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再见,老屋 |
正文 | 那是上學前三四年光景,在外婆家住過的老屋,没来得及跟它道别,便匆匆离去。 那间老屋承載著幾代人的童年。曾几度,在夢裡,清晰入畫的老屋。它和藹得像慈祥的老人走入我夢中。數不清有多少年,我沒再去過那處依山而立的住所。 那朵朵像瓦房下燕窩的密密麻麻,每到黃昏時分,炊煙裊裊升到山间,潺潺的流水是村庄平稳的心跳,如江南的烟雨画。守门的大狗在门前一会来回走动,一会安详地伸伸懒腰。鸡鸭饱食,成群归巢,院子裡孩童追逐玩耍发出歡声笑語。不远处的放牛娃,在蜿蜒的小道上,正悠哉地把牛儿往回家路上赶,大大小小,一深一浅的脚印窝子,大黄牛肚圆鼓鼓的装满的是它一天辛苦耕作的报酬。 星星点点的灯光次第亮起,泛黃的燈光下,一家子围桌而坐,屋里不断的传来碗筷碰撞發出有節奏的叮當聲,这是晚霞落幕后的温馨交響曲,輕快,有又穿插着高低音的伴奏。農村月落烏啼后的樂事,就是在辛苦勞作了一天后随意安坐在石凳上,分享着他們一天的勞作經驗,或集市里所見所聞和自家的作物收成。在盛夏的傍晚,外婆手裡顺溜的摇摆葵花扇驅趕著山蚊,一面津津樂道与村民“高谈阔论”。黑暗中闪点点灯火,他们不必看到對方的容颜,但凭话音,三两個就能滔滔不絕的嘮嗑起來,氣氛和諧暢快。 我細數著泥巴里的石頭,慢慢走上近了这“梦乐园”,曾經讓我害怕跌倒的高宽石階,现在已變得如此淺腳。院子里除了野草丛生,剩下的只是满目荒蕪的酸楚。 殘破的瓦礫,浸了灰土,斷裂的殘殼半埋黄土,找不齐拼不全。房梁的柱子已销半,換上木樁子,橫七豎八艱難而倔強的支撐着,太陽光线穿透破烂的瓦缝,像天空直逼而下的亮劍。几堵墻歪扭拼圍着,墻角邊瘫躺的犁頭已朽不成形,曾有的鋒利刀光已化作一抹陳銹,木柄的光滑不再,只留下乾枯和瘦弱軀體。它再也無力承起那堅硬厚重的土地,還有那犁田只吃草的牛兄弟,或許它們早已投胎,不再做任勞任怨的牛,但或許…… 這是草長鸚不飛的荒野,野草肆意瘋長,破舊的大水缸静默的倒置,清涼源源的水源已乾涸,曾被水滴而穿的石塊也風化作沙礫,水管里,墙壁上爬满厚厚的青苔。金屬漆的兩三個大臉盘子,已殘破拼不成圓,里面的半截沙土,顆顆如錐刺心。那水嫩常開的水仙花,還有,名字簡單陽光又不矯情的太陽花,都已尋不找丁點影子。这是厨房的过厅。它现在我眼前這已是搖搖欲墜的几堆土壁,在下一場風雨到來之際,它早已喘息。我听到七零八落的心碎声,這就是我曾經的風雨港灣! 我分不清是蟲鳴還是我的不安在躁動,我杵在廚房的門外,像一棵生長在烈日炎炎混泥土邊緣的小草,孤苦無依。依稀间似乎看到外婆蹲在水源边潺潺的洗菜流水在嘩嘩作响。厨房里,外公高挺而略显疲憊的身軀,在微黃的燈光籠罩下忙碌。他左手正端著一盤剛盛上來的黃豆悶豬耳,這是三天一日的趕集时,外公踩著自行車经过许多山间小经从镇上买回来的荤菜,農忙過後,稍作營養補充。灶頭里火勢正旺,几岁的我正慌亂地在柴火堆里追加柴火,惶恐的心最怕看到的火勢褪去難起灶。 那时,外公还在家附近的小学校任教。外公为人正直,做事认真谨慎追求完美,炒菜时最不能容忍忽然熄灭了柴火。因火候不够,菜的色香味都会大打折扣。我擔心外公洪亮的催促响起,在离灶台的几米之外又遥望著那香味噴噴熱騰騰的肉菜,此时我只能強忍著馋,直到我把最後一把柴火送到灶頭的心脏並等柴火燃燒殆盡,趁着外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馋上一两块油顺诱人的肉肉。 這些画面在時光機放映,而今的外公外婆都已銀髮蒼蒼,步履蹣跚。現在的我,不再害怕生火做飯烧菜,卻依然渴望著那熱氣騰騰漂送的香味,它不僅僅是香,還瀰漫家鄉独特的滋味。 輕輕的,我推開厨房門,時間刻下脚印,門板深沉厚重的堅守崗位,我未跨門檻,微弱的光線便不偏不倚掃到我。那就是,我满怀好奇心时,用力墊起腳尖向外張望的往上趴的小窗戶,我走到窗户边,低头抚摸它的脸上的干裂的皱纹,发現它现在已变的矮小。 窗戶的左邊依舊擺著那個櫥櫃,它是廚房里,最高大最昂貴的家具,里面整齊地擺放着瓷做的大菜盆子和飯碗,還有外公专门用來喝酒的透明玻璃杯。曾多得要溢出的廚具,現在稀少了。 橱柜前脚加了垫石,靠着垫石勉强平稳站立。橱柜前還擺著的方桌,平面布满沧桑倾斜而立,桌板瘦出的口子变得大而多,原搭著的那四張長腰四腳凳,長短不一、胖瘦各異的站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灶台前那張小長凳,在静寂中里等候灶台的柴火,等待主人的歸來。 我抹去小長凳子上的灰塵战兢而坐,昂視灶台的高大,冷清照面,没有了裊裊的炊煙,也沒有油烟在锅盖优雅串行,多少年了,我再沒帮它擦拭瓷砖的油迹,光滑和潔白也早已淡去。灶头的光與热的源頭都跟随冷灰飄撒到田野。 我聽到房屋的哭泣,是人的不停留,是時光的必然離棄,它像嬰兒渴望母乳的哭啼又像老人孤獨無助的呻吟…… 就是这间老屋,曾在岁月中為我们遮風擋雨,在我干渴難耐時給我源泉,在我成長中給我所需的溫馨養分。它如花在我童年里開放,留下记忆的芬芳。如今,它在山腳下游離,要回歸山林,不帶走一磚一瓦…… 当经历变成回忆,時光的荒蕪漫过老屋,長出許多的憂愁和感慨的青苔。我在時間面前诚惶诚恐,心生畏惧,那麼多的歡笑、愜意的幸福,那么多的悲傷離愁,它都跟這座老屋,消退去。 往事如烟,抑或被淡忘或被遺棄,只要我將它們存放心房,让时间发酵将它的芳香酿成美酒,岁月的溫馨和恬靜愈久愈浓,老屋便永存我心! 我站在时间浅滩,回首老屋模糊的背影,轻轻的与它道别,“不管我走到哪,你一直留在我的生命里”! 原创/文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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