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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嫁到彝家做媳妇(三)
正文

嫁到彝家做媳妇

抒梦

我和老公因为他的一篇小文相识、相恋。于是 火车成了我最好的嫁车将我从山东平原拉到云南高原,客车又载着我从昆明一路上坡下坡、七转八弯弯到红河南岸梯田的故乡——元阳县牛角寨乡的一个彝族村寨。关于爱情、关于婚姻虽然也有过无数憧憬,但成为这大山深处彝家的媳妇却是我没有梦想到的。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彝家媳妇,不说那上山背柴下田插禾,单那口大锅里的那个大甄子就令我望而生畏。更别说那早上第一个起床烧一家人的洗脸水、晚上为长辈一个个端、倒洗脚水啦。咱在娘家自由懒散惯了,晚睡亦晚起从不受任何约束,突然做起这规矩多多的彝家小媳妇来实在担当不起。好在开明的公婆并不用彝族的规矩来制约我这个汉族媳妇。更何况还有贤慧勤劳的大嫂的处处坦护,该做的一切她都默默地替我做了。

初到婆家时也曾想做个讨人喜欢的乖巧小媳妇,也设想见着公婆时甜甜地叫一声爸妈,可六十多岁的公婆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忽然就想起远在千山万水的爷爷、姥姥。公公婆婆竟然和我的爷爷姥姥一样大年纪,我的双唇象涂了胶水再也张不开了。我不是一个会逢场作戏的人,心目中的公婆应和家中的父母一样年纪,面对年迈的二位老人怎么也叫不出爸妈两字。幸亏他们不会听汉话,更何况我这个山东腔调的汉话,所以一直就这么瞎哼哼地应付着。当我把这情况说给老公时他并没有怪罪我,只说以后会习惯的。

婆婆见着我亲热地拉住我的手然后就“叽哩呱啦”一通彝族话,让我云里雾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着急中“劈呖啪啦”一顿家乡土语兜头给她泼了一盆雾水,她讪讪地说:这下好了,牛和马关在一个厩里了。

虽然牛和马关在了一起,但毕境成了一家人,新媳妇初次登门还是盛情招待,家里的鸡、田里的鱼,蒸了糯米、踩了粑粑,磨了粉做了汤圆,一家人过年似的围坐在火唐边的桌子旁。可大哥却迟迟不见上桌,于是我就用山东腔尽量说着普通话问:大哥去哪里了?这回少少会说一点汉话的公公听“清”了,他也想在汉族媳妇面前表现一下,抢着用他的彝族调汉话吃力的回答:大狗?大狗嘎!敲吃了!

既然牛和马关在了一起就难免会有一些不和谐的嘶鸣。老公只陪我呆了两天就匆匆返回苗山当他的孩子王去了,我和婆婆一家成了会说话的哑吧,正上小学的大哥家的一双儿女成了我们的义务翻译官,但多数时候是给翻错了,要不就把话颠倒了,常闹出一些笑话。虽然咱没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旧思想,但既然做了人家的媳妇还是得尽点孝道,田里的活计不会做,走惯了平原路的双脚怎么也不会走那蛇一样弯曲扭摆的田埂。那就只好在家表现一下了,准备做一桌家乡菜、再包一锅饺子。可单生火就让我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灶旁没有风箱,只好学他们用一个小竹筒去吹,结果火没吹着一股浓烟却实实地吸进肺里,差点没把我呛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饭做好了,满以为他们一家会为我的能干赞不绝口,谁料婆婆只吃了一个饺子就说:吗乃(彝族话:不好吃),于是一家子都跟着:吗乃、吗乃的叫,气得我差点没把他们的锅砸了。

