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秋风里把酒问天-经典散文范文赏析-四季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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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月秋风里把酒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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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的风吹得眼前这片竹园簌簌作响。暮色降临的时候，竹园里的鸟儿呼朋引伴唧唧啾啾的上蹿下跳，喜鹊、麻雀、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离别一日归林回家，好像有无数新闻彼此间倾诉播告。天一擦黑，竹园寂静，那么多鸟儿如玩闹一天的孩童搁枕便睡，而且睡得那样舒坦那样安恬。

这片竹园在杨爹三上三下的楼房东侧。楼房前边是石桥，桥下有潺潺流水。西边是百亩稻田，稻花正飘香。一汪鱼塘在背后，四周芦苇密不容脚青翠葱郁。此刻，杨爹已在家门口偌大的水泥场地上摆起了桑木老方桌，铺上了橙黄色桌布，排开了一样样各色果蔬和五谷杂粮。尔后把八仙过海的雕塑恭恭敬敬地端放在果蔬杂粮前，敬上八杯家乡美酒，燃起袅袅高香。于是，连绵二十年的中秋拜月台辉煌呈现在人们面前。

拜月台对面置放的是一张大圆桌，鸡鸭、鱼肉、蔬菜和冷碟色香味熠熠生辉。约上邻里五六人喝茶、吃饼、赏月、聊天，是杨爹多少年来沿袭的乡情习俗。今年，中秋、国庆两节相连，女儿一家三口从沪上回家探亲。女儿是搞绘画的，女婿是哲学教授，小孙女活泼灵秀一圈圈绕膝溜转。佳节亲人，杨爹笑得合不拢嘴，风采矍铄。

春漫雾霭，冬呼寒风，夏夜燠热，唯有仲秋，湛蓝的天空下月辉泻地。此刻杨爹和女儿女婿、邻里围坐一桌，望月而喜，谈月而欢。仰视苍穹，四时轮回，月亮那柔美回旋的圆是万物起点，亦是众望所归的终极和宇宙最和谐的图腾。农家人从年头到岁末，稼穑耕收，渴望和图谋的就是圆满。圆是完美，圆是真谛，圆是人与天地之间灵魂的千年契约。

“来，碰一杯。”杨爹高兴地一饮而尽，众邻推杯把盏。大家谈月色，谈父母慈儿女孝，谈收成，谈种田不要“两上缴”不要交税反过来还有种粮补贴，谈村委会海选，谈彝凉地震和钓鱼岛局势，唠叨的是食事农节、家长里短，更有环球天下风云变幻。女儿女婿根本插不上嘴，只是不停地绕桌斟酒，一旁静听。

拜月台上的祭品一篮篮一盘盘令人眼花缭乱。细看有苹果梨子，西瓜红桃，青菜豇豆，辣椒莲藕，有稻穗麦粒，高粱玉米，还有芋头白萝卜，柚子火龙果……赤橙黄绿，青蓝紫白。女儿灵感飞来，拿起画夹信手涂来。俄顷，画布上一轮月亮清新淡雅，悠远内敛。不张扬，低调；不狂放，安静。宇宙明澈，心灵空净，让人心中油然生起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的沉寂的禅意。恬淡、幽远而丰满的月色，天地造化，昭示着农民百姓世代相传的教化、向往和儿女情长。天上月与画布上的月亮交相辉映，飞舞着嫦娥奔月的缥缈神话，那承载千古爱恨的审美追求与背负悲欢离合的人生体验充溢心胸。

“干，大家干一杯。月亮这么圆，这是我们的福分。”众人酒杯脆生生地相碰，一杯杯畅饮开怀。这些年，农村的变化让久居沪上的女儿认不得回家的路。宽路一条条，大桥一座座，工厂一爿爿，别墅一栋栋，轿车一辆辆，连古稀老人也用上了移动电话和笔记本电脑。河水清，岸坡绿，花儿红，现在乡村人家空调、冰箱、洗衣机、煤气灶甚至微波炉、榨汁机应有尽有。老百姓是越活越滋润，越过越旺发。杨爹此时酒兴正浓。他摇头晃脑地激情讲演：“我们里下河地区自古农耕发达，中秋拜月是风俗。今年是龙年，配有小黄龙，我们是龙的子孙；红辣椒红柿子，意味着生活红红火火；这把青菱角，那是出类拔萃。”一席话说得大家如小鸡啄食不断地点头称是。其实，多少年杨爹讲的都是这些陈词旧调，但每年都让人感到新鲜和兴奋，如今的日子真是唱着过。

