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痴梦空凉 |
正文 | 《乾荣国史·痴梦空凉篇》记载:锦凉与狄礼,生死相随,不过如此。 咫尺相近,各安天命。不思量,自难忘。 四十年换一纸薄书,上面不过四个字:愿你安好。--题记 《乾荣国史之乾礼帝》记载:礼帝少时不受宠,曾与先皇后针锋相对,受其迫害,得以全身而退,功在一女子。乾荣国三百二十二年六月,逼宫成功。先太子狄苍无故失踪,先皇后自缢。九月,得天下,称帝。定国号:凉。此后励精图治,乾荣国出盛世之局。三百六十三年四月,病入膏肓,整日命画师临摹画像。后经考证,为一女子在月季花瓣中起舞。六月,礼帝逝世,享年八十三岁,同一名曰“未凉”的玉瓷酒杯下葬。 礼帝驾崩,有传闻说,孤山帝陵旁,曾见一个女子,固守三个月。 直到次年,月季花开满遍野。后世是只集到碎片。 【泪凉微梦】 礼帝近日夜不能寐,他想,自己也许已然老去。可是为什么,心中的痛,却总停留,一遍又一遍地刺入胸腔,她,现在好吗?那些旧日时光,仿佛就在昨日,起身,走出那金碧辉煌却又冰凉无比的宫殿,靠着微凉的雨雕花栏,拿起那挚爱的酒杯,混着迷蒙的月色,竟有些恍然…… 【歌姬锦凉】 似是梦中,又回到那天。在他还是七王爷的时候,应邀去参加一个什么样的席宴。时隔多年,内容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渐远,却还记得她。至今,礼帝忘不了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她的谦卑却又自信的模样。他记得,有那样一个女子,黑发似墨,明眸皓齿,青衣白裙,一朵月季花随意地挽在发间,温顺地说:“民女白锦凉,锦绣山川的锦,清凉沁人的凉。” 只是一个歌姬而已,或许那就是命中注定,经历了那么多事,而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只要是关于她的,却又点点滴滴痕迹分明的印刻在脑海里。 【距离的拉近】 那是月湖边,侍卫对锦凉微微一鞠,“白姑娘,王爷已等待许久,请随我这边来。”白锦凉这日一反平常素雅,粉纱黄裙,发髻,没有珠钗,仅用一条浅黄色的带子束起来,仍是那么美好。她看过去,七王爷狄礼正坐在石椅上,一袭白衣,未染铅华,说不出的尊贵优雅,前桌是一盘棋,两杯茶,他不经意的一瞥,恰巧对上她的目光,万物似乎消失了一般,只剩她。 夜,微凉。 “今日没带琵琶?” “是,只因为王爷只说赏月啊。”她居然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 “人比月美。”他嘴角弯起一道弧线,足以让天上明月黯然失色。 “王爷何出此言?月色是世间至美的,它包含了离恨之苦却又情意绵绵。锦凉自然是比不上的。” “本王喜欢谦卑之人,只是,本王那句却是实话。”狄礼的气息漫过锦凉的头顶,着手将一株月季插于发间。她抬眼略微诧异,伸手去摸,却被狄礼一把抓住手腕。开玩笑般,“这是本王赠予你的,须珍藏。”他那清冷的眸子泛出温柔的光,他的专注在她的眼里泛滥开来。 “与本王下盘棋如何?” “王爷手下留情,呵呵。”终于笑了,本王要让你陪在本王身边的时刻都是笑着过的。 “不知在日后这样清风微摇的夜晚,锦凉是否还有这样的福气与王爷一同下棋?”那朵月季花,轻轻在风中摇曳。 “当然,能与佳人一同是本王的荣幸。”那张绝代风华的面孔,似画。 于是,在每个如此的夜晚,两个人,两杯茶,一盘棋,一朵花,像是约定,牵引着情感,拉近着彼此的距离,将“锦凉”变成“凉儿”,把“王爷”变成“狄礼”。 【变故】 那两日,最让狄礼心烦。 丝帛、瓷器、茶叶、刺绣品……这些商品都关系到经济命脉,但却在一夜之间,像是约定好了的,全部被垄断,仅存的也被商家囤积。是巧合吗?未必有那么“巧”。 官府当然去查,只是,无任何头绪。到底是谁?那个操控云国经济运作的人,现在的中断,又是为何?派自己来调查的是皇后娘娘,她真的放心把这么大的事交予自己办理?跟她会有关系么?狄礼头痛得厉害。九王爷狄苍的到来使他有些许放松,他说:“七哥,我们去商城把商家们都找来了解,追查他们所想或者一些蛛丝马迹。”没有更好的办法,第二日便动身。 【遇故人】 客栈豪华包厢内,狄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凉儿?然而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凉儿从来不上妆,那艳丽的装束,绝不是。“江南‘依香绣坊’,白倾城。”真巧,同姓白,但它的音质,也许是因为偏冷的缘故,比凉儿的亮一些。 狄苍也看向他,装束与红妆相得益彰,艳丽如桃花,身上还带些若有若无的冷香。