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看一个人把生命慢慢用完 |
正文 | 从决定回去看姥爷那刻开始,我就一直为难着。我不知道姥爷能吃什么?我不知道吃什么对姥爷的身体好?昨天下午我去超市转了一圈,我本想买点养乐多,或者电视上打广告的优益c,这些都是助消化的。可又一想,姥爷什么都不吃,胃里空空的,消化什么呢?空腹喝对胃是不是更加刺激?我又想自己做点豆浆,小米糊,或者肉粥,可这么远,带回去会不会坏了?我真的很为难,我真的想为姥爷做点什么。想起去年做得三明治,姥爷说,大闺女做的这口真好吃。但是现在姥爷已经吃不动了,他连清水都喝得极少。 在电话里问姥爷,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姥爷说,什么都不想吃,什么也不喜欢,要真想回去,就空着身回去看看吧!姥爷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浑浊不清的,是妈妈翻译给我听的。然后姥爷就开始哭。我的心里就开始难受。心疼姥爷,也有对生命的无限悲悯。然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姥爷留恋地把生命的最后不舍,慢慢用完。 我一遍一遍地打电话,我是多么希望姥爷能吃点什么啊!我是多么希望姥爷能好一点,能活得再久一点。不说别的,就单单只是能听到,能看到,能感受到就是一件多么幸福和美好的事情啊!可是,姥爷是好不了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胃癌晚期。 对一个83岁,已知道余日不多的人。我们能做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呢?或许,只需抱紧内心的海水,不哭不喊真诚地去看看,就是最好的了吧! 3月21日我和妹妹到了姥姥家。曾经担心踏进院门会想起已过世2年的姥姥,会掉眼泪。奇怪的是只感到熟悉,甚至是还有些温暖的气息。 姥爷躺在炕上,紧闭着双眼。我趴上去喊一声姥爷,姥爷慢慢睁开眼。我问他,认得我吗?姥爷看看我,然后摇摇头。我说,我是南马石的小大华。(小时候姥爷就是这样喊我的)姥爷微张着嘴喉结急剧上下蠕动,而我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怕他耗费体力,我急忙制止,让他别再说话。 姥爷不说话,我就站一旁陪着。用手轻轻摸姥爷的头,姥爷的脸,姥爷的手臂。姥爷真是瘦啊,瘦的只剩一层皮裹着。而那皮也是皱皱巴巴,失了水分的老树皮。把姥爷的胳膊抬起来,姥爷胳膊上的肉(如果那也能称为肉)就一股脑堆到了腋下。好像没那层皮裹着,姥爷的肉就会掉下来。一个人竟然可以老到这样,我突然有些害怕。 爸爸给姥爷刮胡子。把姥爷扶起来坐的时候,我看到姥爷是没有穿裤子的。我有些羞涩地掉转头离开。听妈妈说从姥爷病重以来,一直是赤裸着下身的。大小便都是妈妈和两个姨伺候着,大便干结的时候,都要用手往外抠。平日里我们动辄就谈到人格,尊严和体面。而这些对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姥爷来说多么虚妄!姥爷现在是彻底把自己又如婴儿一般还给了这个人世。 妈妈给姥爷喂饭。吃两口,姥爷就别过头,用手推开。然后,压着喉咙喊,啊呀,我的妈妈呀!问他疼吗?他则说不疼。不疼,他却喊,啊呀,我的妈妈呀! 据说,胃癌晚期是很疼的。但姥爷从没说出那个疼字。他不愿意他的孩子们知道他疼痛,替他难受。所以,我的姨舅们还有我的父母,以及我都说他不疼。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离开总要受些苦痛?姥姥是,姥爷亦是。一个人,要有怎样的修行,才能在生之尽时平静安详呢? 不敢奢谈幸福,惟愿姥爷能少些疼痛地,慢慢地,把他的生命用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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