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十年后的今天 |
正文 | 一 时间,在我是不存在的! 某天就餐时,一位学生模样的问我——如何证明存在?“存在”?对它予以证明?我实在无法给他以及时的答复,也希望他无需我的答复;或许他根本不需我的答复,甚至于他现在都忘却了曾经的向我询问。而我,或于我而言,是个问题!我时常以为,那前几天的一幕只是我无聊时的想象,也可能是某个夜晚遗下的梦境在脑子里的盘萦,总感觉它的不真实。关于“存在的证明”,我能讲点什么呢?也无非是捡起过往者的牙慧而已。下次要碰着到这样的,我不会再以微笑示无知了,而应直接告诉他说:不妨多看看古仁人之书吧。——只是希望不再见着对方脸上的惊讶。 但我却惊讶了:此去经年,“存在”确乎无可寻觅处了。床头静坐,捏着本麦克莱伦的《马克思传》,远望街头灯火,这才发觉:时间在我,是真不存在了!但我又痴心不死,以为总归是有点踪迹的吧,不烦一件又一件地翻找,然而却只有这样的是现实:十年之后,终究是走了各自的人生路! “静观你们的现状,回想我们的当年,不觉时空无常变幻。然而毕竟都还鲜活,并且在各样的路上以各式姿态走着。这总是好的光景,我从中大略也能看到些所谓不绝的希望——你的大海广阔,我的荒漠是苍茫。可是,这脚下的路呵,到底是自己要踏出的么?” 或许你走的路很合“常理”,或许你的生活很接“地气”,但只盼着大家不再发我所不愿见的“社会就这样”的怨逆。也曾给某些人这样的意见:你们就是这个社会的现实。种种所谓怨逆,看似抱怨和无奈吧,然而也无非是无奈和抱怨罢了。世事无常,人生依旧——属牛的尚且属牛,仓鼠也照然是不免偷盗。凡人是不免于生活的沉沦,然而却有着姿态的各异。无论所面见的如何,不希望我所熟识的不多的人儿也如此!妄借先生的话说——“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只盼着我们都能够自知自觉自在自为地生活。“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 …这一类的人们,就是现在也何尝少呢?”不仰面晒鼻毛,不低头只见守着脚尖,他们是实在地工作着,为自己、也为着他人;以事实为依据,他们积极客观而且公正。这样的人儿,不见得有好的起步,也未必有所谓“好的结果”,但他们确有好的历程——是如烟火般绚丽辉煌,是如“无名刺秦”般英勇大气。唯如此之人生,是为人类所共有!那么,我又是究竟走着怎样的路,有着哪般我所熟识的不多的人儿所愿见或不愿见的现状?我的“存在”还能否予以证明?看来,我是得好好翻翻心思了。 二 看惯了落日的余辉,从白虎山下来是决然不舍得。至今闭眼仍见得那时的普照霞光,全如夫子所言:“月印万川,洒在江湖,则随处可见”。彼时的无知,以为不着丝缕便可拥山入怀。到底是什么也没有,反倒被蚂蚱绊了几下趔趄。蚂蚱只是秋天的宠儿;这里的秋天是很有些特色的,也算得上是达夫先生意念中的北国的秋吧!我的爱秋天,也便从这里开始。 此处秋的旷野是最令我心安的。绝非因了她的丰硕,反是她的肃杀和清冷能让我品觉我的存在以及这存在的厚重。无论是阴是雨抑或晴吧,在田头或是山间,只见得满天底的一律的枯黄、静谧,便引发我无尽的对于人本身的思索——平镜面上的一芥能否与之和谐一气?天地是平镜,而我就是那微渺一芥。不免好这样的轻巧思维,在这样的沉静的天气里。所以,我说秋天是诗人或沉思者发情的时令,是造物之主为他们设的配对,是思想的生育期。因为思想是干枯的,像是路边挂满灰土的草,去了一切水分和杂陈,是生命的精华,是历史的浓缩。“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记得当时,我也曾这样跟某些人说过。 