,从小到影子在两脚下,说明已经到了中午。 太阳越来越烈,感觉脖子辣辣的,头上也痒痒的,随手,把头上的草帽拉了下来。用手一摸头发,湿漉漉的,就像刚出生的小羊一样湿湿的。帽子也被我的汗水给染湿了,灰白两种颜色分明。 天气热的缘故,我越干越火气越大,最后把锄头往地上一扔,便躲阴凉去了。阿爸见状,没有生气,而是换我先回家。 阿爸说:“做累了就先回家吧,天气也很热。还有,你阿妈拾柴火可能还没有回来,你回家记得把饭煮起来,不要光看电视什么都不做。” 阿爸所说的电视,是一台黑白电视机。是前月有收破烂的来古寨里收垃圾,邻居家准备把那小台破电视机卖掉。然后被阿爸撞见了,阿爸感觉挺好的,便准备跟邻居买。邻居人也挺好的,说不卖也准备拿丢掉,卖了也不值几个钱,还不如存个人情,送我家好了。阿爸,当然欣然接受了。但只能收到两个台,一个台中央1台,另一个则是贵州卫视。感觉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我才不稀罕看。 我没有回答阿爸的话,这么热的天气都干活,想想在心理还是有点生气,还有阿爸有点啰嗦,就懒得理会阿爸。 扛着锄头一上一下又走在了乡间小道上,两眼平视前方,似乎空气被太阳照得燃烧了起来,就像火燃烧时流动的样子。 与早上乡间平静的情况不同的是,我听到了古寨人的争执,一声声很难听的骂声也从远方传到了我的耳边。 隐隐听到妇女骂道:“水渠里的水都是你全家的吗?我回家没一会,就把去我家的水堵住了,你怎么不把整条河的水搬到你家去?这么干旱的天气,你这不是在谋财害命吗”? 另一个妇女接着话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骂着这么难听,我害谁的命谋谁的财了?而且去你家田里的水又不是我堵的,你个三八。” 穿过他们的骂声,走到了家里,看见了袅袅的炊烟从房顶升起,原来妈妈回来了。 “阿鹏,回来啦,热坏了吧?”原来是我的外公来我家了。 “外公好”我缅甸了问了句。 我把锄头放好,便到厨房帮忙阿妈弄柴火,阿妈却一个劲地不让我帮忙,说什么这里烟味弄,黑炭也多,害怕把我的衣服给弄脏了。但在我的坚持下,阿妈还说妥协了,在家躲着阴凉干活,总比在地里施肥好。现在,我才明白读书的好处,不过太晚了点吧。 把饭做好后,阿爸也回来了。 阿妈朝着外公的碗里夹了很多菜并说,路远:“记得多吃点”。 外公则笑着说:“已经很多了,给阿鹏也多夹点。” 阿公开始说话了:“其实,我来的目的,一是来看你们生活得怎么样。二是想了解一下阿鹏今后的打算,还有你们的打算。” 我听到外公说我的名字,便把头埋得低低的,低得都能钻到桌子下了。 阿公说“阿鹏还是很聪明的,学习也挺认真的,可能是发挥不佳,补习一年在把基础抓一下,应该会好的。” 阿爸也开始发话了“不是我们不让他读,而是有心无力啊。你看今年这边干旱成这样,估计又是白干了一年,我们也有苦难言啊。” “阿鹏的妈妈小的时候很喜欢读书,由于她是老大,家里有这么多的弟弟妹妹,就只能让她辍学来带弟弟妹妹,所以阿鹏的阿妈一年级都没有读完,就不让她读了,现在我们也很愧疚。我们都没有文化,不能让小孩都走我们的道路吧,不管怎么样,还是让她在补习一年吧。” 外公家里人很多,我在心理嘀咕了一下,外公总共有5个女儿,5个儿子。都成家了,我阿妈是老大,外公的女儿有一个到广东打工就没有回来了,而是嫁到了四川去。有一个嫁到了河南去,有一个嫁到了平坝县去,都过得还不错,只有阿妈比较辛苦。 5个儿子中,有两个在广东打工,一个在云南捡垃圾,还有两个在家干活。在家的两个儿子,常常为了一小点面积的土地争吵,多年不合了。 外公外婆过去说,却好像好像做坏事一样,都被两个儿子说偏心。最后外公外婆干脆不管了,随他们的便,想怎么争吵就怎么争吵,打架了也不关他们的事情了。以至于有一次外公高血压摔倒了,都没人来看,最后是外婆用钱请人把外公送到医院去的。 这里可以生这么多人,是因为这一带,地势较复杂,而且离县城都很远,很少有计划生育的人来抓。偶尔来一两次,但来得时候,大家得风声,都躲到外面去了,他们来抓到村子家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回去了。 躲计划生育的,一般是晚上就走了。一般躲在山洞里,白天的话是躲在山坡或者草地里。吃饭的时候,奶奶会把做好的饭菜端过去给他们。记得小的时候,我特依赖阿妈。有一天晚上,阿妈突然带着弟弟出门了,我以为阿妈丢下我不管,然后死死抱住阿妈,最后从楼梯里滚了下来,但阿妈却一直头也不回地跑了。 到第二天计划生育的来了以后,看到没人了,为了交差,看到家里有什么就拿什么走。有时候他们会把牛啊鸡啊鸭啊狗啊牵走,如果这些都没有电视啊稻谷啊都拿走,分明就是一群强盗。所以大家都对他们恨之入骨。 这里都是布依族人,他们都不希望把结扎。结扎了就意味着扼杀了生命,这是不能容忍的。 记得阿妈说,有一次一批管计划生育地人来到一家,正好碰到他们在家,于是强行要把妻子带走。丈夫被惹怒了以后,拿着炸药包把自己炸死,也把很多工作人员炸死了。从那以后便很少有人来村子抓计划生育。所以,这里的民族人才生那么多的孩子。 阿爸,从桌子上拿了一根烟,点燃了以后,浓浓的烟雾从阿爸的嘴里吐了出来。 外公继续说:“当然,我们也知道你们有困难,我们也有困难,大家都有困难,但能帮的我们尽力帮忙。” 外公一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钱,有5元,10元,20元的一大沓面纸。 阿公说:“这些都是我跟你外婆存下来的,你们困难就先给你们用吧,等你们有了在还我们吧。” 阿公对我阿妈阿爸说:“还是叫娃儿先去读书吧!” 阿爸阿妈们站在那里看着阿公苍老的脸还有佝偻的身子,沉默了许久,他们除了感谢还能做什么呢? 吃完后,阿公嘱咐我以后到学校要好好学习,不懂就要多问老师多问同学,还说为我骄傲,因为我是家里学历最高的,以后一定会有出息。 阿妈怎么劝阿公留下过夜,阿公怎么都不肯,耐不过便只好由阿公了,阿妈跟阿爸便送阿公回家了。 当我听到自己又能读书后,心情突然莫名的开心,在自己的房间里又叫又跳。然后,走到那些破书的地方去,一张一张按着页码排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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