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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兰波和诗
正文

兰波,一位备受争议的诗人。但其所以备受争议却不是因为自己的诗,也不是因为自己的诗人身份,在这两方面,他的成绩都被后来者广加赞誉,他们甚至将其命之为诗的天才和伟大的开创者。人们所以责备兰波是因为兰波最后,在命运的中途,突然放弃了自己的诗人身份,并且是没有给出任何交代和辩解地放弃了自己的诗人身份。因为他的晚年变节,人们不再愿意去提及兰波,人们似乎感觉,兰波的名字背负着一种“背叛”的气息,诗歌,从兰波开始,居然变得这么不宽容。

但是兰波的放弃似乎又在暗示我们什么。兰波说,我的诗不是绘画。他这么说是正当的,但是这一正当性却从来都未受到人们的丝毫关注。不习惯宽容的人们已经习惯在兰波的诗中读出“一片、一片”的“反复无常”。兰波说自己的诗不是绘画,可是他曾经描绘了最细部的风景,如冰冷的房屋中孤独的两个孩子,如风中颤抖的绞刑架,如温馨的小酒店……如果兰波要宣称自己记录下来的这些画面都不是“画面”,那么他究竟要不负责任到何种程度呢?!

可是这样的责备是不正当的,因为这样的责备必令缪斯感到悲哀。因为这样的指责不啻于告诉我们,兰波时代的诗歌竟然是靠“变节者”兰波来支持着,一旦兰波离开诗歌,诗歌居然无法自持。可是诗歌从来就不需要依靠任何人,诗歌仅仅是栖落在窗棂边的哀伤或喜悦,它等待着有缘人来发现这一片情绪,并且进入这一片情绪。诗人所歌唱的还不能称之为诗,因为他歌唱的只是力图达到诗的画面,而诗歌除了这一片画面,还需要以“心”进入这片情绪,所以诗歌也是极容易被遗忘的,或许兰波只是不得已才忘记了诗?

因为兰波在诗中看到的一切都显得太难过,因为兰波总是以诗歌的情绪反反复复来回应这个世界,结果却是自己发现这个世界的伪善和空虚。在兰波的诗歌中,总会有阳光,总会有海洋,总会有挪威吹来的劲风,而现实却是阴郁而没有生命力的,现实中的人也是没有领略“美”的激情和自觉的,他们只是满足每一日爱慕虚荣的浪掷光阴而已。

比起诗歌,兰波更爱生活!或者说,正是通过诗歌,兰波得以看到现实生活中人类的缺陷和空虚,诗人正是通过诗歌学会生存之道的!

兰波对世界的感情正是来源于诗歌的,他在《太阳与情欲》这首诗的开始处写到:

太阳这温存与生命的中心

向狂喜的大地倾注着热烈的爱情;

当我躺在山谷里,我感到大地

达到了结婚年龄,洋溢着血气;

大地所以充满生气,不是直接由于太阳,而是由于通过太阳传递的“爱情”,这在兰波看来是理所当然的。这里的太阳,已经完全成为一道诗歌的象征。但兰波所使用的象征却是迷人的,因为他巧妙地将人间本该有的爱情通过大自然又重新回馈给我们。这种“回置”的构思,伴随着“遗失”的假设和恐惧,在兰波的诗歌中化为“母亲”的形象,并且在这里兰波极力突显母亲的健朗和热情:

她的一对乳房把无限生命的纯洁的乳汁

洒向无边无际的世界。

幸福的人类吮吸着她那备受赞美的乳液,

好像在她膝下玩耍的小孩子一样。

——人类纯洁而温顺,因为人类非常坚强。

最后一句诗兰波丝毫没有反讽的意味,他是希望认真地说些什么的,我们在这里必须相信他的这份认真。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别无选择,这是唯一能够令我接近兰波的孔道。在这里,太阳化成了母亲,一位乳汁丰富的母亲,“幸福的人类”吮吸着她的乳汁,但是人类所以是幸福,并且“纯洁而温顺”的,首先是由于吮吸了这份融爱情于其中的乳汁,而非相反。兰波的诗,在一切方面都将自己所要表达的逻辑颠倒过来了,但是他依然没有任何的嘲讽,只是不假思索的运思和创作着。但在这里他对现实世界的失望以及评判的欲望还是不能被掩盖下来,这份感情——已然过分理性的感情——已经太过强烈。在诗歌的最后部分,兰波不得不指出人类欠缺的究竟是什么,不得不指出,自己在诗歌开始做出的应许必须由人自己来自觉而努力地争取:

