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豆腐炒姜丝 |
正文 | 豆腐炒姜丝 那一年的夏天,我突然感到头皮被紧绷的头发扯的酸痛,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头顶,摸到了天灵盖上面顶着的一个由橡皮筋扎成的冲天髻,环顾四周,我藏匿在墙角边一堆乱树枝中,裸露的皮肤让蓬乱的树枝剐蹭得浑身刺挠。 那天,天气炎热,我却莫名藏在如此严实潮湿的一个鬼地方,弄得满头大汗,歪头仔细想了一下,心里仿佛明白过来,我正和小朋友玩躲猫猫,头上的冲天髻是姥姥赐给我的迷人装扮。 我立刻跑回家,哀求姥姥卸妆散发,就是从那天起,我开始朦胧记事了。 记得小时候,晚上,我一直和姥姥一个床睡觉,姥姥睡一头,我睡另一头,我们祖孙俩脚底板对脚底板。我睡前,姥姥先睡,好给我暖热被窝。姥姥睡觉脱衣不像我动作干净麻利:只见我两手前撑,双膝跪在床沿上,双脚左右大幅摇摆,像练蛤蟆功,一双穿在脚上的棉鞋被我脚丫子使劲一甩,远远地抛在地上,三下五除二,扒了光腚滋溜就钻进了盖底窝;姥姥是小脚,她需要把绑在小腿上长长的裹脚布一层层慢慢解开,然后双手把它抻一抻,舒展开了,挂在床边的凳子上,热水洗洗脚,方能就寝。 我那时喜欢侧身搂着姥姥的一双小脚睡,昏黄的电灯光下,被窝里,瞧着姥姥那完全碾压于足下,扭曲变形的脚趾,也曾用手试图小心给她一一掰直,结果一切都是枉然。这边,不管我如何瞎鼓捣,姥姥在另一边始终一动不动,默不作声,我变得百无聊赖,浓浓的困意也渐渐笼罩上我的心头。 姥姥是个闲不住的勤快老人。儿时,爸爸妈妈忙于工作, 姥姥除了伺候我们五个兄弟姊妹一日三餐,洗刷完毕后,还常常在床上支起纺车,背靠墙壁,盘腿坐在褥子上,吱吱呀呀纺起棉线来。 只见她一手轻轻握着一团蓬松的棉花,一手摇动纺车把手,那手中的棉花就会像变魔术一般,源源不断地从中牵出一根棉线来,这些棉线,经过纺车轮的轻盈转动,丝丝缕缕缠绕在厚厚的棉锭上。姥姥就用这些棉线换来各种棉布,再为孩子们纳鞋底、做棉衣。 姥姥虽说不识字,缠着小脚,整天穿着一身粗糙的灰布衣裳,古朴的像一个出土文物,但她却有着丰富的生活经验积累,爸妈白天上班不在家,家里一帮孩子们难免遇到一些意外,她都能沉着应对,轻松搞定。 那时,七、八十年代,人们刚能解决温饱问题,给家里的孩子们根本买不起玩具,小孩子们穿着开裆裤只好坐在地上玩尿泥,摔泥巴,不知不觉肚子里爬进了寄生虫。我记事时,肛周经常奇痒难忍,抓抓痒痒,痒痒抓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自己最后黔驴技穷,无法解决,只得哭闹着向姥姥求救,姥姥总是预备着一些楝豆子,到时剥了皮,笑眯眯让我撅起屁股,随手塞进肛门里一、两个,完事后,一拍我小腚帮,走人,齐活,还真就不疼不痒了;或者我不小心磕着、碰着、手指头划破了,出血啦,吓得哭哭啼啼向姥姥求治,那时候没有什么云南白药、创可贴之类的家庭必备,可姥姥自有妙招,她会踮着小脚领着我走到家后河边,寻来一把干净沙土,食指和拇指细细捻着土粒,滴敷在我的伤处,立即止血止痛,让我破涕为笑;抑或我和小朋友撵着疯玩,出了一身大汗,贸然脱衣着凉发烧啦,姥姥会在锅里放上红糖,熬上一碗酽酽的姜茶,命令我趁热服下,如果这时家里正好还备有一块豆腐,姥姥会把豆腐切块,生姜切丝,数量各半,不加盐,不加佐料,只用大油炒了,香喷喷烹饪出一小瓷碗豆腐炒姜丝来。 在我满嘴流油,美美吃上一顿后,姥姥会关上堂屋门,端坐在光线幽暗的小屋中,把我搂抱怀里,盖上大衣,哼着儿歌哄我睡觉。迷蒙中,只听姥姥小声低语喃喃唱道:“小羔子,真听话,跟我一起等妈妈,妈妈下班回来啦,我给妈妈倒杯茶”。 现在,姥姥早已仙逝多年,之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道富含辛香之味的豆腐炒姜丝,在那个物质短缺的年代,那道特殊的“菜品”令我至今记忆犹新,每当想起它来,我就会想到无比慈祥可敬的姥姥。 作者:虞城倪全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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