北方的山,像是这里的也都荒凉:不论从远或近地观看,都给你一样的暗灰色。当然并非全无绿的妆扮,但也只是绿的妆扮:比如狼毒草吧,只在向阳的山坡才零星地生活;另一种不知名的,很难得是它通体的翠绿给人以“这山尚有生命”的结论,然而只是东西南北各簇稀疏地在风中静默;还有是茅草和灰绿的斑苔,也向“美文学家”们诠释着生命的顽强。也自然是有成林的绿色,但那不自然!偶或见一两株旱柳或沙枣,必然是在残破的泥墙根下。我的第一次上来,是在某日下霜的清早——四个满怀激情的,头天就计划着路线和配带,待终于疲惫而不得返途时才明白所谓“路,真的好难走”。 全不像是名山大岳,有“十八盘”可“拾阶”,有“自卑亭”可“驻足”,这里似乎并不高拔的山,也须是费了好大的精力才爬得上,然而是确实地“爬”。在此漫长的日子,大概总是在傍晚,有个神游似的顺着田间小道,偶尔有个伴吧但大多时候也只一人,左右观望、似有所思,有意到它的脚下好多次,然而无意爬坡也应该是有几回的;而且上来也只为着浸润那“普照的光”和那簇叫狼毒草的细小花朵。贫野的土地生养的花叶自然并不鲜美,然而标致、有神气,在高岭荒坡之上站立着。——我也无耻地认为:她定然是在迎接我的到来吧,像是迎接久别的爱人。于是,近乎经常去看,竟至于她的羞怯地死去。这是我的罪过! 我的爬山是很难得的,并且每次都是丢了如今才明白无所谓有的希望才知下来的必要。比如,总以为落日的余辉中该有天上的在人间;在人间的该是美艳的仙女在嬉戏。——于是费尽了心思写首诗给她吧。记得末两句是:“你听,她们似乎在等待,是嬉闹与喧哗,还是一汪碧绿如蓝的秋水?”天上离人间毕竟太远,这是我知道得清楚的,所以“天黑了寂静”,也就以为常了。 同皋兰山和白塔山一样,白虎山,是记忆中的存在!今天再提它是几年来的第一次,也不免模糊。别的更不清楚,也就不再提了吧! 这样的,便到了该写学业总结的一天。我都做些什么了?——什么能证明我在此处的存在呢?是雪地里冰冷的月光,田头萎靡的茅草,还是随风而起的满天的扬尘?尚且记得水泥地上打滚的暗红的爬山虎的落叶,四月里的丁香和女人脸似的牡丹,可它们是早已灭了踪迹。那样的场所还在,然而是越发陆离光怪了;只在地下的储藏室,有我可净身的法器:如今拿起,即见得我的不存在了! “我们对这个世界,知道得还实在太少。无数的未知包围着我们,才使人生保留迸发的乐趣。当哪一天,世界上的一切都能明确解释了,这个世界也就变得十分无聊。”可是余先生怎又晓得,正因了这份无聊,人们才有去解释这世界的动力。我鲁莽啊,当然就担了这份”让世界变得无聊”的风险!然而,我又何须要害再造些罪过的担心!于是,阅读也就成了我的工作。我非但读呵,还将自己所咀嚼的半生不烂的糟料反哺给了我们年轻的一代又一代,然而却又仅仅是为了彼此所谓“好好地生活”。 在开始懂得要“好好地生活”前,我在文学世界的中国一隅认识了古体诗、散文和现代诗,而且是把自己不当它的外人。如果有人较我的记性要好,应该存有关于我写诗文的印象。而要是不翻找记录,自然不清楚我还曾玩过这样的清闲游戏。但终于认识到它的清闲,是在某次试验时发现“社会还真就这样“之后。从此,不再一人在楼顶看《最美的散文》了;从此,也不再习惯于看夕阳了。从此,《读者》与《意林》是我蹲茅厕时的消遣,“美文学家”是我无聊时的伙伴。我不再能写得出合乎传统的文字,不再有对这个世界合乎人情的认识。那时以为,我应该是远离了它,做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以你俯视脚下虫蚁的眼光俯视这样的人世间。 为炼就你所能投射的目光,我从“山居笔记”到“百年孤独”到“纪念刘和珍君”到“乡村调查”到“制度经济学” 到“中国古代哲学史”,终于到了“资本论”到了“精神现象学”到了“存在与时间”,寻找足够的能量。