她,叫倾城。忽然年少时一些记忆零落的出现了,桃花如人。 “草民的茶园甚是可怜,那些茶农突然要求加薪,没同意,他们把两百亩的差天全部毁掉,完好的仅剩一些次品。” “草民的窑洞也是,工人要求加薪,没同意,全部愤然离去。” “草民的绣房也毫无征兆的出现了问题,绣娘全部罢工,皆相夫教子去了。” …… 小问题纷涌而至,从生产的基层断掉,便是无法补救的。术业有专攻,不懂的人根本插不上手。如今国库亏空,税收只增不减,毫无给工人加薪的可能。 “为何只收我们的税?那些赌场、青楼、其他行业的富甲口袋里的钱不是比我们多得多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收税不是一样的吗?”白倾城突然“漫不经心”地说。 狄礼品了口茶,思量了片刻,就不容置疑的命令道,“马上去办。” 不过少许时辰,刹那间,狄礼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众人吃了一惊。狄苍迅速的指挥着,送七王爷回客栈休息,请最好的医者,解散众人。是由心理准备了吗?回想起这些时,他被自己的冷静吓了一跳。皇额娘,终于等不急了吗?倾城也来探望,还说会一起回到皇城去,“倾城还有一个妹妹,唤锦凉。这次民女就是来找她的。二位王爷可认识?” 原来,是故人。 深夜,狄礼从玉枕下翻出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道——“若争皇位,命不久矣。”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眼睛,那里一片寂静。 今日,除了狄苍,就只有倾城来过了吧。 【桃花不香】 锦凉在戏楼高高的楼台上唱着昆曲。倾城同他们一起来看。 人意共怜花月满,花好月圆人又散。欢情去逐远云空,往事过如幽梦断。 台下,倾城莫名其妙地问道,“九王爷喜欢桃花么?” “还可以,同你很像。” “王爷是第二个如此说我的男子。”倾城以“我”自称,笑得放肆。 那第一个,是谁呢?狄苍看着她好似桃花的眼,终究没有问出口。 “王爷您知道么?桃花是不香的。干枯凋零的桃花,破碎的香气像是没有一样。”第一个男子,是十二岁的你啊。 “只有枯萎的桃花才算桃花么?” “在我眼里,是。” 狄苍突然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倾城,你知道么?你是那么像曾经的桃花。在母妃的家乡里,若一个男子说一个女子仿若桃花,就代表他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而枯萎的桃花,代表那个女子的心已伤痕累累。 你一定不知道。 狄苍在心里重重叹息道。 倾城听见他的声音,却没有看他一眼。那眉目,是她从小向往到现在的。低头饮酒,眼里的东西迅速消失不见。 【皇位】 老皇帝因为身体缘故,宣布要退位。 宫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回避一个事实——一定是皇后娘娘干的,为了太子登基,她不惜下药。没有人敢揭穿,包括朝中大臣,事实上,他们也希望可以换一个皇帝,换一个,明君。 七王爷狄礼和九王爷狄苍都被宣召了回去,太子未必会赢。 皇位,只有一个。 “兵贵神速”,谁,先下手为强? 【狸猫曾经换太子】 九王爷狄苍走进御花园,皇后娘娘在桃花树下喝茶。 “儿臣参见皇额娘,愿皇额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苍儿,不必拘礼。我已为你打点好一切,太子那边,没有问题。皇位,一定是你的。” “当皇帝就一定是好事么?父皇这次病危……” “是本宫害的。那又怎样?一切都是为了你。”她打断他的话。 狄苍扬起笑容,自嘲道:“包括将自己的儿子送予他人?” 突然一滴泪掉下来,来不及擦去,在还未哭喊出来之际,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儿臣先行告退。” 皇后愣住,回想着往事。不想儿子受嫡子之迫害,自己确实是把苍儿换给了魏妃,苍儿从小就饱受魏妃的虐待,自己却无能为力。可这一切,能怪自己吗? 罢了罢了,这皇宫,就像个魔鬼,若不尔虞我诈,就会被别人设计陷害,最后不得善终。 自己不正是想改变什么吗? 可到头来,又真正改变了什么呢? 那就让太子登基吧。苍儿,远离这皇宫,永远不要再受这迫害。 “倾城!” “是。”让狄苍魂牵梦萦的女子出现。 “锦凉最近在做什么?!你们是为本宫做事的,是本宫的人,若她背叛本宫,第一个杀了她的,应该是你。” “奴婢会看好妹妹的。” “狄礼对太子有威胁,你明白该怎么做吧?” ;“明白。” 