我信奉你!我信奉你!啊,神圣的母亲,/来自大海的阿芙洛狄忒!——啊!道路如此艰辛,/自从另一个神把他的十字架套在我们的脖子里;/啊,情欲,石雕,鲜花,维纳斯,我信奉的正是你!/——是的,男子在广阔的天空下又丑陋又悲伤。/他穿起衣服,因为他不再纯洁,/因为他弄脏了自己骄傲的神像般的躯体,/他害得自己奥林匹斯山似的身子因肮脏的奴役/而发育不良,犹如把偶像投入火中一般!/是的,甚至死后,他都想侮辱绝色的红颜,/在骨瘦如柴、脸色苍白的僵尸中苟且偷生!/——这偶像,你让她表现出那么多童贞,/你在她身上把我们上帝造人用的泥土——女人/奉若神明,为了让男子能够照亮自己可怜的灵魂/并在无限的爱情中从尘土的牢狱/慢慢地攀上当代的美女,/女子甚至不再会沦为娼妓!/——真是个成功的玩笑!世界正以伟大的维纳斯/那美妙而神圣的名义发出冷笑!

兰波时代的诗歌,不似我们现下的诗歌,玩弄太多的技巧,懂得对词句进行必要剪裁的技巧,懂得玩味读者的耐性,在这层面,兰波比现在的任何诗人都来得自私,他强迫大家听他以诗人的身份念诗,他希望通过强劲的诗歌之流反反复复地冲击人们已经麻木的心灵。对诗歌“反复施用”功能的信仰,是浪漫主义运动最伟大也最冗余的遗产!但上述的诗歌,哪怕再长上百倍,我们也依然能够清晰捕捉到诗人希望传达的讯息。

诗人歌颂的是情欲,是鲜花,是生命。诗人批评的是貌似空大的“天空”,丑陋又悲伤的理性精神。诗人认为正是过分的“理性”精神束缚住了人类的心灵,并将人类拘囿于狭窄的牢笼之中,而唯有爱才能使人类从中解脱出来。希图在此认真询问兰波的哲学趣味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诗歌同哲学是根本相异的,诗歌相信直觉,诗歌反对哲学的论辩,因为哲学在自己的发展历程中,蕴含的理性成分一直被强化,以至成为了唯一!

但兰波又沿袭了古来诗人的一切缺陷,他不愿意把握自己歌唱的分寸,现在的他不仅要求从诗歌的王国驱逐哲学家,更甚地,他要求人类必须彻底摧毁这种为理性所扭曲的世界:

我们竟无从了解!——我们实在受不了

愚昧无知与狭隘的空想的重负!

啊,母亲生下的丑陋的人们,

我们苍白的理智在我们眼前遮住了无情的宇宙!

我们要看一看:——疑惑正在惩罚我们!

疑惑这忧郁的鸟正以翅膀打击我们……

——天际消失了影踪,一去不复返!……

“母亲生下的丑陋的人们”,这又是一处兰波的“倒置”,如果我们对兰波的思路完全不熟悉,我们甚至会同意兰波是时时刻刻不负责的呢。母亲生下的人类,本来是温顺而漂亮的,可是,现在却顺理成章的成为“丑陋”的了。诗人的呼号本应该置放在诗歌的开始处,结果却被放置在诗歌的末尾。兰波通过诗歌看清世界,却看得越来越绝望。如果说,一开始兰波仅仅想要说:“世界渴望得到爱:你会赶来使这种饥渴平息”,那么在最后兰波已经忘记了拯救的可能,他只是感到无限的失望,太多的“丑陋”和“悲伤”塞满了自己的头颅。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兰波是这么容易失望的诗人!

可是我们仍见得分明,兰波的失望情绪一直在加深。

在《绞死者的舞会》一诗中,兰波在一片早已经被放弃的绞刑场,看到(或许不曾看到)绞刑架上干枯的死尸,这些干尸在风中互相摇摆,他便突然异想天开地将它们视为正在舞蹈!诗人想要告诉我们,这些尸体,被人贬弃的死刑犯的尸体才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因为它们在失去生命之后,还能如此激情地舞蹈,如此响应自己心中的情欲:

这些撞来撞去的傀儡交叉起他们细长的臂膀:

风姿绰约的贵族小姐那往昔

紧紧裹起的像黑色管风琴一样轻快地跳动的乳房

在丑恶的情网中互相久久地碰撞不已。

在革命中被处死的,可能多是曾经真正体验过生命快乐与激情的贵族,所以兰波作此感想也相当正当,但是在这里,考虑这些历史的因素并无必要,必要的是诗人随即却展开了一通谩骂:

喂,请痛骂这些苦着脸又假充好汉的滑稽人物,

他们竟用粗大的断手指把一串情网的串线

从苍白的脊椎骨上阴险地抽出:

死者啊,这里可不是隐修院!

