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关王庙南村访古 |
正文 | 作者: 沈秀云 华夏文明的历史宛如一本神奇的巨著,厚重地折叠在姑射山深处。无论打开哪一个页码,都会收获到新的惊喜。 走进关王庙乡所在的云头山,即如走进了历史的画廊,而南村就是这画廊中精彩的一章。 2017年2月27日?正是农历 “二月二,龙抬头”的节气。乡宁文化研究会一行九人在会长闫玲娣先生的带领下走进了关王庙南村。 这里的天空是块清澈的蓝玻璃,从头顶倾泻下来阳光却是透亮的金黄,照在人背上,暖洋洋的。阴凉处的积雪还没有化尽,返青的麦苗已在冒着热气的泥土上写满了生命的诗行。 一 养生福地 东道主兼向导赵生才先生年届七十,是位精神饱满、乐观开朗又充满智慧的老人。说起家乡的情况,赵先生一往情深、如数家珍。 他告诉我们,三年前自己患了肺癌,我们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个说“别信他,说不定诊断错了”,那个说“没事的,都三年了,看看你的精神状态哪里像个病人?”他却乐呵呵地告诉我们:“手术都做了,在西安做的”。 我们又一次感到震惊。 看他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精神风貌,再听他妙语连珠、滔滔不绝的谈吐,怎么看也不像个病人。 “不像吧?”他说:“两年前做化疗做得我头发都掉光了,吃不下饭,整个人虚脱,难受极了!还有最后一个疗程我坚决不做了。我想就回我的南村吧,万一好不了,死也要死在南村。家人拗不过,也只好跟我回来。回来后,没事干,吃了饭就到村里转转,和乡亲们在一起说说笑笑,到地里走走,种种菜,住了半年时间。一检查,咦!好了!” “真好了!?”我们再一次惊得目瞪口呆。 “真好了!” 好了好啊!吓坏我们了。 然而能让一个做了手术之后,拒绝后续化疗的老人住着住着就自然康复的南村该是个多么神奇的地方啊! “是的”赵先生说:“那里气候温和,温差很小。森林茂密,是个天然氧吧,环境特别养人”。 现在的养生广告说什么“药补不如食补,药疗不如食疗”,他们不知道对赵先生而言,什么疗都不如环境疗、空气疗、家乡疗。 二 故事之路 关王庙一直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地处乡宁县南部石山森林区,南与运城的新绛县、稷山县接壤,东南毗邻襄汾县,西靠尉庄乡,北接管头镇 ,东连双鹤乡,素有乡宁南大门之称。由于地域面积辽阔,也是乡宁县第一大乡。由于山高林茂,境内野生动物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褐马鸡,还有野猪、山羊、金钱豹等。 “你在前面停车,这个山上有个寺庙叫龙泉寺” 在老申南凹煤矿所在的燕庄山下,赵先生叫司机停车开始介绍。我们下车随之仰望山顶。赵先生说,这座山叫小熊山,再往前走几里路有个地方叫狮子川,历史上有过狮子和熊,还有老虎。豹子解放后还有,近几年不见了。半山腰有龙泉寺的遗址,上面长着两揽粗的紫荆树,不知多少年代了,现在还在开花。 紫荆又称丁香,是落叶灌木或小乔木。产地就是我国华北地区。其树皮灰褐色或灰色。圆锥花序直立,由侧芽抽生,近球形或长圆形。这是我所见过的最芳香的花卉,每年初夏一串串紫色的花穗摇曳在风中,香遍了家乡的山山岭岭。只是我所见过的紫荆都是灌木丛,从没见过长成大树的。 