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毛栗爆炸(事件) |
正文 | 走过城中石板街,来到一扇木门前。 没敲,我,不敢,尽管千里迢迢赶来了却这桩心愿,但,毕竟当年让人家太伤心,主人定然不轻易释怀。二十多年了,像昨天。 晚办公钟声响,老姐叮嘱:“做作业,不要??????,更不要??????”我满口答应,她放心走了。 办公室在校门不远,离宿舍不近,估计她到了,我抬脚三大步串到隔壁:“耍一会儿,耍一耍嘛!要不要得?” 隔壁三姐弟都比我小,最小的还没上学,围坐在火盆边用凳子当桌子写字。火盆里木炭火露出小碗大的红脸,木炭灰捂得严严的,小屋子不太冷,一宽一窄两张床,“7”字形摆着,占了房子大半边。大床上蚊帐和床单都厚实,认得!蚊帐是夏布,上面印有松树和白鹤;床单是扎染,漂亮!都是旧时留下,现时没卖。房里整洁舒适,他们的妈妈讲究。 “妈妈要查??????”“作业??????” “怕啥子,她们,两个钟头才转来,早得很嘛!”我有把握。我从遵义市转学来,四年级,十岁,唱跳说耍,让他们只能羡慕。 “摆个好听的龙门阵,要不要听?” “要,要听!”姐弟一致拍手,。 说书人的派头,他们哪里见过?小城没茶馆。我拿腔拿调,在比我细得多的娃儿面前显摆了个故事,得意呀,我! “还有吗?讲完了?”小弟问。 “完了,下次吧?????” “姐,花生?????”喜欢龙门阵,献出两颗花生米。 我毫不客气,接过丢进嘴里,“我教你们新吃法。”跑回去,捧一大捧毛栗:“你们没吃过,比炒,煮都安逸!”我操起火钳。 “姐,妈妈不准动火?????”大的怯怯地说。 “不要紧,等会儿还原,还原就是!”我反客为主。 我用火钳把炭火周围的灰扒开,把毛栗埋在炭火周围,再把灰包围着,压紧,说:“等一会儿,你们会吃到——从来没吃过,天底下最香的、最??????”我手把火钳夹得“嚓嚓”响,我将老姐烧毛栗,有滋有味说他们听,三个小家伙,吞着涎水,看魔术表演一样盯着出神。 “嘭!”不料火盆里传出爆炸声,毛栗带着糊味蹦飞了!木炭灰扬起来,灰落在最小的妹妹脸上,“哇”她立刻吓哭了。啥子事? 明明老姐是这样做的,怎么会?这该死的毛栗,你怎么焖不住要爆炸呢?得赶紧把你们逮出来!我用火钳掏,找不到,躲到哪里了? “嘭!嘭!嘭!”,还炸!还越来越密集,毛栗们蹦得多高,炭灰、炭火都跟着飞起来,落在我们头上、脸上、身上,落在床上,蚊帐上,桌子上,满屋子是。他们三个哇哇大哭,真可怕! 闯大祸了!我慌忙跳到床上抓炭火,鞋没脱,火一落到蚊帐和床单上就马上冒烟、烧穿,下面垫的褥子烧成洞洞。火钳太笨,干脆用手抖、抓,房子太小:“你们出去!开门。”三个哭着缩到门外。 “嘭!”又一声爆炸,还没完。 失火!我脑袋里闪过现实的、电影的失火景象,更加害怕,千万不要失火啊!校长,老师们经常说,学校是全木头,清朝建,年深久远,几大栋几十间,连在一起,倘若失火,没救,学校周围没有水!天啊。蠢猪!充能干?火炭一定得全找出来。 小鬼们使劲哭,我又悔又怕,千万千万!周围没有水!老师说,小娃儿烧了房子,挨骂挨打不算,家长坐牢,千万千万,周围没有????? 水!我的洗脚水还在,端来,泼到床里靠墙的一面。下雨吧,老天!海龙王,降临吧!宿舍在学校最后面,没有大人!院墙外的人家隔着宽大的后花园,花园没有司马光水缸,我该死! “哭啥子?你们!”啊!他们的妈妈——周老师来了!他们哭得更响,手指着我投诉。无脸见人,我逃回自己房里。 大人——老师们来了,惊讶,询问,议论,安抚,收拾?????? 老姐没多问,我就一一招了,我全错。她狠狠地说:“你呀你!”去了隔壁。 感激他们来了,没有失火。不过,就是这个结局也是不小的事件!明天校会,校长训话,几百双眼睛,鄙视的目光,比箭还利!还不知要讲到哪年哪月。我的心——装着一潭倒不出来苦水的井。 我伸长耳朵听,哭声渐渐没有了,老师们声音渐渐没有了,估计收拾了,细娃睡了,只听得门口老姐和周老师絮絮谈着,谈了好久,听不清楚。 好半天,老姐说:“实在对不起,您早点休息!” 老姐转身瞪着大眼对我:“你呀!害死人了,满屋乌烟瘴气,床上又是灰又是水,人家没办法睡!你把周老师帐子床单烧得大窟小眼——那是她的陪嫁,是她最值钱的东西!你,太、太、太无法无天! 她,她有多艰难,细娃的爸爸在外面受惩罚,周老师工资养活一大家人。平时过日子紧紧巴巴,你这——雪上加霜!” 一块大石头丢进我的苦井,把苦水溅得老高。我明白,这些话,大人不会轻易对小孩讲,我懂!老姐说:“我要陪她,她坚决不要??????” 这么严重! 我不原谅自己。周老师能骂我一顿,打我一通那该多好。 离开小城,漂泊千里之外,我也为人师、为人母,岁月流逝,毛栗爆炸的情景,给周老师带来的种种,不但不能忘怀,反而更加不安,我想亲自给周老师陪个不是,当面道歉。 已经来了,敲!开门的人雪染双鬓,眼角扯着鱼线,我还是从眉宇间认出,她就是当年的周老师。我恭恭敬敬向她行礼,告诉她,我是当年制造毛栗爆炸事件的坏孩子。 她,睁大眼睛打量我,沉吟着,嗫嚅着,然后:“没有呀,没有什么爆炸,没有毛栗爆炸呀,没有!嗨,你是——小牧!你还好吗,你姐还好吧!我记得,我记得!你姐在那年冬天,给我一条棉裤!我原先腿上的风湿痛厉害呢,一到冬天就??????那条棉裤厚实,穿上它没犯风湿,太平了好几年。” 我跟她谈起当年学校的人和事,细枝末节她都记得;她说起我,跳唱说耍,肯动脑筋,什么表演,什么演讲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奇怪,为什么她说,没有毛栗爆炸?她故意忘掉,还是要我彻底在记忆里将它抹平? 6.2015武昌东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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