凝望竹园，翠生生的枝，绿油油的叶，青悠悠的竿，一年四季常青，而且越长越茂，越长越高。此时，华美的月亮正悬挂在竹园上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小孙女稚嫩流利的普通话，一句句融进月光里。虽然对诗的博大深邃懵懂不清，但却道出了华夏文化中月亮与故乡永远一衣带水的民族情怀。是的，自古以来，漂泊游子望月寻根，成为精鹜八极、心游万仞的不竭的力量灌溉。追溯农人先祖耕作跌落人生低谷，仍不忘祈月谢天，伴随着辽阔而雄浑的时空省思，心寄儿女疾苦和家国大义，充盈和诠释了生命的体悟和农耕文明的亘古乡愁。揽月感怀，思接千载，一种对故乡对农民对未来的审视和瞻望在人们心里激荡与沉淀。

“喝吧，喝，今天是个好日子，一醉方休。”杨爹望着气宇轩昂的楼房与和美欢乐的孙女一家，面对田野的苍茫夜色，豪情满怀，仿佛年轻了十岁，从没有感到生活如此的顺心舒畅。脖子向后一拗，一大杯下肚。眼下，杨爹及乡邻老人月月有养老金，银行开到家门口，刷卡拿钱，与城市上班的没两样。要看病，有医保，大病有救助。医保还与上海医院联网，即时结算，方便快捷。住的是宽敞明亮的大楼房，喝的是城乡一体化供的水，吃的是生态蔬菜、有机大米和无公害水果，走的是平坦开阔雨天不沾一点泥的水泥路，唱的是邻里乡亲情如兄弟的和谐相处。这日子比城里人还适意还鲜亮，大家满心的幸福像花儿次第开放“劈啪啪”地响。

忽而一阵风吹来，竹园里丝丝清凉飘过额头，让人浑身爽润好生惬意。窗外的月季，门前的河水，竹叶的轻啸，石桥的沉默，这里堪称天字第一号的世外桃源。月亮渐渐地升高了。“月亮是我们农家的宝，过去月在天上挂，我们还在田里耕啊播啊。看月亮，就晓得天好天丑。现在，机械化了，三分种田七分闲。我们也享福了，不管是雨是晴。”杨爹拉过小孙女的手指着月亮说：“不过，你要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不劳动，没得吃；不干活，没得穿。不辛苦，穿草鞋；不流汗，住草棚。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犹如一位哲学家，杨爹越说越有劲，唾星四溅，红光满面。此刻，西边的稻田，黄橙橙的色，一浪浪的波，飘幽幽的香，沉甸甸的穗。几十年来，杨爹在这片稻田上至诚至忠地耕作和守望。对稻田的那份情感，无异于侍弄一个孩子。春风走而又来，月亮缺而又圆，如今杨爹仍在这片被汗水濡养的稻田边款步行走，一天天与脚下的土地深情对话，从朝如青丝到暮成白雪。

中秋佳节，是这一年这一月这一夜独一无二的相聚与团圆。天地壮美，夜市骈阗，炎黄子孙当以冲融澄静的心态，用卓尔不凡的收获，祭拜圆月感恩上苍。月清星疏，夜阑风爽，拜台上五颜六色的祭品已湿湿沾露。杨爹虔诚地仰望遥远的夜空，高高地端起酒杯，歪着脖子底气十足地叩问青天：“今日花好月圆，明年还是一个风调雨顺的欢乐丰收年！……”

“来吧，喝，酒，有的是。又是中秋又是国庆，家连着国，国系着家。。。。。。”杨爹已有点语无伦次，身子也站不稳了。脚下的空瓶被碰倒，“咕碌碌”滚向晒场边沿。但他还是意气风发，手一挥，头一仰，酒酣农家乐。

月儿望，风儿吟，酒微醺，盛筵散，摇手揖别，相约明年。邻里们磕绊绊的东倾西斜相与搀扶，那爽朗恣肆的笑声笼着风情月色，在秋水长天里醉落三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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