或许是因为这龙泉寺地下水丰富而地表土壤又富含植物腐殖质,土肥水美,气候适宜才使得这里的紫荆长成了大树? 没走多远就到了一个叫歇马店的地方,路边有几眼砖券窑洞,已无人居住。赵生才先生介绍说,以前来来往往到后沟岭拉煤的车车辆,多在这儿歇脚,这里有一眼泉水,长流不歇。顺便介绍家乡人的豪侠仗义,赵先生说他们南村有一个小伙子招亲到了邻村,有一山下人,在歇马店一带做买卖,时间一长就拐了他村那小伙子的媳妇,他村人听说后,呼啦啦集中起六十个人,跑步十里,到这里把那个外地人打跑了。在我的记忆中,常常是山下人凭着自己的见多识广、精明奸猾,欺侮老实巴交的山里人,还很少听说山里人教训山下人的,所以赵先生故事,听来特别解气。 赵先生接着说,对面的村子叫腰站,在村子的高处曾有一高大的佛象,现在见不到了,早被人打碎垒了石堰。又一次听说到文物被毁,十分遗憾。 在歇马店门前,闫玲娣先生所讲的故事更让人牵肠挂肚,难以释怀。她说,清朝末年,这歇马店的店主姓马,家景殷实,两个聪慧的儿子都在梵王寺上学。一天,两个孩子放学回家,只见店门大开,不见父母身影。孩子们不知呼唤了多少时辰,还是听不到他们的回应,家中也不见有被抢的迹象。好多天过去,父母仍杳无音信。马家在这儿无亲无故,两个年幼的孩子生活无着,只得沿村乞讨。一天乞讨到孝义村,被温家人收留,老大做了温家的上门女婿,老二也在温家人帮助下落户孝义,成家立业,但仍姓马,继承马家香火。在县政协上班的温效鸿是温家的第六代传人。虽然时过百余年,这个故事中的未解之谜和店主的命运仍然令人心悬一线、寝食难安。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天灾还是人祸?那不幸离家的瞬间,店主夫妇该是何等痛苦地割舍不下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们究竟被去了哪里? 三 文化之乡 就在我沉在马家人的故事中揪心伤神的时候。车到了关王庙乡政府所在地。这里距县城45公里。全乡面积343平方公里,人口2.3万。襄乡公路过境。乡政府下辖:武家河村,梁坪村,坂尔上村,大河村,贾庄村,太尔凹村,下川村,寺下村,后野头村,北村,赵庄村,腰站村,燕涧村,小碑村,后庄村,白燕村,富家凹村,东沟村,木凹村,西村,窑沟村,丁盘村,岭西村。 赵先生说,关王庙乡应该是元杂剧《赵氏孤儿》的故事中藏过赵氏孤儿赵武的地方,这里的老百姓世世代代都听过与之相关的传说,这一带的村名就能说明问题。木凹沟,“木凹”是“没娃——丢失孩子的地方,追着追着,在这里找不见了,所以叫木(没)娃沟;太儿凹,就是藏儿凹,这里应该是赵武的第一个藏身之地,这与本地方言相符。“藏”在方言读为“太”,还有爱儿凹,这是爱护孩子的地方,老藏在一个村子不行,怕走漏了风声就转移到这里;伺娃沟,伺候娃娃的地方,应该是赵武的又一个藏身之地。阳泉的盂县人说在盂县,那是不可能的。盂县距离当时的晋国国都,太远了。以当时的交通条件,一夜跑到千里之外怎么可能呢? 这话有道理。史称“下宫之难”的赵氏孤儿案发生在公元前六世纪晋景公时期,地点在古晋国都城故绛即今襄汾县赵康镇。故绛城遗址尚在(周长9.8公里,有城门遗址五座。)晋(献公)在此建都,历经献公、惠公、怀公、文公、襄公、灵公、成公、景公共8代,长达85年,后迁至新田(属今侯马市),历时209年。赵氏孤儿案中赵家被屠岸贾杀害的360多口人,全部埋在今襄汾县九原山下的九冢墓,又称作群葬墓。 为救赵氏孤儿慷慨赴死的公孙杵臼墓冢在襄汾县三公村,义士韩厥墓在襄汾膏腴村,义士程婴墓在襄汾程公村。