一路走来,是不乏困顿与迷惑,也总抬眼看看头顶的苍茫:我何时能伸手及天?然而是总难脱开这样的人间:在这样的人间,唯有“生存决定一切”。先生说,“我将不能常到百草园了。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我是否也终于可以说,“Ade,我的曾今的某某们!我将可以只‘静观你们的现状’了”?但我依然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我不但远离了枫叶底下的回忆,还远离了淅沥沥雨下飘落着的可爱的樟木叶和忙着衔泥筑巢的响脆地叫着的乌鹊。双脚亮丽光鲜,独立苍黄的大地,观望着毫无边际的“荒原”——我置身于何处? 走吧,反正是不知了去向,那不妨继续走吧,索性走到底:于是便到昆仑到南海,到松花江又到澜沧江,到边野乡村还到国际都市,边走边看边思索。这又是一番怎样的记忆呵。若干年后,犹如今天的,我是否也该提笔予以记录呢?写下那里的匆忙,那里的陌生,那里的原生态和那里的毫无记挂的自在。 但即刻也是该写写了,尽管是没多大的愿意,然而为着响应某位可爱的人儿,也为着凑足这文字的篇幅。——某些人,已没了再拿笔写字的愿意!是真可悲的事呵。 抬眼只见着“四角的天空”,自觉世界也就这么大小;突然因了某种无能更改的变故,周遭的围墙坍塌了,以为是人生的终结也自然。——我倒还能拿起书本挡住视界,或以为像我的某位先生所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么?凡有关于我的记忆的就都知道,我是个不大乐于言辞的人,并且清瘦,似欲不食人间烟火,因此也就近乎“神秘”了。然而,我并不以“神秘”为宗,确始终以此为训——“你或许是青蛙吧,但也得找机会跳出那井口。”这外头的世界里,先不知竟有如此多的我所不知的——“裹着棉被吹冷气”、“花钱浪费我有理”、“我不扔垃圾你哪来的事做”、“活人已死、死人尚且鲜活”,… …原来呵,“世界这么大”,而且这般稀奇,“我要出去看看!” 没有旅行背包,不能说走就走。“四角的天空”消散了,面见的是一片因茫然而显深邃的宇宙。“去哪儿?”——我得思考——“干什么?”那时,与父亲还能聊些所谓人生与时事,借机也就说说我的打算。他是很民主的,也很健谈,但只在这里却从不给我过多的言语,然而也不干涉,只是淡淡地说——“凡事自己做主,只别事后害我无能搭救”,“你想搞你的学问,也别忘了先填饱肚子”。于是怀了莫大的决心、依了莫大的自信,“便到昆仑”。有首所谓诗样的文字,大概四年前写的,似乎印证了我现在的去向—— “以为二月殷红,怎知寒露湿瓦!可怜此夜天气,烂漫明日黄花。玉兔行灯照我,莫非取道天涯?□□□□□香,绿坪草短新刹。” 但何以非得是新疆? 两千零五年的时候,有位先生——记得是教授语文科目的——找我谈话,问我今后想去哪儿。毫无迟疑地,我这样答复我的那位年轻帅气的先生——“去新疆。”为什么?可是,至今我也没能找到可说服旁人的理由。那么,我呢,能给自己以答复么? “一头狗欠一头狗什么?一匹马欠一匹马什么?可为什么一个人总得欠另一个人什么呢?”这是从《中学语文课外读本》上记来的,大概是伏尔泰写的吧,现在记不大清了。它那时对我的影响是至今依然明朗如天上的秋月。自那个时候起,便很是热衷于思辨,哪怕某个笑话中的相关文字,我也是非记录下来不可的;总不满于所面见的现实,总爱思寻这现实背后的本真。须去某个地方,在那里少有现代文明的遮蔽而能让我亲眼见着人的真实。埋头于这样的思寻,表达以这样的文字,我逐渐地满脸苍黄,是如深秋的沉暮。那么,在何样的地方能适合我这样的生存?或者,在何样的地方有不显我的存在的光景?遍布黄沙的,是我该去的地方。“西藏么?下次是定然要去的”;新疆,那么遥远的地方早该是我要去的了,现今的过去似乎已是晚点多年的报到。 