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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衡山旅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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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台背后LED电子显示屏,显示“党风记者李升平乡土杂文研讨会”。出席有衡阳巿委宣传部谭崇恩、衡阳巿政府蒋勋功及市纪委等领导。任何团体,开起会来总马虎不得,按部就班、按资论辈、像做戏文的有头有绪,记者们长枪短炮、领导们煞有介事进入角色。上午倾听代表一个个发言,宗旨与基调大体无异,一致向李升平敢于向纪委书记叫板、及乡土杂文学习。还有徐州女侠袁成兰,杂文人士称“南李北袁”,袁成兰女士揭发顶头上司徇私舞弊,杂文揭露又惹出一场官司,诉讼、反诉讼,打了多年的官司,终于把上司拉下马。她说杂文家是社会的“清道夫”,说“我一生嫁给了杂文”。李升平先生小儿子发言,说父亲因一九五八年的一篇杂文,不仅他自己带来了厄运,整个家庭卷入政治的灾难。男儿有泪不轻弹,说到伤心处,年轻汉子大庭广众、面对摄像机镜头几度哽咽(我留意李升平刚毅的面部表情复杂喜忧莫辨)。也许小儿子内心抑压已久了,真心话一出,情感火山的爆发出来。难得可贵的儿子辞职下海做生意,希望父亲不要为他生意来往“担心”。当今的生意,若撇开官僚独善其身“出淤泥而不染”……天下有多少父亲因此而“不放心”啊?我顺便的说一句,知情人谓我,这次会议不用政府一分钱,全是儿女掏的腰包,子女以此方式为父亲做八十大寿。李老共产党人,为共产党办事,政府为他捧场并不为过,同时在弘扬社会正气。接近12点,上午会议结束,通知与会者:“下楼拍集体照,就餐在隔壁大厅。下午2:30继续讨论会”。我因故没有参加合影。

下午各代表都发表了演讲,汪金友先生冷不防说,“上海代表讲几句”。让我发言,等于邀请瘫痪在床的参加马拉松比赛。急忙说,“我讲不来的”,话音刚落,斜对角一位先生捷足先登,“那我来说几句吧”。从他自我介绍中得知,他来自河南三门峡某媒体,一张口,“……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和一个李升平,衡阳政府应该为李升平塑一尊铜像……”果然语不惊人死不休,接着,“下面请允许我为大家唱一只自编的歌(根据《浏阳河》歌词改编,底下人鼓掌),……弯过了九道湾,中国出了个李升平,咿呀咿嗨哟”……

代表积极发言,李升平最后发言说,“有的人说我自我炒作,在宣传我自己!我就要宣传自己,为什么不宣传自己——”八十岁的老人,跟小孩子一般保持着天真与直率。人说湖南骡子,陈独秀表彰“湖南精神”。

今年夏天,赴哈尔滨开年会,我正在会场外联系去海参崴旅游的事,传闻得知,他与甘肃的吴老发生龃龉,李升平八十岁,吴老也八十岁了,像小孩子赌起气来。上海浦东杂文学会成立,吴树德先生电话来教我去浦东见个面,虽说我既不是飞禽,又不是走兽的蝙蝠,毕竟有了屋檐头。他给一本《北国风》(2013年第3期)我才有点明白。李老撰文《为乡土杂文再一辨》说,“这次是因为甘肃省杂文会名誉会长昊(吴)保刚同志事先未告知便擅自轻率将批评指责我的两封长信,收入《养正集》一书正式公开出版,无端损伤我的名誉。故不得在此一辨”。

吴老撰文《新世纪杂文的回顾与展望》说,“江苏作家祖丁远为之作传《社会脊梁——党风记者李升平》。我是给他泼过冷水的人,要他‘适可而止’,不可过头,因为‘活老虎’不好打,会伤人的,他非要打,这是性格使然”。

写文章的人就是不好弄,尤甚杂文者,连一个字都吃亏不起,祖师爷阿鲁骂梁实秋《“资本主义”的“贬走狗”》,如果他们两人像今天走到一起开杂文研讨会,大家面对面、锣对锣、鼓对鼓,你说他们不会闹出什么样的冏事?笔伐口殊,手指到对方的鼻梁上,就再顾不得斯文了,阿鲁挽起长大衫,秋实捋着西装衫袖,不是秋实压倒阿鲁,就是阿鲁压倒秋实,恐吓和辱骂成了战斗。有时我在思忖,文人像长满骨针的刺猬,老虎狮子见了也退避三舍,是真是假不知道,史量才办《申报》,教黎烈文主《自由谈》。蒋介石对《自由谈》很头痛,派吴醒亚去干涉未果,蒋大怒,“把我搞火了,手下有一百万兵”!史反击说,“我手下有一百万读者”!史量才不量力,终遭了毒手。