程婴墓巍峨高大,高30多米,周长近百米。并立有石碑,这些古墓早在1965年即立为省级或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太平县志》记载:赵盾墓在东汾阳村,位于村西南方向。墓冢高30多米,周长100多米。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和襄汾县博物馆在该村东发掘春秋战国墓10余座,出土铜鼎、剑、玉器等重要文物数百件。 赵氏孤儿案发生地与关王庙距离不足三十公里。那么义士程婴带上赵氏孤儿隐居到哪个山里了呢? 关于赵氏孤儿案发生地,无论《盂县县志》,还是山西旅游地图,均无记载。那么,依据当时的交通条件,程婴怎么可能带上赵氏孤儿不远千里跑到群山怀抱的盂县藏山呢?当时情况危急,为了躲避追杀,首选应该是距离较近、最易隐蔽的深山老林藏身,自然非关王庙所在的山区莫属了。 这与襄汾县赵氏后人赵祖鼎的考证结论不谋而合,据赵祖鼎考证:程婴为了救孤,舍去亲生儿子,背负卖主求荣的恶名,人皆唾弃,待不下去,同时又怕屠岸贾起了疑心再来追杀,他就和夫人游氏抱上孤儿赵武隐居到姑射山龙脑峰安儿坡山谷中,历时15年,将赵武培养成文武全才的国家栋梁。后在司马韩厥的力谏下,晋景公为赵氏孤儿平反昭雪,灭了屠岸贾。赵武后任国卿,治国有方。左传曰:赵文子为政,令薄诸侯之币,而重其礼。 而且程婴和夫人游氏抱着孤儿赵武隐居的“姑射山龙脑峰安儿坡”,与距离南村仅一公里的爱儿凹村外的山坡何其相似?这里群山环抱、森林茂密、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气候温和,人迹罕至,确是避难逃生的好地方。 即使到了现代,抗日战争时期,关王庙腹地的山林沟壑还是庇护邻县同胞免遭涂炭的诺亚方舟。1939年日本侵略军占领新绛、汾城两个县后,闫伪新绛政府携带部分家居三百多人搬迁到下川村。汾城县政府约二百多人,携带部分家居搬迁到鹿凹峪和上川村,日本人手于1945年撤走后,两政府才回到原县。 受历史文化和地理环境的影响这里的民风淳朴、豪侠、义勇、刚烈。附近不足十公里的下川村1938秋发生过王胜娃斧劈日本兵的英雄壮举。十公里处的华灵庙1941年发生了国军二十四勇士腰裹手榴弹冲入敌阵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壮烈故事。由于山高、谷深、林密,这一带解放初期还时有土匪出没。赵先生告诉我们,他当民兵连长的时候,一次就购置过20杆双管猎枪,准备用来打土匪。骁勇、剽悍令人惊叹。 四 南村古韵 过了关王庙我们沿着一段盘山公路,向西南拐去,走到关王庙村与安汾村之间的山腰地带,车外一片马达声。五六辆挖掘机、装载机正撒着欢儿把村子东边林木繁茂的山头生生地劈掉一半,再把泥土摊开碾为平地。赵先生介绍说,眼前就是他们的南村,南村属北村村委管辖。有个老板正在村边建设移民新村,建成后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要搬迁集中在这里。从机器削出来的绝壁上土石茬子看,这个山头煤炭含量不小,已经有挖出来的堆放在一边。 赵先生说,南村有过伯王庙、大将军庙。还有一条古老的神道,有三道神碑。南村的赵姓都是春秋时代晋国大将军赵夙的后代,赵夙在消灭耿国的战斗中立了战功,这里是赵姓祖先的封邑,现在还可以见到古城墙,其后代赵武,也是晋国的一位贤臣。 