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父亲是个“大明白” |
正文 | 我越来越觉得儿时可被父亲忽悠惨了。他所说的那些曾被我奉为圭臬的“真知卓见”,在通过有关报纸和专家解释证明纯粹是无中生有后,因为幼时实在是“中毒”太深,他的一些“学说”至今仍被我习惯并顽固地坚持着,好在没有什么危害。但我可不敢继承他的衣钵,对自己的孩子表现得那么“清楚明白”。 譬如:父亲曾说,感冒发烧,多吃苹果降温。深受高烧折磨的我对此深信不疑。你想了,做爹的哪有骗自个儿子的?于是,一向不爱吃水果的我向苹果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高烧果然退了,是不是苹果的功劳不得而知,其后果是,从此对苹果深恶痛绝,不用说吃,就是提及胃里就马上感到不舒服。现在想来,父亲说不定是想变着法儿让我多吃些水果,毕竟对身体有好处,谁知物极必反。 再譬如说:父亲说牙痛咬冰块,以毒攻毒。想想也是,牙痛上火,给局部骤然降温,讲得通啊?有科学道理。以至于我左边那颗病牙,我想可能在无数次的“热胀冷缩”作用下,提前光荣退休,而不得不早早地种植上一颗假牙。就是现在,有个牙痛,或者口腔溃疡了,首先想到的就是含一口凉水冰一冰。有没有科学道理我不知道,但短暂的症状减缓还是让我一直坚持了下来。 最可笑的是父亲曾教给我治鼻塞的方子,他老人家真的是太有才了。硬是傻呵呵地给他忽悠了那么多年,想想真令人脸上发烧。 把剥好的粗细适中的葱白擢到鼻孔里,反正鼻子不透气,得用嘴喘气,只要能受得住,能擢多深就擢多深。不用看书问专家就知道这纯属是“胡说八道”!但当时就是对他老人家的话深信不疑,而且还不折不扣,有创造性的贯彻执行:精心找来两段葱段剥好,为了达到理想效果,还创造性地把外面那层光滑的膜去掉,深深地擢了进去。那个鼻涕跟眼泪啊,扯着长丝连绵不断,至今记忆犹新。想想也是后怕,万一把鼻腔那层保护粘膜辣破,用他“毕姥爷”一句话:“可给你害苦了”。父亲大字识不了几个,绝对不知猪鼻子插葱——装象这个歇后语,但属猪的我却在父亲的精心策划下,着实装了一回大象!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能”。儿时,他就是我崇拜的明星。小小的我就是他的铁杆粉丝。 后来,渐渐长大,父亲的伪科学在我身上越来越没有市场,他的兴趣点就逐渐转移到他所养的牛身上。这下子可来了牛儿们的好日子过了,凭我的亲身体验,被他盯上,比害眼还厉害。 为了让牛儿们营养均衡,合理搭配它们的膳食,让牛儿们在阴冷的冬天也能吃出夏天阳光绿草的滋味,他创造性地把胡萝卜缨子白菜叶子切细,添加到铡碎的干涩略有些腐败的玉米秸里。我不是牛,不知那会是个啥口感,但牛儿们瞪大的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珠子分明在说:“王老头儿,求求你了,省省心吧,几把胡萝卜缨子,几片烂白菜帮子,你当是美味小点心?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啊!我们闹肚子、拉稀,都是你个大明白惹得祸!”。 更让我匪疑所思的是,为了让牛儿们快快上膘,他竟然想出给牛儿们灌鸡肠子和鸡脂的法儿来。还振振有词:牛太瘦了,想上膘快就得催肥,没见北京烤鸭都灌食?他不管青红皂白,拿来就用,还那个敢用呢?真是服了他了,你当是吃啥补啥?噢,吃肉就长肉啊! 愣是掰开牛儿紧闭的嘴巴,一古脑地灌了进去!三天不吃食!你想啊,它还有心思吃吗?光那副大肠就够牛儿折腾好一阵子的了。估计,到牛上了屠宰场,那副大肠也够它消化的。牛儿泪流满面,分明在喊:“天杀的!王老头儿,真叫你害苦了,我他妈的草包胃,能消化的了那玩意儿?”意见不同可以保留,先给我吃了再说!父亲在牛身上贯彻他的“真理学说”,就像当初对我一样干脆利索。 再后来,牛不养了,我也长大成人,上了年纪的父亲仍然执着他的真理学说毫不动摇,又把目光转移到我养的那些花花草草上。可愁死我了,讲科学,摆道理,他愣是不信。顽固透顶,简直是无可求药!可惜了我苦心培育的那些花啊! 至今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用除草剂给花喷雾!我那些可怜又可爱的花啊!碗口粗的石榴树几天下来,落了一地的叶子和花瓣,在与命运抗争了多天后,还是不幸英年早逝;一棵桅子当天就一命呜呼;最顽强的当数那棵养了二十多年的铁树,十几天后,七八片叶子扭着小辫,练着瑜伽长了出来,外人皆不识。我们含糊解说铁树新品种,倒惹得来人起来蹲下精瞧细量,羡慕之情如滔滔黄河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求着央着以后能分出个球来给他养着。我心里苦笑:铁树能不能活,还另说着,还惦记着嘛球! 父亲肯定不是打错了药,即使不识字,那除草剂壶儿总归是认得吧?况且向来都是他种庄稼打药。他就是不说,只是尴尬地笑了又笑,真是服了他了。 幸亏还给我剩下几棵,没有全部给一网打尽。心想这回总该吸取教训,不会再装什么大明白吧,他却固执地又装了一回大明白。 骨头沤水浇花,这是科学常识,我懂。不过,得把骨头彻底沤透才行。他不听别人的劝告,硬是用沤了才十多天的骨头水浇花。那个臭啊,真叫他害惨了。雪白的骨头渣子在花盆里铺了薄薄的一层,太阳毒,气温高,臭气一阵阵溢出来,苍蝇乱飞。自家人臭就臭了,让街坊邻居也深受熏陶,真不够让人说的。两次下去,你看吧,我那个气啊,自家的老子,你还能把他怎样?去年枝繁叶茂的金枣在本该舒枝展叶的初夏变成了一幅瘦骨嶙峋的龙爪;开春曾繁茂一时的桔子,心想今年怎么着也得贡献出几十颗金灿灿的果子来,结果一阵雪白喷香的花开后,坐下的无数小果子皆如冰雹一样纷纷坠下。眼瞅着也要步金枣后尘,幸亏几桶清水及时灌下去,这才慢慢地缓过劲来,想结个果没门,估计来年也悬乎,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越来越害怕父亲的大明白,真不知他是否还会一直明白下去,也不知他下一个目标盯住的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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