很有些人自然走过更多的地方,但与我不同的是:他们只在欣赏,因而也必然是身心愉悦的。但我不是!我不是去旅行,这是早说过的;因此,我过得并不如愿也是可想而知的了。——我到底不能在那里呆得长久。或许,这就是不充分理由证明的结论!就应了那篇文字里的话——“生存决定一切。”——我得走了!王永生在他的文字里说,“老洪走得很潇洒”。或许吧! 总的来说,西域大致是一律的,但新疆也自有它的特色!我的要给它注文字,像永生所言,“毕竟那是我毕业后工作过的第一个地方”:第一个建立同事而非同学关系的地方,第一个挣钱养活自己的地方;借用流行的话说,就是“菜鸟长毛的场所。”且不论那里的大漠蓝天,那里的苍山飞雪,那里的葡萄干,那里的烤包子,那里的红星巴扎,那里的麦西莱甫,便在车上的所见闻也是足够写一宿的。不为别的,只因“这里是和田”。然而,我所要记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先生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谁也不信,有人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成群结队地拿了砍刀,见人就杀。这是一群有着宗教信仰的人!真主安拉护佑这些人成了屠夫,赋予他们杀人的能耐,给他们以合理的杀人依据?一切都成了神圣的!?滥杀无辜成了屠夫们的“圣战”。在大巴扎,在团结广场,在学校和政府门口,有人不分民族、性别和年龄地给他人以残害,只是一味地制造恐怖和杀戮,扰乱百姓的正常生活,制造民族分裂的大动乱。这是他们唯一的、最终的和赤裸裸的目的!可是,请您记住,这一切,都是我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但我并不因此而恐惧。因为我深信,即便有人使点小伎俩骗取我的钱财——这是到和田第一天遇到的事,即便彼此之间有隔阂乃至于矛盾,这都只是个人之间的事,不分民族、性别和年龄;因为我深信,一个正常的人都只为着自己和家人的安生,尽管方式各异;因为我深信,和田的百姓是同样地热爱着并忙碌着自己当下的生活。一个为自己和家人生活而奔波的人,是不“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的!记得那时天气很差,空气中混着尘沙,很是沉闷;街上极少闲杂人影,到处是武警在荷枪护卫,警车的报警声同空气一样充满了每个角落。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中,我离了学校去汽车站。然而那里是同往常一样地忙碌、热闹,不同的只是:人们脸上多了份严肃——是愤怒,也是警惕。但人们也同我一样地深信:这里的苍山依旧祥和,这里的生活依旧会安宁!我也是为着更好的生活,坐上了开往喀什的汽车。 和田是我在新疆的第一站。然后去过喀什、库尔勒和乌鲁木齐;受于工作的安排,在和田策勒县还做过政治宣传。这是第一次与政府官员讲课,然而感觉只像是在演戏,并且我演的还是丑角,傀儡似的!沿着和田的街道走走看看,陪了三两个同事,都是些无甚心思的可人儿,便觉也无甚可看的了——世界的任何角落似乎也都一样:尽是水泥钢筋浇筑的丛林。只是可惜:这里过度的现代化毁了它原本的风貌。但这只是文化人发出的所谓唏嘘与慨叹罢了。——“唏嘘与慨叹”,正是所谓文人骚客的标签!先前也讲过,“所谓遗产保护,不过是一时的策略。立于社会发展的高度以观察,某种形式的趋同是必然。”所以,也无所谓惜与不惜的,只须是人们寻了自己脚下的路走向自认的幸福!然而,这也正是我离了和田而去的缘由—一一切的人们都在以各样的方式只为着自己和家人的安生:那位出租车司机在绕行,那位青年跪地卖纸巾,那位小孩在行乞,那位体面先生在玩玉石,那位美艳的小姐呵也卖笑… … ——但我得走了!