关于赵武,史书记载,公元前573年,晋悼公以赵武为卿。公元前548年,继范宣子执政,晋再修文德,弃征战,赵武尊王室,与楚弭兵。晋楚分霸,中原始宁。赵武秉承悼公遗志,与韩起、魏舒克制范、荀。然国资蓄于私家,六卿才能卓越,家臣任要职,而公室腐败,国家险象环生令赵武痛不欲生。于公元前541年,郁郁而终。确实不愧为晋国的一代贤臣、名臣。 查资料得知赵姓出自嬴姓,形成于西周,其祖先是伯益,南村的伯王庙应该就是纪念伯益的。 那将军庙就该是纪念赵夙的吧。由于没有实物和文字我们只能猜测。 沿着一条硬化的村级大路往前,路北的村子叫北村,路南就是南村。南村背靠的山叫佛爷岭。站在那里往西南可以望见云邱山的最高处——玉皇顶。赵先生说,这佛爷岭上原有一条古老的官道,经安汾、马匹峪一直通往稷山、新绛,是当地人出山的主要通道,也是新绛、稷山人商人到山上拉运煤炭、木材、药材的主要线路。听村上的老人们讲,不知何时,这路上出现了一条大蛇,大蛇经常从森林里出来盘踞在路上,专门吞噬过往行人。从此这路就断了。正在人们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位佛爷从天而降,挥舞巨斧将大蛇斩为三截,被斩断的大蛇就变成了三截石头。老百姓感激那位为民除害的佛爷,就在蛇头所在的地方建起了佛爷庙纪念之。在脚下这一条路还没有修通的时候,他们去关王庙赶集、上学都要走佛爷岭这条路。逢年过节村里人都要来这里祭拜。他每天上学的时候,都要先在这里给佛爷磕头。 如今那条被佛爷庇护过的路已被淹没在层层叠叠的林木之中。赵先生向乡亲借了一把杀梢镰在前面为我们开路。我们一行人在后面紧跟。我似乎找到了儿时的感觉,也想借一把镰刀来杀杀梢。赵先生说,不用。那豪迈的神态真正是如鱼得水、放虎归山…… 山坡上披着金色干叶子的青梗木、墨绿针叶的松柏树、茂密的荆梢、马茹等灌木丛均被野葡萄、连翘之类的藤蔓植物横斜交错地缠绕、编织成一层层密密的草木网,赵先生左右开弓,用镰刀为我们杀开一条缝隙,我们就在这网缝里,时而猫着腰攀爬、时而贴着地匍匐,有时还缩着头、眯着眼盲撞。地上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像海绵一般软得支不住脚。赵先生说村里长大的人不怕这路。是不怕。可我们70岁的闫会长怎么办?正在顾盼之间一声爽朗的招呼传来:“你们说,用一个什么词语来形容咱们现在的情景”闫会长早就走到前面了。 “是不是 披荆斩棘?”有人应答。 密林山坡上的路确实不太好走,可是有闫会长领着,赵先生开路,这路便铺满了温暖、载满了自信。两位老人发掘乡宁历史文化的执着精神让我们由衷地敬佩! 佛爷庙属于石窟类寺庙,建在一块半截悬空的巨石上,昂首凌云、气势不凡。石窟内可以见到的七尊石雕佛像,正面三尊雕工精美,可惜佛头部分已经被盗,左右两边各两尊风化严重面目模糊,其中一尊佛头也被盗走。石窟之外寺庙坍塌,只有残存的石砌墙壁。我们里里外外地找,还是没找到一星半点文字。磕了头,拍了照片就返回南村。 南村的伯王庙、将军庙、神碑、神道已经被先后修建的道路、宅院占据,面目不清,难以辨认。赵先生就领着我们去观看古城和旗杆院遗址。 从他家的院子往西走,我们见到了一只散失在路边的石墩子,石墩为白色砂石质地,石面雕有整齐的斜纹,整个石墩呈巨大的半圆球形状,底面比磨盘稍小一点,顶端中心凿了深深的石眼,是插旗干用的,有人笑云:活像如来佛的肚脐眼。另一只石墩还在旗杆院门前。 