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吃肉 |
正文 | 我总是幻想着回到古代,最好是北宋。我背后斜插着宝剑,骑着快马在官道上疾驰。应该是夏天,那时的空气很纯净,到处弥漫着阳光纯粹的香味。我能清晰地听到马蹄磕击在砂石路上发出的嗒嗒的声音。并能看见有一团烟尘拖在我的马后。我已经快马加鞭地跑了很久,人也饿了,马也乏了。这时我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市镇,远远地就能看见房舍和酒旗在温热的空气里象水的波纹一样上上下下地跳动着。 我在一家酒楼门前勒住了马缰,我的马前腿高高地扬起,嘶叫一声停了下来。一个伙计满脸堆着肥腻的笑将我的马接了过去,我一边高声吩咐伙计好生地给我的马饮水填料,一边大踏步地走进了酒楼。一楼业已坐满了食客。一个伙计同样带着红烧肉一样的微笑像我迎来,唱到:客观楼上请。声音拖得很长。我大踏步地上楼,靴子在木板楼梯上踏出通通的声响。我在临窗的桌前坐下。伙计微弓着腰问我用些什么?我说:“切二斤熟牛肉,一坛子上好的老酒,其他的佐酒小菜依样来些。”伙计重复着我的话跑开了。 对于这千年前的熟牛肉我当然没有吃过,但我却总是喜欢这样地幻想。我想这牛肉一定是这样做的:选上好的牛腱子肉,要不老不嫩,放到老汤里煮,至于放哪些佐料我就不得而知了。这汤是该永远地沸腾着的,咕嘟,咕嘟地响着,水蒸发了就再添,煮得烂熟之后就趁热放在砧板上切成厚厚的片,再码放在青瓷盘子里,冒着腾腾的热气,混合着浓郁的肉香。颜色该是酱红色,有一种喷香烂熟的口感。 说到吃肉,我有着难以忘怀,甚至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一年到头通常是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肉,因此我们兄弟仨都十分地盼着春节的到来。终于过年了,那时的空气似乎已经开始变暖,太阳晒在脸上,有一种莫名的温暖和舒服。到处响着鞭炮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火药的馨香。放过了鞭炮,我们兄弟三个就都在桌子周围正襟危坐,等着吃盼望已久的一顿肉。母亲还在厨房忙活着。我能听见肉下到沸油里的声音,且立刻就有一股肉香钻到我的鼻孔里。我们咂着嘴,咽着唾沫,静等着母亲把肉端到桌上。 我吃肉的时候和弟弟是不一样的。弟弟夹了肉就匆忙地塞到嘴里,由于很烫,他就将肉在嘴里用舌头搅来搅去的,同时摇着头,发出唏唏嘘嘘的声响,然后他似乎并不用牙去嚼就囫囵地咽了下去。我吃肉时已经很会享受了,我夹了肉放进嘴里,但并不去嚼它,而是在嘴里认真地含着,半闭着眼睛,用舌头把肉向上腭紧紧地压着,我能感觉到一股肉香夹杂着肉的汁液慢慢地被我从肉中压榨出来。这肉多半是被我含化的。那时我就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也不过是在嘴里含一块肉罢了。 还有一次吃肉的经历在我的记忆里也是难以抹掉的。 十八岁的时候我在城里上高中,由于学校那时还没有宿舍,我便和几个同是乡下的同学合租了一间小屋来住。一天,是中秋节的前一天,同学们都已经回家过节去了,小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那时我兜里只有一元多钱了,吃了一顿简朴的早餐后,我就真的身无分文了。我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上午又一下午。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我闭着眼睛感觉着日光透过玻璃在我的脸上慢慢地蠕动。饥饿的感觉来了,它先是侵入我的腹中,我能听见我的肠胃发出辽远而空洞地咕咕声,到了后来索性连这点咕咕的声音都消失了。饥饿无孔不入地蔓延在我的四肢和躯体上,越聚越多,越来越重,渐渐地四肢失去了知觉,只留下我的大脑还在活动着。我想象了许多美味的食品,但越是想就越是饿,但我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想象,最后我迷迷糊糊地咽着唾液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听见房东做早饭时餐具碰撞的声响,我闻到了一股醉人的肉香飘进了我的小屋,并散布在我的周围。我贪婪地吸着这肉的香味,饥饿的感觉更重了,几乎让我瘫在床上无法动弹。 这时我听到房门响了一下。随之飘进了一股更加浓郁的肉香。房东的老太太端着一大碗红烧肉和米饭进来了。“我还以为你也回家过节去了呢?过节为什么不回家呢?还没吃呢吧?”她问着,满脸的皱纹极像我的母亲。我的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再大的伤痛我也不会哭,再大的委屈我也能够忍受,再大的孤独我也可以承受,唯有这一碗红烧肉叫我难以忍住我的泪水。这一碗肉我吃了很久,泪水不断地掉进碗里。 其实人生诸多美好的事物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碗红烧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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