既然于到处看到是同样的现实,那我倒不如去看个清澈透底。于是,我决计要到中国的南海边去。 聪明的你自然明白,我去了别样的地方也为着同样的目的——找寻所谓“人的本真”。只是不多时也就回了原地——一个毫无生机的地方,像是村妇进城也得了便宜,竭力在他人面前卖弄她的见识与所获,可她连自己如何进得城是尚且的无知,一味只是学着城里人的架势,耷拉弓似的双肩,在地头小道上学走着猫步;——“哎呀,这乡下的太阳真的好晒人哟”。“旁地就是池塘,何不脱光了进去?好让大家也见识有何样的出水芙蓉。”老先生总是好这样地玩笑。几乎全部的志文或是游记,都说乡野民风淳朴、人地善良,然而依了我的所见得,不觉那样的所言竟是怎样的清虚一气!在曾经的日记里,我说“所谓的民风淳朴,也不过是外人的所见表面,像是女人敷了水粉的脸,总也是嫩白。凡是人们在生活的地方,便是不免粗野和丑陋。”这是生活的现实。但无论在哪里,比如在明月山吧,在南湖,也认得了几位和善淳朴的可人儿。其中的一位,我很是敬佩:他是可以在野外的山坟上躺着睡觉的,并且是那样的高大而且洒脱。老先生曾说他有帝王之相,至今我想也是的。有时间不联系了,也不知他是否曾登高振臂,是否能云集响应?愿那样的生我养我的山水呵,能多几分灵动,多育些水似的女儿、山似的汉。 然而,正在这一路上有了与此前异样的念头:如果我愿往好的人间,那就必须接受现代的彻底洗礼。这该是阅读的最终结论,也是走了长路后定下的决心。现实的好与不好,它都来自现实;中国的最大现实应该在南海边上!某个时候,与她谈论过这样的话题,忘了哪处的草坪上,应该是阳光明媚的某个秋的下午吧。确然没记错的事情,这是。可至今日,才觉得那时我是真真地聪明呵!不知觉中,翻到了这里:这是我所能记得的永远美好的事!“愿你的离去是首别离的歌”——这当年无心的言语,我在此依然如是说。 是终于来了中国的南海边。这是一个世界之窗,倒映了别国风情,也刻录着我们的变迁。也只在这里,才碰了个这样的大现实:该如何与这个现代的世界融合?才碰着笔下的这个问题:如何理解这个社会的现实?为什么“社会就这样”?依然没忘记、也该不会忘记的是位先生曾给予的告诫:若无能改变,那不如去适应。先生是高抬学生了!——我是连适应它的气力也不曾有过。我也总是倔强,以为坚实地保持自我也就是对自己的证明,殊不知现实的“社会也就这样”了。我的来这里,本是希望着抽换深藏骨髓的破旧与残败,像是初春的朽木的嫩芽,以示它的尚存的生命健在。然而大漠与苍山、荒原与村野,较之于面前的干净、整齐与一律,是更能入我的魂心。此前是抬头不见旷阔的边际,如今却是不可身测的高深,并且蚊子还是那么善于游击呢,在我身体四面盘旋以碍视听。——“我最好是解剖蚊子,才能真正明白它生与死的区别!” 三 时间只是彼此观照,并不存在于无意识中。夫子借水言时不待人,可是当你与水一体时,又何来人生长短之叹。只是在这里,我做过这样的好梦:在一个平静的湖里,我浸身于清澈的水中,缓缓地沉下… …然而不觉惶恐,反倒是无限安宁、亲切且温暖,似乎到了自己想到的地方,是终于融入了自己一般。与他们常言,“人之所谓苦痛,无非是不得选择的自在。在山望水,在水望山,自是难解纠纷。”在山水相融的境况中,焉得世事变幻之见?何谓山水相融?这样的,是可以追溯遥远,但免于冗长,只做如此简述吧——我即是那曾经的山,而我的思寻即是溶它的水。也曾与她戏言,“我是思维的奴隶。”她倒是很惊讶于我的这样自画,然而我是至今也如此这般。或许我的这种现状即是先生所以为的“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缘由吧。——这真也如此!在“不满于现实的”思维里,我找不到时间存在的明证。 