虽然无疑兰波在此诅咒的不仅仅是这些死刑犯的尸体,虽然这只是同样是不可避免的象征,但是诗人谩骂的理由似乎并不能服人。兰波仅仅因为它们的形象依然太过拘谨而感到不满意,虽然他指出,这些死刑犯的拘谨只是适合“修道院”的,因为这些死尸依旧不能充分自由。但是兰波啊,你可忘记了,是你最早无视它们的被拘束,是你最早抛弃了它们的死者身份的!

兰波渐渐沉醉于这种痛加指责的诗歌风格,任何情绪,如果不能将其推进并冲破一切现实或意象的防线,他都将感到不满足和烦躁不安,以至于有时自己曾经热烈赞颂、宣誓效忠的爱神,也成了对嘲弄的对象:

腰部刻有两组字:克拉拉?维纳斯;

——这整个身子竟将肛门溃疡的大得出奇的臀部/极丑地伸出并摇摆不已。

(《维纳斯?阿娜迪奥梅娜》)

可是最美的诗歌一向都是最真实的诗歌,肆无忌惮地冲破一切概念和象征的边界,不断搅浑了这些意象的象征意味,这最终只能使诗人自己迷失方向!因为从来只是诗歌来统治诗人,而绝不曾有过能够自由驾驭诗歌的诗人。诗歌渐渐使一名诗人找到轻易寻觅到自己的处所,可是这种逐渐养成的习惯有时却令诗人对自己迷信起来,以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星空摇动的夜晚偷偷将诗歌放在了那一固定的角落。

同样,兰波最美的诗,其实也是最适度的诗,但是这些适度的美丽也已经或深或浅地遭到自己过激情绪的侵蚀。已经习惯偏激的诗人,往往是最敏感的诗人,在最敏感,最激情过火的年代,兰波将回忆入梦的诗歌成为我们最美丽的回忆。何其幸哉!因为诗歌的主体是过去的自己,诗人终于收摄住了自己的偏见,终于守护住诗歌必要的边地:

这颗心经过种种离奇遭遇发狂地爱上罗宾娑娜,

当一位举止谦恭而优雅的少女

在她父亲衬衫上那可怕的活硬领的保护下

从有反射镜的暗淡路灯的微光中走过去……

由于发现你非常天真,

她在任她那双娇小的高帮皮鞋小步快跑时

警惕地以敏捷的动作转过身……

卡伐蒂娜于是从你的双唇间消逝……

你堕入了情网。直到八月你才受到赞许。

你堕入了情网。——你的十四行诗使她高兴。

你所有的朋友都走了,你感到没趣。

——有个黄昏你爱慕的少女终于给你写信!……

——那天晚上,……——回到灯光辉煌的咖啡馆,

你要了几杯啤酒或柠檬水……

——你真不老成持重,当你散步的地方长满

郁郁葱葱的椴树,当你已有十七岁。

(《离奇的遭遇》)

这首《离奇的遭遇》是兰波最美丽的诗歌之一,这是毫无疑问的,漫长的经历,曲折的辗转,伴随诗歌错落有致的结构一一形诸笔下。细节的把握总是那么有趣,那么有节制,美丽少女的高跟鞋,回忆并释放着诗人十七岁那娇羞犹疑的目光。为了庆祝第一封少女的情书,要的是几杯啤酒和柠檬水,一切都是那么粗糙却又那么干净,纯纯的恋情,如同冒着气泡的啤酒花……最后,还有形影相吊的椴树,和一寸怦然心动的十七岁……

我们不知道,如果兰波没有放弃诗歌,他还将写出怎样的作品,但是如同《离奇的遭遇》这样的作品恐怕不会再有,因为兰波,如同我们一样,只有一次十七岁,同时,成为悲剧故事主角的兰波,也只会迷途而不知返。

这种迷途感,甚至在兰波最为成功,最为美丽的作品《奥菲莉娅》中,也顽强地透出纸背!但这首诗的成功,可能不是兰波有意为之,而是由于奥菲莉娅作为悲惋爱情象征的传统,敏感的诗人书写悲惋,总是分外动情:

雪白的奥菲莉莉娅宛如一朵圣洁的百合花

漂流在引得繁星入梦而阴郁的波涛上

飘飘悠悠地远去,安眠中裹着长长的轻纱……

——她从遥远的林间听见猎人的号角声在回荡

一千多年了,忧愁的奥菲莉娅素衣缟服的幽灵

从这漫长而忧伤的大河上飘然而去。

一千多年了,她温柔而狂热的爱情

迎着黄昏的微风悄悄地唱起她的浪漫曲。

啊,憔悴的奥菲莉娅!你有白雪般秀美的姿容!

你果然隐去影踪,姑娘啊,你竟被大河卷走!

——正是从挪威那高大的山峰上飘来的风

向你轻声地谈起顽强的自由;

苍天!爱情!自由!可怜的疯姑娘啊,多美的梦幻!

