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夏成。寥落 |
正文 | 风铃在风里,风声叮铃…… L,此刻我不知道,悦耳的是风声,还是风铃。 我从这小小器物里,也问出机锋,近来染指胡兰成的文字很多,我也有了禅宗的无赖脾气。 C给我从远方寄来两个小小的风铃,茶碗大小,一只黛蓝,绘着素月白梅;一只雪青,是馥郁木槿,内里是月牙白的圆环,一根红绳纤纤垂下,这是日式的简朴,怕太素,所以又用红色压着。 瓷器相碰,被风,你知道,像水,我仿佛是在久远的岁月里听,一下涌出许多往事。母亲站在飘窗上挂风铃,我站在一旁,呆呆看着,母亲这样高大,仿佛还是许多年前,我尚且年幼,她也还年轻,还健壮,我看她,像看一座高山。 辛苦的是母亲,而此刻坐赏的,却是我。 母亲总能想出巧妙的办法,在生活的诸多风浪里,她已经练就出处事不惊又孜孜不倦的热情,而我总是呆呆木木,总是不在正路,总是心神游荡。 等到看风铃时,我忽然又眉目清爽起来,像幼时那般聪慧。 L,这是一种宿命吗?我至今仍不肯在人世里用力气,仿佛用了力气会让我失掉什么,然而究竟会失去什么,如果你认真问我,我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养成这样怪诞的脾气,我自己原本是不愿面对的,我想对你说一些柔情的话敷衍过去,然而筹划许久,竟然不知从何说起,文字比一切都要不留情面,容不得半分虚假,我装神弄鬼,假扮他人多年,回头还是转过身来,看到自身寂寥。 青山脉脉,窗外,一层风一层风,银杏叶被吹得很高。 转眼,是夏日了。 当此刻时,众花都已纷落,而我还在人间,孤影踯躅。 《红楼梦》里至于春归,会给花神践行,要在园中绿树红花之上遍系彩带,期盼能留住春光,不辜负好韶华一分一刻。我未曾经历过这样淳朴的亲近,我们与天地山河,已有太多嫌隙。 L,我看花,花不知有没有看我,嘈杂中,她也忙着逃逸,在心里怅望深山清泉。我逃向她,必须是失败的。 如我此刻呆看风铃,耳边尽是风声,其实它是安静的,风已停歇。 我是在记忆里听,是在想象,是把过去的单纯,又拿出来看,一遍遍翻。 这小小的器物,给了我不少欣喜,令我想起川端在《千纸鹤》中怜爱的志野水罐,那是三百多年的珍品,辗转于多任物主坎坷崎岖的复杂命运中,他们的手抚过,他们的唇啜过,他们的唇与手都化为烟尘,然而志野水罐插上蓝色牵牛花,洁净如画。 器物是长久的。它们是黏土岩石,是玻璃水晶,是铜铁金玉,都与岁月无有嫌隙。 没有肉身,便能在岁月里长存。 有时我想,若是能换一种材质,人也许就没有那么多无谓的烦思。 兴许连留念都一并消失了。不用参佛悟道,落地便是无情圆满。 想起那样的通透,却觉得索然无味。 我还是热恋风尘,期待着微凉夜风。 今夜,我要枕着细碎的清韵入睡。 还有C的情谊,无碍千里。 乙未年初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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