但“存在的证明”,终究是无聊的聪明的把戏!而“我的存在与否”,到底还在你们,像是早间的照镜子方可见得自己的脸相。寻找它的证据,也无非是个托词,纯是出于行文需要的安排。但我的历路却是真实!一些伴我走了几年然后因了各种缘由而不得不分道的“老问我在哪”,那么此前的文字也算是个交代吧。说到底,实在是不能过多地叙述我的经历,因为议论才是我的能事。所以,我的高考后的人生只能给大家以粗糙的描绘。——毕竟,我到底也没趟过几条河、没走过几座桥。我的天国,在我面前才只露了个顶尖!在苍茫的世道,我是依旧的年青。 当然是的,如果你毫不有所念想的话,“存在与否”自然与你无关!你只需过着平常而宁静的日子。可是我的日子又何尝不平常呢?据说苹果在牛爵士高傲的头颅砸出了现代物理学的基础,可是我不免好奇:苹果在我干瘪的脑袋上又能弄出怎样的花招?可惜,这里不产苹果,也没有樱桃。一切都正常而且宁静!就像蚊子到处都有一样是正常,就像我永远为我一样是正常。那么问题来了:如若“我永远为我一样是正常”也正常的话,我的存在将如何得以明证?——我确也如此,所以时间在我是不存在的。可如果我不存在,“我”又将何以是“我”呢? ——这总是些不免无聊的文字游戏。然而只盼着:这些无聊杂乱的文字,于你们,能够是我存在的明证!翟先生很是奇诡地说:“大海作为我的血液就能把我/高举到落日脚下,有谁记得我?但我所记得的,绝不仅仅是一生”。我即刻就在海边,是要看看有谁还能记得我,尽管我所记得的或许还不到一生。 至今依旧不忘我的,不经意间在中看到我的“动态”,总会回复说——“潜水万年,终于是出来冒泡了。”前些日子,也实在闲不住,在“空间”写了这么些文字:“因了这三天的闲暇,我熟谙于这里蚊子的游击战术。一只干瘪的身架,机器似的,在我的身体四面盘旋。没有丁点肉质,它是哪来的动力以助其飞行?何况还能发出那样大的战斗号响。我最好是解剖蚊子,才能真正明白它生与死的区别。”出乎意料的,这样的狗尾巴草竟也招来只蝴蝶光顾,——她也戏言:“太阳是真打西边出来了?”而我还是那般地不知世事,以为较她是聪明的,总能说些似乎只有自己才懂的话——“彻夜无眠,编写乱七八糟的文字,哗众取宠而已。”从此,蝴蝶也就杳无音信地飞了远去! 在如今的社会,往素的青鸟与黄犬变化成了电子传媒,这是人们生活的改观。正因了这样的神工鬼斧,“浸身于清澈的水中”并“缓缓地沉下”的我在“潜水万年”后,“终于是出来冒泡了。”所以呵,我须得感谢马化腾团队,因了“”才有我与大家的藕断丝连,我才可以“静观你们的现状”,并且将所谓的我走过的路给大家以粗糙的描绘。 这样的文字,有着故意的矫情和着故意的隐晦,或许给大家带来了阅读的困惑——“你到底在讲些什么?”这同样“是我的罪过”。有人以为我是在消沉,失了他心目中的我的曾有的斗志,于是给我以鼓励;有人以为我似乎看破红尘,意欲超凡出世,于是给我以调侃;还有更多的只是它的过客。它自然是没有黄教主和Angelababy好看!只是,我也觉得毫无再做解释的必要了,因为它本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那我何以还要写呢?是不免的无聊,还是真只为得“哗众取宠”之效? 周末,在本子上写下这么几个字:“明儿是儿童节。不知是第几次记得有这么一个节日了!但这是无关紧要的,须切记的是:保护好、教育好我们的孩子,——它们总是希望的所在。”搁笔之余,猛地意识到个天大的事实:我竟不再是儿童了!看着《大学快跑》和《小王子归来》,感觉到:非但我,你们也不再是儿童了;非但不再是儿童,是竟连少年都远去了不知何处多年。茜惠小姐说,“我们的童年是不是被狗给吃了?”可是,这只狗该有多大的肚子呢,也容得下这等人间怨恨?现实是:我们终究不再年轻,我们应该负有我的文字所能承载的重量。