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往事迷离 |
| 正文 | 近日，死一堂叔，70岁，中风死，有子三个。 今日回去送葬，很多小时候的往事重叠而来。 下车后，送葬路线第一个地方是我们村头在大樟树下的名为泗洲堂的地方。这既是我们进村的一个标志口， 也是上下路人途径时的一个歇息点。故障树已有八百年的历史，本来在旁边还有一颗黄檀树，后来，村里小孩在某一年冬天因为冷躲进黄檀树下面树洞里烧火堂而毁了。以前去邻村小学读书，每天都要经过这一棵大樟树。春夏时，大樟树上长满了一根根手指粗的毛毛虫，不小心就会落在人上，我很多次都遭受了这种厄运，绿色毛毛虫掉在后脖梗上，粘住不放，热辣辣地疼，疼一点不要紧，更要紧的是，我对一切软体动物都是害怕的要死，至今也是！故，每次在这两个季节穿越这棵树下时，就一路狂奔，心都要跳出来了，至今还是心悸------如今仰望这蓊郁的古木，至今那个狂奔的身影还是清晰可辨！ 站在泗洲堂附近的桥上，看到桥下的坑水，怎么突然感觉这坑道变的如此狭窄了，小时候一看到这水，也觉得就是想象中的黄河，如今已经是不屑一顾了，也许，人见了世面，童年许多认为神奇的宏大的事物也不值一提。 送葬队伍沿村外的一条名为大路岗的大路继续前进。以前被称为大路岗的地方因为有了公路而人烟稀少了，现在真是杂草丛生，走在这 样茂盛的草丛中，跟今天送葬队伍的气氛很吻合，草木一秋，人生一世，人去物依旧，阴阳两杳杳------ 我记得在大路岗的左边一直往里走，那个地方叫做后坑洪，小时候在我的心里，这个地方就类似于天老地荒之处了。由此可想，孩童时代的目光是多么短浅。那个时候，母亲也是经常会在一些空缺地方栽种一些庄稼，以改善生活困境。所以，母亲有一年在那个地方载了一株冬蒲。有时候，日落黄昏时，她突然会提出来让我去那个地方摘一个蒲瓜回来当菜蔬用，我这个时候是很不情愿的，但也没办法。暮色四合，我赤着脚丫，迎着很多由牛粪滋生出来的空中流萤心里慢速脚步快速地往目的地前进，然后一路上想起了鬼神，蛇还有外公经常说的蒲狗（虽然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等等一切可怕的事物。到了那里，天色往往很朦胧了，我探近自家的蒲瓜，我家的蒲瓜种在一条小溪的附近，蒲瓜的很多细细的根漂流在水流上，白白的、柔柔的，在傍晚的夜色下，真的是很美的一种景致，可是，我很快就惶恐，因为附近的小虫鸣叫，附近的坟穴里面躺着的一个个熟悉的死人或骨头都会在这个时候拜会我的脑海，还有外公经常说的蒲狗一直在窜入我的心域，我顾不得什么蒲瓜细根美冉了，我很快地看看蒲藤上那个瓜可以下手了，三下五除二拧了几下，然后一路在窄窄的田埂上飞跑，等到跑到今天这个大路岗时，就可以喘一口气了，因为这个时候偶尔还有过路客人，另外也有晚归的农人，所以，一切牛鬼蛇神在我面前都会望而却步的，我就扛着自己的长长的蒲瓜回家交差去了。回到家里，母亲的表情很寻常，她没想到在我心里已经刚刚经历过了一场地震，震波余留，直至今日。 送葬队伍继续前行，因为队伍不能沿原路返回，所以等于是绕一个圈。我堂叔父的墓穴在以前的一个小坟堂的地方。不知这几个字怎么写，那里是我们全村的水库。水库由前池和距离前池不远的后池，前池不大，是用来发电用的，有五米深，后池另外有一个很神话的 名字，名曰“龙潭坝”，是蓄水用的，有二十多米深。村里的很多男小孩男青年都会在夏天去这两个地方凫水，山里的水很凉，所以，夏天午后，村里的一个个母亲总是收紧着心，因为怕孩子出事。可是，没办法，村里原先连电也没有，酷暑如何消受，龙潭坝里神游。神游不等于神会佑，有一年真的出事了。 出事的是我很堂的一个小兄弟，那天午后，他跟村里的小伙伴去游泳的地方是前池，前池虽然不深，可是，入口处的水流很急。出事那天，堂弟由一个村里的青年头向下脚撂在肩上飞快穿过我家的后门的一刻大樟树下面，我看到堂弟紧闭的眼睛，黄头发一耸一耸的。霎时，堂弟家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有的人在敲锣鼓，据说这是一种驱赶鬼神靠近的办法，我的堂奶奶点了很多香，插在堂弟的门口，然后跪在地上，头叩在地上，额头上全是沙，嘴里不断喃喃念着什么，她的因为麻风病而歪了的嘴巴更加歪了，还有上嘴唇一抖一抖地。堂弟的屋里很多人都在把堂弟倒过来倒水，后来牵来水牛，将堂弟的尸体放在水牛背上不断拗，可是，堂弟没有吐出一口水，堂婶已经晕过去了，堂叔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一直到天黑，哭声，人喊声，小孩的哭爹喊娘声回旋不止。天黑了，堂弟没有醒过来，母亲已经在堂婶家帮忙了，可怜年少的我傍晚又被一些可怕的事物缠住了。特别是活波可爱又有些凶恶的堂弟的猝然离去，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恐惧。因为，头一天，我们还面对面坐着打扑克，扑克的背面是蓝色花纹那种，一生不忘。我想，堂弟会不会这个时候约我去打扑克，母亲又很忙，我将如何走过今夜啊，虽然家里还有人，可是，我的恐惧是无以言表，多年之后，我还是经常会做噩梦，梦里旧事堂弟要跟我打扑克。这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渐渐我明白了我的家离县城是很远的，送堂弟去城里已经来不及的，后来知道，堂弟在游泳时老早就呛肺了，所以一切挽救都无济于事，后来的后来，堂奶奶经常抖动的嘴巴也没出现了，她去了另一个世界。后来，有了孩子之后，才明白当时堂叔堂婶们是如何刀剜心肝一样地捱过堂弟离开后一个个日日夜夜------今天，当我再到这个地方时，往事历历，泪眼迷离------- 从火葬场那个地方一直到送葬结束，周围都一张张沉重的脸，心里很凝，看到了生离死别的一幕幕和闻到了丧礼时钝响的鞭炮飘过鼻翕的淡淡香、烛味 ，一个个嘶哑着喉咙，眼袋黑黑的，看到饭菜也没有胃口。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阴阳是最大的关山。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冥界是永远的他乡。 死者长已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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