【不上妆】 七王爷狄礼在皇后的密室里被反绑在椅子上。 一个女子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凉儿?” “为什么不是倾城是锦凉?” “因为凉儿不上妆。”狄礼笑得很释然。 “是。我是白锦凉。锦绣山川的锦,冰凉的凉。” “不,是清凉的凉。”他眉头微皱。 “是你错了。我是皇后的人。” “我知道。” 锦凉面色一慌,“什么时候?” “那场请宴,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接近你?她在心里暗叹。 “不。那不是第一次见面。你记得你十岁那年,我说要照顾你一辈子么?” “我不记得。”锦凉颤抖起来,那些黑暗的童年记忆扑面而来,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承受不起那么多. 狄礼却温柔地笑起来,他又岂会不知她的痛呢?因为他同样地痛.“明明记得。你说谎。因为你觉得倾城比你好看。我和九弟遇见你们时,他给倾城取名为‘桃花’,我给你取名为‘柔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要再说了!!”锦凉尖叫起来,十岁,多么会相信人的年龄,那时,他还与她一起约定的天涯海角此生不弃,可是没有,自己等来的,却是他告诉皇后,她有出逃的意图,只是为换一个讨好的机会.“你说过要带我走!可是你没有!” “你是恨我的,对么?”狄礼眼里是不住的如洪水般的浓重悲伤。 锦凉苦笑起来,“恨?怎么不恨?怎能不恨?从六岁时我就不该相信你,相信你而后自己的母亲被害死;十岁时,我还是傻的相信你,相信你而后被皇后带回那个冰冷血腥的屋子里。” 可是当时,我能去么?那么重的病,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告诉皇后,不是为了讨好,也不是我有多么在乎自己的命,而是为你了。你身上有蛊,却自己不知。除了我,谁会救你?谁救得了你?狄礼几乎痛的不能呼吸,差点想将真相说出。 所有的误会即便解开了,可是感情没有办法回去。因为伤害弥补不回来。 即便死在她手上,也甘愿。 密室门开了。 倾城走进来,蜡烛被倾城点亮,柔和的黄晕照亮了锦凉手上发亮的匕首。 “可以了,妹妹。杀了他。” 绳子被狄礼挣断了。 “妹妹!你在干什么?你舍不得了?你到底是为谁做事的!好,既然你舍不得,我来动手。” 锦凉从她后面将她打昏。 而狄礼却像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说,“你应该记得,我总是被逼着喝下各种慢性毒药。那些娘娘没有一个不希望我葬身于此的。你说你恨,但你,总是帮我偷偷换掉。无数次,我因为你而侥幸活下来了。你从来不说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就是我的柔凉。” “别说了。”锦凉带着浓重的鼻音,把匕首插入狄礼左肩,他亦不闪不躲,还是温柔地笑着,左肩上的伤口汩汩流出鲜红的血。 “你说你恨我?你恨我么?你恨我却要救我,你恨我却对我好,你恨我却想和我远走高飞......” “够了!为什么不躲!”她哭红了眼睛。 “答应我,做我新娘时,一定要上妆。”他盯住她的眼睛,他觉得,一切还来得及。她对他的爱,原来一直没有变。 请你,一定请你,别再哭了。 我不想让你哭的,真的不想。 鲜血妖艳得像一抹桃花,锦凉落荒而逃。 【紧握的手,不愿再松开】 狄礼手里有兵部,他们包围了皇城,皇后被迫自尽,太子和皇后的杀手倾城等人均被捕,九王爷失踪,新皇理所当然是狄礼。 三天后,新帝将登基。 “我知道,你会在这里。”月湖边,狄礼走向锦凉。她正在上妆。 “你不怕我再次伤害你?” “那是我承诺给你的一刀,我只要你做我的新娘。” “为了你,我居然对我自己的亲姐姐动手。我一直相信你,相信你却变成这个样子。你还想怎么样?!你真的要将我伤到.......”忽然锦凉不再言语,她抱住狄礼,“曾经,你欠我的约定,还有效么?” “当然。”他笑了,这一刻,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幸福。天下是他的,连她,也是他的。 次日,锦凉穿上凤冠霞帔,甚是美丽,发间有一朵月季,却是枯萎的。 交换合欢酒时,锦凉突然拦住他,“酒里有毒。” “你下的?”他笑。 “我下的。”她的眼睛也是笑弯弯的。 狄礼一饮而尽。 “为什么是枯萎的?”他摸着那花问。 “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你说不能扔。”她取下来,把花瓣撕碎了,放进酒里,也一饮而尽。 “为什么一定要我上妆?” 因为六岁时,我允诺你是我最美的新娘。 “如果下辈子,你不是皇室,我也不为敌对所用。我就要做你的女人,时间要长一些。”她的装束被泪水弄花,他紧紧抱着她,“那好,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你都许给我了。” 她身上的伤,在他心中隐隐作痛。 【江山归我,你没了】 登基前的最后一晚,她突然晕倒。合欢酒里真的有毒,但不在他的杯子里,在她那里。 所有御医被宣召过来,他只说了五个字:“治不好,就杀。”被杀的自然不会是锦凉,但她的毒是十分罕见的,没有人知道怎么治。她一直昏迷,他就一直杀人。 当他带着邻国最好的御医回宫时,他没了。不是死了,是不见了。但是没人敢说。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他,他一定会把他们都杀光。 但他只是大笑,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去处理政事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三年时间,很快过去。云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们都庆幸遇上了好皇帝。 他笑自己——全天下都是自己的,但是,她没了。 【再见,不念】 “有时候我在想,这样做究竟对不对?”狄苍握着倾城的手,坐在都城城郊的树下看夕阳。 “怎么?你后悔放弃皇位娶我了?”倾城看着在不远处玩耍的他们的孩子。 他们在这里很安全,当年狄礼与狄苍做了一个关于她的交易。狄礼放了倾城,让狄苍放弃皇位。狄苍说他会带着倾城远走高飞,可是俗话说得好,越危险的地方往往才是最安全的,没有人怀疑。 “不是这个,我是说七哥和你妹妹。” “别提你七哥,我讨厌他。我最好的妹妹居然为了他跟我动手。” “但他还是将你送回我身边了。” “还不是为了皇位,也就只有你这么傻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天下。” “也不能怪他。他从小就没有亲人的关怀,唯一的志愿,就是做一个明君。” “妹妹在这里,是最好的归宿。” “也许吧。” 三年前,锦凉被苏诚君——倾城的杀手朋友带出皇宫。解药是有,可是因为耽搁天数太长,她的精神已是昏迷不清,状况十分不好。以至于恢复以后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这样对她也好。”倾城说。 但是狄礼的突然拜访却让他们始料未及。他们的日子一直很平静,却忘了,他是皇帝。三年的时间,想查一件事情,易如反掌。 “你来做什么?”倾城第一时间拦住狄礼。 “我只是想来看看她。”一改“朕”的傲气,甚至有了乞求的味道。 他走近她,她根本就不再记得他。 “你还记得我么?” 锦凉摇摇头。 “你叫什么?” “柔凉。” 三年的时间里他饱受离别之苦,现在如此回答,着实让他心痛。 他希望时间不要走了。但是她,却转身去唱昆曲了。 好似她唱的,“往事过如幽梦断。” 他决定放手。即使知道自己放不下她。但是她若好,自己也就心安了。 【结局】 他对倾城说:“别在从她的发髻上插桃花了。她喜欢的是月季。”然后轻轻在她发间别上一株月季. “你比我了解她?”倾城嗤之以鼻。 当然了,我从六岁就认识她。 狄礼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还会回来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锦凉因为他猜着了自己的心思,怯怯地问,像极了六岁那年柔凉问他:“你还有别的故事么?” 他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说:“也许不会了。” 她站在那里,发髻上飘扬着一株他为她刚刚带上去的月季花。 衣装还是请宴那天的旧衣,可是时间已经不是了。有些东西,终是变了。 【这样简单的事】 “你没后悔过么,皇上?” “她已经承受太多了,朕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是的,不是十岁,是六岁。在一切还是单纯的孩童之时,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和阴谋,没有那么多的虚情和假意。他与她在月季花面前玩耍,她请他吃桂花糕,他给她讲故事。而后,妃嫔变本加厉的迫害使他只能去冷宫讨饭。因为自己的无力,只能任由着皇后发现并将她培养成一个杀手。