如果实在觉得生活已是沉重,那是因为你忽视了它的本来就不轻松。生活,就是浓汤,再轻巧的也有坠落尘土的时候。那么,再承点重负又有何不妥? “高考后的人生——应老洪之约而写”,这是王永生的文章标题。说实话,像我们这样的,谈论人生似乎总是不合适的。毕竟,我们都还年青!所谓的人生,在我们这里才刚开了个头。像我这样地书写,不免陈秋老气、大言不惭了。是很不妥当!但谈些与高考有关的话题,应该还是可以的,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是经历过高考的。然而,高考的经验已经离我们远去了近十年,并且这近十年来我们多少也走了些路,看了些书,经了些事,所以也就有写的内容了。当然,还得找到写它的理由才会有书写时的轻松。不只我要写些文字,并且还邀请我所熟识的不多的人儿一起写,只为着一个目的:记录人生的点滴,感受生活的变化。如果真如当年的老师们所言——“高考是个转折点”,我们也暂且承认它的真实,那么,转弯后的你在路上遇到了人几个、花园几座、几只流浪的猫、浮云又几朵呢?如果愿意,敬请你于百忙中抽点时间拿起笔写写吧。不要误会——或许因了多年的不见而致某些人对我意图的询问是正常的,这只为着纪录。——健忘自然是人的机能,但切勿让其迷糊了我们来时的路! 只为着记录而书写,自然是有人不愿了。很多的人,是出乎我的意料地不愿意——推脱文笔生硬,推脱工作忙碌、没有自由时间,甚至有些人直接就不回复——我悔不该当初。可是,竟还有人怀疑我的邀请此时是某种不可告人的计谋!——“我是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但是今天,“一些中国人”却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我了。呜呼哀哉,无以言表!然而,这是十足的明证:生活让我们变得如此成熟!真是可高兴的事。至少它表明着,我的曾经的同伴似乎今后不会再受来自社会的伤害;或许这是早就当然如此的事吧。毕竟我们是在“就这样”的一个社会里活! 不愿意,自然也有别样的缘由:上头说过,这些年不曾与有些人联系,而如今突发邀请写些关于高考后的人生的文字,是很显得突兀而且冒然。并且自己的人生总归是自己的私事,不论怎样的,与人分享总是不免尴尬。何况还是应一个“潜水多年”的人的邀请呢!前两天,与查老师聊天时说及时间给我们带来的“隔膜”在我们大家之间是真实存在的,她似乎是不确信。或许,她只是没如此考虑而已。——这就是“越长大越孤单”的所谓吧。若干年前,与她交流,说是若干年后我们还还能像现在这样地交流该多好。只是今天,已经不能了,而且确实是不能了。毕竟各有各的生活,毕竟“如若‘我永远为我一样是正常’也正常的话,我的存在将如何得以证明?” 好吧,无论我们做怎样的念想,反正意愿写的也总是会写,反正我是写了这么一些。或是为了应邀,或是为了记录,或是为了展示文笔,或是为了怀念曾经,我都写了些文字在这里以作明示。或许,这是最后一次的文笔交流,此后便永远是生活。这是多么伟大的现实! 不能同他人勘同,尽管我的存在需他人以明证;不然,谁也毫无存在的必要!——这是我的道理,也是这篇文字存在的理由。自然不免有人发这样的难堪与我:你或许不如做个隐士得好!这只是篇记录而已,你无需做过多的解读;这只是篇记录而已,我也无需做过多的解释。是所谓知者自知、无知者以自娱吧。无论现实如何且变幻,而我有不改的初衷是:承认现实不等于迎合现实,批判现实也不等于隐匿现实;以科学家的态度、文学家的情怀对待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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