你隐没在梦中,宛如雪融化在火中;

你庄严的幻影抑制住你的呼喊,

——可怕的无限偏又使你的蓝眼睛流露出惊恐!

是全诗“素衣缟服”的奥菲莉娅挽救了这首诗,由于这位可怜的少女沉湖而死的命运,她总是“飘飘悠悠”的时隐时现,她总是那样的“憔悴”,那样令人心疼。但是兰波无意造成的矛盾却使得对奥菲莉娅悲剧命运得以晋升到新的阶段。这一处矛盾体现在,兰波记忆中的奥菲莉娅是憔悴的,是听闻哪怕最轻微的一丝声响都会惊惧不已的,“她从遥远的林间听见猎人的号角声在回荡”,遥远的猎手寻猎之声也会吓着她,可怜的奥菲莉娅,仿佛已经被包裹在一团泡沫之中一般,但是,兰波却设想,奥菲莉娅漂流千年的动力来源却是“从挪威那高大的山峰上飘来的风”,大自然给予了奥菲莉娅千年漂流的动力和激情,说这话的当然就是兰波!可是,这风来得太远,越来越远,就越来越稀薄,兰波虽然称奥菲莉娅是“顽强”的,但是他在这里的赞誉显然是言不由衷的!他关于奥菲莉娅借助挪威山头的劲风来漂游的象征已经预示这点,即奥菲莉娅所以漂流,是不自知的,是被动的,因为她在原始的故事中“发疯”了,所以她一直在沉睡着,奥菲莉娅的解放,恰恰不是在爱情重新被赐予之时,而是只能依旧另历千年的包裹在保护性的泡沫之中,追求爱情的奥菲莉娅,她对爱情千年的执着与追求,只是因为爱情是造成她疯癫的根源,而她的寻找只是逃避而已!所以兰波将奥菲莉娅的命运比作“宛如雪融化在火中”,但兰波是同情奥菲莉娅的,没有人会不同情,因为奥菲莉娅甚至也是知道自己的悲剧命运的,“你庄严的幻影抑制住你的呼喊,——可怕的无限偏又使你的蓝眼睛流露出惊恐!”如果奥菲莉娅是不得已将自己包裹在命运之中,那么奥菲莉娅的悲剧,就是双重的悲剧!

《奥菲莉娅》的成功正在于这种命运的悲剧感和荒谬感,我们现在已经无法体察诗人当初做这首诗是出于怎样的动机,还是仅仅要单纯满足“流觞曲水”的雅兴,但将奥菲莉娅的命运提升到如此悲剧的边缘,也正体现了兰波的希腊气质,须知!希腊人是承认命运的,希腊精神被慑服在悲剧之前,兰波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能够体验到悲剧精神的诗人才是最高贵的诗人,这需要太多的契机,无论兰波自己是否清楚地意识到悲剧精神对人间的统治,但他自己一直以来已然是在努力经营着一处悲剧的住所,他的诗歌一路驱赶着将自己逼迫到命运的墙角,他的诗人之眼看到的只是悲惋,只是爱情的枯竭,只是生命力的匮乏,只是激情的耗散,诗人体察到了时代的悲剧!可是,诗人要如何才能够摆脱悲剧呢?须知,诗人只是感知时代,时代对他无动于衷,因为时代对任何人都是无动于衷的,那么诗人要如何化解这层悲情呢?!

如果我们指责兰波的单纯,指出他只看到了时代的悲剧和精神的枯竭,却不能看到加诸自己的悲剧,不能发现自己的“肉身”同样被悲剧环绕,那么这样的指责是合适的,但是这种批评没有意识到,一旦如同兰波那样,将自我的命运同时代的命运紧紧相连,一旦打破包裹自己的泡沫,诗歌就一无是处了。

兰波的诗歌确实太极端,并且越来越习惯极端,但是他所以选择放弃诗歌,其理由或许是正当的,因为兰波从来不仅仅将诗歌看做鉴赏世界的简单工具,他从来都高估了诗歌的功能,所以面对无动于衷的世界,兰波只能放弃诗歌,这同样也是兰波认识不到围绕自己身体的悲剧的原因,在关于“动机”的考察上,同样需要我们给诗人一些特权,意识到他们同凡夫俗子的距离,意识到他们倔强和高贵的一面。

眼下正是冬天,不是吗,请盘旋

在法兰西的田野上,

在前天的死者安息的地方,

让每一个过路人都重新思考一番!

请为了义务而大喊大叫,

啊,我们阴郁的黑鸟!

啊,天上的圣徒,

橡树宛如消失在入了迷的夜晚里的桅杆,

请在橡树的顶端

留下这些五月的莺,

在它们的眼里,在树林深处,

在无法逃脱的草丛中维系着毫无前途的失败。

(《乌鸦》)

——兰波如是说。

2014-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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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5 15:0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