没有脉脉温情的童年,全部由他而起。十岁,约定好逃出这地狱般的皇宫,只是他,那么重的病,真的无法,无法与她远走高飞。他说:对不起,柔凉,我欠你一刀。随后将她送往神武门,一切都是顺利的,可是皇后,她终是不肯放过,不肯放过他,还有她。 柔凉,让这一切过去吧。你会有属于你的人生。锦绣山川,注定不会,也不能与你有关。 礼帝只有一位皇后,那是他曾经的王妃,封号凉。 是的,清凉的凉。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曾经的眼神,清凉怡人,曾将他所有的阴霾和黑暗一并洗去,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礼帝一口气回想了所有的事,许是累了,竟有了昏昏欲睡的念头。 遗忘,是那样简单的事,但他却做不到。 放手可以,可是心却无法忘记。许多人都说岁月的流逝是极好的事,伤口会被它慢慢抚平。可是若真爱得深了,伤得深了。岁月的流逝反而会让记忆越见清晰。皇帝又如何?金疮药可以让左肩的伤口不留痕迹地消失不见,可是另外的伤口呢? 礼帝已经睡着了,手指紧紧地握住酒杯的缘故变得冰凉无比。夜,凄冷漫长,他的眼角有一滴泪顺着细小的鱼尾纹流落下来。岁月的流逝没有让他忘记白锦凉,却带走了他的青春年华,记忆沉淀在心里如同石子藏在深深的湖底。 那滴泪,伴着悲伤的空气,微凉。 礼帝此后入眠,枕边定要放一个酒杯,听闻此酒杯名为“未凉”。众人皆奇怪,因为礼帝平日并不喜酒。他们哪里知道,杯里装过一株凋零的月季,一颗曾经爱过礼帝的女子的真心。 未凉,寐凉,梦中见你,你还是我最美的新娘。 【最后的秘密,她从未忘记】 白锦凉坐在戏台上,原来自己是如此的疲惫。 这么多年,从未演过一场戏,如此累。 原来累是因为早就交出了自己的心。 骗过他,真不容易。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说自己已不再爱他,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他毁了她。一遍又一遍的说,却仍旧骗不了自己的心。与他回去,多好。她还可以给他做桂花糕,他还可以给她讲故事。她还可以与他一起看月季花,她原本是喜欢桃花的。因为他,而喜欢的月季。她原本是可以安稳的做一个宫女的,因为他,做了杀手。她原本是可以与母亲在几年后出宫的,因为他,母亲猝死,她流落成皇后杀人的工具。 她是柔凉,早就因为他,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就是这样了吧,还能怎么样呢? 总有那么多难言之隐,总有那么多错过,总有来不及解释的误会。 即便如此,说爱,终究是爱的。 那恨呢? 自然也是恨的。 说忘了,那时说的。 终于也学会了他的伎俩,骗了他,从此再无相见。 记得仍是六岁时光,两小无猜,一切是非都被隔绝在外。 桃花纷飞,月季花盛开别样美丽。 她笑着看着他,“这是新做的桂花糕,快吃吧。” 他握着她的手,“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关于狄礼和柔凉的故事,他们说,他们最后会在一起,一辈子。” 她想着他的梦话,他说他爱她。 所以,所以请你。、 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你是皇帝,我会为你祝愿。 无论你在宫殿内寂寞,还是在战场上寒冷,我都会想着你,这样,有我在,你应该就不会害怕了。 她在如今的北风中想起这些,终究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忽而发现脸上冰冰凉凉。为他流了多少次泪,也许再也数不清。夜色正好,良人却已不再。这一生,这一戏。爱也爱了,恨也恨了。真的是累了,夜色微凉,梦里再见他的模样,一切还是从未改变的美好。锦凉手里紧紧握着一株月季,那是他给她的,她握着它,如同握着他的手。 【终局】 她听见他的传闻,他快不行了。连续两个月,整日整日不见人,在宫内命人画像。她不用想也知道那画中人是谁。 她送去一纸薄书,只有四个字。 有皇帝亲信来找她,要她回去看他一眼,见他一面。 她问:“是他让你们来的? 答:“不是。” 她笑:“他都明白的。” 她说:“我自始至终都在他身边,从来没离开过。” 她在帝陵旁种满了月季,她为他写诗。 她说:爱无法抵挡冰冷的死亡。可我仍然如此想你。 后世看这一场痴梦,无端空凉,不免唏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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