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雪夜成诗 |
正文 | 自打寒假回来,旱冬突然开恩,接连洒下两场雪。 这第二场,谨小慎微,细小溜圆的雪粒里并不夹杂轻薄的雪片,想来大抵是昨夜,大地和山川沉入梦境时,这顽皮的雪,拾掇好散漫的心思,欢快无声饶有兴致地扑落,以至于清晨初醒、掀起窗帘、擦去玻璃上蒙蒙的水汽,便惊喜地把这万径人踪灭的白色琉璃世界饱览无遗! 昔日,冷冬的一个黄昏,百无聊赖地缩在一角翻着毫无生气的书。一抬头竟意外地瞥见车窗外漫天的雪粒无穷地洒下,西北山体连绵,常年的干旱和清瘦的水流白描出沟壑纵横的景象,干枯瑟缩的草棵零星铺落,雪粒渐渐堆出气势,于是一路上山体相连满目皆是土黄和褐斑,还有晶盐一般堆积又滑落的旱雪。空气躁冷,连飞雪也似硬质的水果糖,梆梆地敲响在土山头。 读《红楼梦》,读到宝玉在一个雪夜拜别贾政,双眼酸涩瞧着万籁俱寂的夜和茫茫大雪深裹着的天地,犹似经历过数载繁华终是大梦归一的警醒!紫钗红棉银床粉枕的富贵奢靡均可以忽略不计,却不能不为了人去楼空斯人已逝的突变感怀落泪。此刻的黛玉空含一腔幽怨深眠在竹木凄凄的雪林,死去,毫不可怖,幻灭的是她生不为人死不为鬼的虚妄。芳姿玉陨,再无处寻觅,若有似无的警幻世界也是半梦半醒之际一个心有所托的去处,真假难辨罢了。 也许比死更凄惨的是难以触摸的结局。脑子和眼眸里宝玉雪夜归去的场景挥之不去,也许他着的那件红披风是生而为人时的最佳凭证——大红的幔布,像以歇斯底里的泣血之姿渲染真实存在过的痕迹。真实存在,却在渡尽彼岸的奔波中愈趋凸显和荒凉。 雪夜,需在毫无察觉的深眠以及出其不意地掀起帘布之时,方有溢出的诗行迫不及待地落地生根。雪粒扑簌的呢喃要在梦境里吭哧上演,一夜落雪无言的静谧需在晨起惺忪的一刻被白衣裹地深雪拥吻的大排场锻造出铺天盖地的欢愉! “一夜落雪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一心相系。”于是这一冬的诗情画意随着茫茫飞雪畅然无阻地蓬勃,像江南的暮春和晚秋,像长江尾部的梅雨,像温润的南疆月落和生气蕴蓄的桕柏,像微雨打残荷和马蹄声里莲花开落——北国的冬雪随西风急进,吹出了塞北的空旷和孤绝,吹得一匹玫瑰色的骏马一身铁铸的诗情。 捡拾雪夜里散落的诗行,也要有一间小屋和阔窗,窗的对面是落满雪的苍山,一株枝干拮据的紫薇颤动;墙壁上是年岁久远不舍无声而刻下的细斑微痕,凹槽里贮满了日光;隔壁的老人和村口的妇女裹着头巾围聚在一起,暖气熏熏的人群中冒出稀疏的诘难声和评头品足的满足声,村里村外的轻微戾气在一群妇人中间传递、夸大或搬弄,耳目口鼻里尽是细碎的喧嚣和怨怼——漫漫白雪和昏黄晨光,间歇而起的北风在枝叶间打转,若要说这一派自然的生气和和蔼里头清澈无杂,必是无可能的,却暗暗说服了自己,要在纷杂的人言和纷乱的世道间谋觅几许澄澈和一线诗意。 如多年后的意愿,仍旧是可以在一夜安眠之后邂逅瓜熟蒂落的冬雪,邂逅一群妇人聚在一起彼此传递的戾气,然后用一杆笔轻描淡写地写几行诗。不负己心,不负美景,当然,瑕疵和戾气的游走也需在画卷里有所展露,以此提点自己,纯美和浩然里的污秽也得有一息存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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