喻大翔著《现代中文散文十五讲》(第272叶)中说:

“学者散文再不济,意象语再贫乏,它还有学术和思想。倘若一篇非学者散文既无学术与思想,又不能营造意象借以扩充和表现生活经验,这种词篇不是平庸的说教,就一定是一堆文字垃圾了。有一本《林xx杂文选》,据作者自述由《微言集》和《又是微言》筛选而成。试着读了两篇《抚今追昔话改革》,又硬着头皮睁大眼睛看完其余,很遗憾,找不到一个他自己创造的富有文学性的意象(类型化更谈不上了),多的是以下话语模式……”

至于原文在这儿就不照抄了,他说,“整部书也都是政策语、文件语、干部语、大众语或学舌语,就是找不到杂文语、意象语和文学语,乃典型的时文或党八股也。作为时评讲话稿出版是可以理解的,作为文学作品实在过于自信了(自序说:两本杂文出版后‘现在不断收到来自各地的函件,向我索取与求购,当然,若是他的下级单位有人写信‘求购’,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没有文学天赋的行政管理者,能立德、立功也就相当不错了,何必一定要牢记祖宗的立言呢?……《微言集》竟被一群掌握文学话语权的人相中了,评为全国首届鲁迅文学奖优秀杂文奖,那一定有外界不可了解的奥秘了。呜呼意象,呜呼杂文,呜呼鲁迅,呜呼中国文学……”

之所以我不惜掉文袋,做抄公,第一次我参加的就是这个“会”。在研讨会上,始终没听见像喻大翔批评的声音啊?

从理论上杂文是散文的一路,但我不懂写文章的理论,浅显的认为,既然是“文”,应该有“彩”,文章应该像鸟一样长有翅膀,让你的思维捎着读者去思想的天空遨游,说教的光秃秃的乏味的文章,怎么让思维飞的起来?周立波清口就是现代无纸杂文,古时笑话也是杂文,例如笑话一:

一官甚贪,任满还乡,见家属中多了一个老头,问他是谁,老头答道:“我是某县的土地”。又问,“因何到此”?老头说,“那地方的地皮都被你刮将来了,教我如何不跟着一道来呢”?

笑话二《属牛》:

有个官员过生日,典吏官们听说他属鼠,便凑集黄金铸成一只金老鼠,献给官员为之祝寿。官员十分欢喜,说,“你们可知道我太太的生日也在近日”?众官吏回答说,“不知道,请问她属什么”?官员说,“她比我小一岁,属牛”。

笑话三:

有位富翁,冬天在暖室里披着皮袍子围炉喝酒,酒半出汗,解衣脱帽,大声嚷道:“今年冬天如此暖和,天气很不正常”!门外伺候的仆人答应道:“外面的天气正常得很呢”!

只要美国发生了枪击案,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同步播报,自己出了大事儿,不是谎报,就瞒报,或三咸其口了,颇似江盈科《雪涛小说》的笑话:说有一个生脚疮的人,痛不可忍,跟家中的人说道,“你们赶快把墙壁跟我凿个洞”。洞凿成了,他把拿只痛脚伸到邻家一尺多。家中的人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答道:“让他在邻家去痛吧,这回跟我啥相干”。

阿鲁《玩笑只当它玩笑》(上)说,“用玩笑对付敌人,自然也是一种好战法,但触着之处,须是对手的致命伤,否则,玩笑终不过是个简单的玩笑而已”(但阿鲁说的“敌人”今天已不复存在)。

谿刻经典的笑话中国历来很多,博学贯通古今,信手拈来,捭阖纵横,不会隔靴搔痒杂文趋于时评化或只剩下干巴巴的口号了,读者不会嚼之如蜡而不屑。时过境迁,这简短扼要的故事今天依然“管用”。

阿鲁《生命的路》(1919年)说:“自然赋予人们的不调和还很多,人们自己萎缩坠落退步的也很多,然后生命决不因此回头。无论什么黑暗来防范思潮,什么悲惨来袭击社会,什么罪恶来亵渎人道,人类的渴仰完全的潜力,总是踏了这些铁蒺藜向前进。

生命不怕死,在死的面前笑着跑着,跨过了灭亡的人们向前进”。

杂文只是文章而已,毕竟非投枪匕首,如果杂文人能帮人打官司、揪坏人、鞭污吏、树正气,李先生早该把衡阳人大代表贿选案揭穿了。然后没有!

2013-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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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1:14: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