牛和马关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好难熬,白天上学的上学下田的下田,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那栋茅草房,我只有痴痴的望着北方默默的思念着远在家乡的父母、弟妹们,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夜晚坐在煤油灯下想跟爱人说说悄悄话,可山连着山、山套着山我不知道他在哪座大山的哪片森林边的苗寨教书,只有寄托于满天的星星传递我满怀的情思。这样孤独着、忧愁着,本来就多愁善感的我不到一个月就病倒了,心慌口渴,我不停地喝水不断地上厕所,婆婆以为我拉肚子就不让我喝水,她的观点是把肚子的水拉完了就不会再拉了。可是我并非拉肚子而是发烧了,浑身滚烫心里却冷得要命,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起不来,婆家不去叫医生却端一盆水来要给我捏沙,吓得我拚命大叫才免了一场皮肉之苦。他们捏沙我见过,身上黑一块红一块的象被鞭子抽过真的好惨。 婆婆见捏沙不成又从山上找来一些根根叶叶的野药,熬了一大碗黑黑的汤让我喝,我才不喝那鬼汤呢!心想:真小气,怕上医院花钱给我喝这种药,想让我喝死啊?趁她不注意迅速倒出窗外,然后皱眉咧嘴装做很苦的样子。婆婆才放心地走了。可是我的病却越重了,婆家在纳闷之余一至认为是鬼魂附身,所以请来了当地的师娘嫫。师娘嫫、背玛和拿魂婆都是少数民族的神秘人物,但师娘嫫、背玛和拿魂婆不同,前者是为人消灾治病祈福的,后者则是害人性命的,如果你得罪了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头会离开身体把你的魂悄悄拿走吃掉,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轻意施法的。具说师娘嫫和背玛是于生具来的,不是谁都能当的;他们从小就不吃牛羊等一切腥气的肉类食品,不仅仅是不喜欢,如果无意中吃了这类东西,他们的魂就会离开他们的躯体,人就会晕死过去,老公给我讲过不少这方面的事呢。彝家人生了病一般很少上医院,小病小痛的就自己捏捏沙或山上找些草药,病重了才请师娘嫫或背玛,听说很神的。也不是每个村寨都有这种人,一个乡镇也就一两个出色的,即使她第一次到你家或者根本就没到过你家,她也能把你家的情况及你生病的症状说得差不多。我很想见识见识这种神秘的人物,就随婆婆下了楼。

师娘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坐在院子的正中脸朝大门,手里拿着三柱香,面前放着一碗米,见我来了视意我做在她的旁边,从碗里抓起一把米然后把香插在碗里的米上,闭上眼右手握米左手指着大门拖长声调“啊哟!啊哟”地叫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起身就跑,可不知怎么大脑就支配不了身体,只有痴痴地坐在那里。这时师娘嫫 “啊哈!啊哈”地打起了哈欠。然后睁开梦幻的双眼看了看周围的人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人。一个堂哥红着脸说他在平寨出嫔的那家吃了点牛肉,他不好意地走开了。师娘嫫不仅自己忌讳牛肉及一切腥味的东西和人死的地方,身边也不能有沾染这些东西的人,这些脏物不仅会影响她的辩别魔力严重的会使她们在做法时晕倒,甚至会要了她们的性命。所以大嫂就端出香灰水净了院子,师娘嫫也把香灰水洒在身上又漱了口,这才闭上眼继续刚才的动作。这回她“咪哩嘛啦、咪哩嘛啦”说了一个多时辰,其间婆婆和大嫂不断向她提出问题,她都一一作答,直到没有人再问时她才交代一翻,然后挣扎着睁开眼睛似从睡梦中醒来,一副很疲劳的样子。醒后的她不曾记得刚才自已所说的一切。令我大惑不解的是她把我远在万里的家里的一些事情说了个清楚。那年伯父被确珍为鼻癌已是晚期,而师娘嫫也说在我的父辈中将有一个会永远的离开我们。这令我对少数民族的生活又多了一份神秘感,看来民族的信仰还是得最重的。另外哥家的两个孩子告诉我:师娘嫫说我今年命犯灾星,必须另择吉日到寨庙里摆宴席,请全寨的男人一起驱除,但必须要舅家的一只红公鸡和一件红衣服,姑姑家的一只公鸭和一件绿衣服。可我的家远这些东西是带不来的,只能临时在周围的寨子里认个和自已同姓的、及和舅家同姓的姑姑及舅舅。

因为病越来越重,全家人都非常着急。这样大哥就只得跑到乡上给老公所在的另一个乡上的邮电所总机打了一个电话,正好他是老公的一个好朋友,费了不少劲才让老公在天黑时知道了我生病的消息。那个傻冒晚饭也没吃拿个电筒顶着蒙蒙细雨就穿林海跨小河翻山越岭连夜赶了三十多公里山路,天快亮才赶到家。被高烧折磨得迷迷糊糊的我看到他那副狼狈样以为见到了鬼,他头发凌乱一身泥水,脸上、手上被划了好几道深深的血口。他说既使白天也没走过这段路,全凭感觉和从小在森林玩耍的经验才没有迷路,但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回。

这次他把我接到县城看病就再也没让我们牛马关在一起,而是随他上了苗山做了“陪教夫人”。只有过年过节才回去和公婆团聚,尽管我一直也没学会说彝族话,虽然语言不通但心是相通的,情是相连的。既使牛和马没有关在一起的日子也是相互关心和牵挂着的。也许这就是缘份,我想无论跨民族的家庭还是本民族的家庭都难免会有一些小摩擦,牙齿不是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麻!最重要的是要懂得珍惜这尘世中难得的缘份。

这一生做了彝家媳妇,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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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5 14:2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