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杀猪(原创) |
正文 | 腊月里,农村最热火的事就是杀猪了。 早先的农家,大多数人家都要饲喂一头过年的年猪,只是大小不等罢了。如果没有年猪可杀,不光是自家的娃娃看着别人家杀猪眼馋、嘴馋,更重要的是一年四季就没有滋润锅的油了,饭菜就清汤寡水的,更别说大节小令的改馋打牙祭了。所以,再穷的人家,或大或小,一头年猪是必不可少的! 一交上腊月,村子里几乎每天都在杀猪,猪的嚎叫声为农村的腊月增添了不少的喜气气氛,也招惹了不少吊着鼻涕的娃娃伙看热闹。 最早的时候,村子里没有杀猪匠,杀年猪成了一件难肠事。邻居家双喜的舅舅是个杀猪匠,每年的腊月里,都要专门到山里来杀猪。只要我们看见双喜的舅舅背着那个油漉漉的破帆布挎包,拄着那根用来翻肠子的铁棍走进村子时,小小的心里就充满了喜悦。虽然那杀猪匠长着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很吓唬人的,但毕竟我们就有猪尿脬可以玩了。但是那个杀猪匠杀完一头猪,不仅要拿一吊子肉作为酬谢,还要把所有的猪毛都捞走,大家都觉着这人心太重,杀了一两年之后便不再要他杀猪了。 没有了杀猪匠,又不能吃连毛猪,这样就促使我的父亲成了一个杀猪匠。我家人多猪小,那么大的一吊子肉,我们一家要美美地吃两三顿呢,看着杀猪匠提走那么大一吊子肉,谁不心疼呢!为了让我们多吃两顿肉,身强力壮的父亲从铁匠铺里打制了一把长刀,便开始了无师自通的杀猪。只是这一开始,就杀了二十多年的猪,直到他身体衰弱不能操刀为止。 对于杀猪前的忙碌,大人们担水烧水啊,支案板啊,我们根本不感兴趣,只有听到猪的嚎叫声响起时,我们才一拥而去。首先是为了拔猪鬃,不管是谁家的猪,谁能拔到猪鬃算谁的。一把指头粗的猪鬃,可以在货郎那里换到十粒糖呢!只是猪鬃太牢,只有几个力气大的才能拔到一些,我们体弱劲小的,手指被勒出了几道深壕,有时候连一根猪鬃都没有拔下来。当猪在潲桶里烫得白白净净的时候,就是要上架子了,我们的心马上又欢喜了起来——快要掏猪尿脬了!当猪的后裆被劈开,就可以看见猪尿脬了,父亲善解人意地把猪尿脬割下来递给我们,我们就雀跃而去,再不管与杀猪有关的事情了。 倒掉尿脬里的尿水,找一块平整的地面用脚反复揉搓猪尿脬。揉搓一会,就用竹筒往里面吹气,有了气之后,左手捏住尿穗子防止跑气,右手反复揉搓尿脬。揉搓一会再吹气再揉搓,如此反复多次,尿脬越来越薄越来越大,最终成了一个略显透亮的气球,这个时候,尿脬就算揉搓好了,请大人把尿脬吹到最大最圆,用绳子扎住,就是我们抛掷的好玩具了。 童年时代,最诱惑我们的好玩具就是玩猪尿脬了。如果把猪尿脬抛掷烂了,再用水泡软之后,蒙在一只碗上,做成一面小鼓继续玩。父亲是杀猪匠,所以无论谁家杀猪,我都能玩上猪尿脬,主人家也乐意给我猪尿脬玩,因为父亲给邻居们杀了猪,一律不要“刀把子”(就是酬谢杀猪匠的一吊子肉),仅仅在主人家吃一顿肉就可以了,为此,父亲赢得了很好的口碑。他后来杀不动猪了,就提前培养了两三个徒弟,解除了乡邻们杀猪的后顾之忧。 直至今天,我还清楚的记得父亲杀猪的英勇和潇洒。无论多大的猪,只要被掀翻在杀猪案上,父亲不像其他杀猪匠一样要绑猪嘴,只是左手紧紧扣住猪的下颚,右手攥着的杀猪刀猛敲一下猪的一只前蹄,就在那一瞬间,锋利的杀猪刀就捅进猪的喉咙下端,猪尖利的叫声随即嘶哑,继而断断续续地嚎叫几声就断了气息。试好水温之后,帮忙的众人把猪丢进潲桶,几番搅动就烫得白白净净了。那时候农家饲喂的都是称作“老八眉”的黑猪,尤其是猪头“八字”形纹沟深,很难烫净,好多杀猪匠都惧怕收拾猪头,而衡量一个杀猪匠是否攒劲,就看猪头收拾的是否干净,父亲收拾的猪头,洁白干净,很受主人赞赏。翻肠倒肚是考验杀猪匠的第二关。手艺不精的杀猪匠,不是把肠子里的粪弄到了表皮脏了肠子,就是手拙,把肠子揪断成几节子。这样的事情,父亲从来没有发生过,所以父亲的杀猪手艺以利索干净远近闻名,口碑极佳。 在我少年的幻想中,曾经不止一次的想成为一个和父亲一样攒劲的杀猪匠。可是最终我却从事了和杀猪大相径庭的教育工作,并且成了一个喜欢文字的人,这也许还是父亲心中的一点点遗憾呢,因为在此之前,我除过没有操刀杀过猪之外,倒肚子翻肠子的技术我已经练习过数十次了,技艺虽然不如父亲娴熟,但是绝对具备了一个杀猪匠的基本素质。父亲那么熟练的杀猪手艺在我们这一辈中失传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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