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诗雨 |
正文 |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对雨抱有莫名的好感。或许是从自己喜欢摄影的时候吧,雨天总会出几张看得过去的照片,又或许因为自身恰好处于人生中一个晴雨难辨的季节吧,总之,总会在雨天邂逅不错的心情。 最有诗意的雨总是在夜间降临的,睡着睡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梦中翩然起身,拉开眼帘,窗外昏黄的灯光下是密密麻麻的雨脚,斜斜的洒落在廖无一人的大地上,或许会有一两个晚归的人撑着伞穿雨而过,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暗影,因为雨的缘故,这暗影也徒增几分质感。这样的雨夜,谁会否定它的诗意? 记忆中最难以忘怀的雨仍是在夜间悄然降临的,彼时我正旅居在峨眉山的一座寺庙中, 晚间和同处一室的当地民工聊天,他说峨眉山的天气是最难揣摩的,东边日出西边雨最正常不过,我笑言,窗外疏星朗朗,气流平稳,今夜应是不会落雨的。他道——难说!岂料真被他说中,午夜刚过,就听见窗外有如麻的雨脚乱窜,于是我不再睡觉,坐起在床,听这深山里的雨声。那夜的雨始终以一种平和的姿态与这大地交流,不紧不慢的回归到来时的角落,似有一种文人的儒雅,似有一种少女的羞怯,夹带着丛林中的枯枝干果一块儿造访人间,又似有一种孩童的顽皮。草木间的昆虫对这突如其来的夜雨避之不及,奋力逃窜,在墙角开始了抱怨,为这雨夜增添了另一种音律上的美。那夜我在床上坐了很久,想到了摩诘先生的佳句——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先生真是体察生活的有心人,我想千余年前的摩诘先生是不是和我有过同样的经历,也是在游历四方的时候突逢夜雨,默然起身,静坐禅房,守着青灯古佛,良久的参禅之后终于有了片刻的了悟,于是挥笔留下了雨夜里的一方诗境。 还记得初入大学的时候,每每离家返校的当夜总会有一场细雨造访,自诩是一个恋家的人,在夜里雨落的时候总会一个人起身静立窗前,痴痴地看雨中空旷的校园, 思念远方的家乡,在我熟知的那一方天地里,此刻是不是也正有一场夜雨光顾呢?我想雨也应是恋家的孩子,要不为何如此匆忙的回归到这别无二致的人间,始于此,归于此,完成一次从虚无到密实的轮回,也算功德圆满荣归故里了。这些雨滴,凌驾在万物之上太长的时间,离开这平实的土地太久了,也会觉得孤寂清冷,如今迫不及待的回来了,而这土地,也张开怀抱,慈爱的欢迎久别在外的孩子,我的父母,每一次也如是慈爱的拥抱我的归乡。这时对雨的喜爱,是基于彼此的感同身受。于是我又不自觉的把这夜雨和诗联系了起来,宋人陈克《临江仙》写雨,“别愁深夜雨,孤影小窗灯”,那是一种带有淡淡乡愁的雨,虽然我知陈克此做写的是国家兴亡的问题,但还是固执的用来形容一种久别的离愁,这种离愁,是在夜雨里才会完整体现的,万物寂寥,夜色茫然,灯火旖旎,自己就着一盏孤灯,端坐案头,平视窗外,现世仿佛在一场夜雨之后变得崭新而陌生,因为这陌生,才会想念到远方的熟悉,这时,离愁别绪便被这夜雨冲刷了出来......于是我默念“别愁深夜雨”。 我已经离开峨眉山很久了,也逐渐摆脱了与这座城市的格格不入,那么,还是回到现实里来吧...... 又是一个凌晨,此时的窗外,依旧慵懒的编织着雨幕。 初春时节的雨,有些微凉,仿佛尚未从冬的阴影里走出来,伸手出去,甚至有料峭的寒意,但就是这样的雨,依然有人可以把它吟诵成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短短二十字,温婉、传神、细致、轻柔。我不知道一生遭遇坎坷的杜甫是如何窥破春夜细雨中的这一点生机的,关注民生,一生写实的杜甫,竟然在雨夜会萌生出如此浪漫的情怀,国家不幸诗家幸,是应该感谢这场雨,还是应该感谢岌岌可危的李唐王朝?不得而知。或许杜老先生自信为润物的那一场细雨,却不知再温润的甘霖,也滋润不了业已腐朽的根系! 夜间落笔前和一位浙江的朋友聊天,她说自己不喜欢西安的雨,会觉得冷,这无可厚非,南方的孩子总喜欢温润粘稠又不带寒意的雨,这是地理条件所造成的一种生理惯性。但我想,若抛开感官上的体验,上升到一种美学上的体味,哪里的雨不是一首诗呢 ? “小楼一夜听春雨 ,深巷明朝卖杏花”。我想明天,或许会嗅见春天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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