到达旗杆院,要经过一座修建考究的古院落旁边,院落已经无人居住,大门上方青石雕刻的门楣上“凝瑞” 两个字依稀可辨。大门口躺着的一段青石残条上存有“道自凝祥”四个字,我们一时间猜不出来历。 旗杆院的主人赵鹤鸣,清朝道光丙戌(1826)年的岁贡,是赵先生的祖上。岁贡,在口语中有“岁进士”的雅称。当时我不懂“岁进士”与进士的区别,以为岁进士就是进士,查阅资料后才发现,二者是有不同。岁贡,即每一年或两三年由地方选送年资长久的廪生入国子监读书的,称为岁贡。而只有经过殿试及第后才称为进士。 回来查民国版《乡宁县志》,果然在贡举录“岁贡”栏目下找到了赵鹤鸣的名字。 再说这旗杆院可不是谁想建都可以建的。旗杆是封建社会科举功名的象征。在科举考试中中了举人、贡生以上功名后,才能在宅邸前竖立旗杆,所以旗杆院的旗杆又称功名旗杆。按照清代礼制的规定,读书人获得举人、贡生以上功名之后,政府即拨发“旗匾银”,给榜上有名者宅门外竖旗杆,大门门首挂牌匾。旗杆有二,高约两丈,大门左右各一,插在约一米见方、一定规格的石座上。于是,乡里人称这样的宅院为“旗杆院”。 南村旗杆院果然气势不凡。院子基座高出地面大约两米,残存的北墙高大气派,大门内青砖雕刻的“五福临门”照碑图案清晰。赵家后人介绍说当年门楣上方高悬“进士第”牌匾,旗杆竖在门楼前直径约一米的半圆球石座上,左右各一根,高约两丈。大门左右还有一对气势威猛的青石座大狮子。大门外还立有巨大的青石照碑。照碑两侧竖立着一副刻在长方青石柱子上的对联。遗憾的是门楼、大门、门楣牌匾、门外照碑、刻有对联的石柱子、旗杆、石狮子都已不知去向。 别说进士,就是举人、岁贡在当时都已是非常显赫的功名。这壮观的旗杆院昭示着一个家族的荣耀 王朝更迭、人事沧桑,旗杆院作为文物亦被毁坏殆尽。除了院内照碑,再没有其他文字资料。 赵先生嘱本家侄儿为我们准备了午饭,已经在召唤。 路过门楣上镶有“凝瑞”字样的院落时听到灵娣先生遗憾地念叨:可惜再没有看到更多的文字。 我的老乡许文胜是文物管理所的考古专家,听了很不甘心,也念叨:“就是,没有文字就不能说明问题。” “要不咱再找找,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文字”我也不甘心。 这时听村上一个年轻人说,那个门镶“凝瑞”的院子背后另一座院落窑顶的下水道口铺有一块石碑可能是从旗杆院搬去的。我们如获至宝,立刻前去。果然找到了那块石碑。遗憾的是上面的字迹几乎已被人们的鞋底磨平。碑首四个大字中仅有两个依稀可辨,另外两个模糊不清。我和许文胜就在院子里抓一把雪搓半天,试图把石碑洗得干净一点,让字迹再清晰一些,但是效果不佳。擦洗了半天,仅仅认出第一个字像是“萬”第三个像是“事”又像是“東”。其他的字,特别是碑文已无法辨认。再怎么擦洗也无济于事。 看到我们苦苦寻找不想放弃。一直伴随我们的那位年轻人建议我们再回旗杆院寻找。 果然在旗杆院门外的砖头瓦块堆里刨出了一块上面刻着字的石碑的残块,石块虽然不大,却给我们以极大的希望。我们用手拂去上面的泥土,“赵鹤鸣敬刊”几个潇洒的大字赫然在目,这就是照碑的落款,只是那“赵”字只有底部。 碑块的右上角两枚方方正正的篆体字印章,许文胜一眼认出一枚印章上刻着的篆字为“周悌之印”,并且脱口说出:周悌是嘉庆年间的乡宁县县令!第二方六字印文“字则友号敬亭”,后来为王志详先生一次成功识读。 周悌,名悌,字则友,号敬亭。名,字,号都全了。石刻印文的发现弥足珍贵,补充了史缺。这块石碑可说明大问题了。这里山高路远的,能让一个县令为之题字立碑的该是一个怎样的人物,那肯定不一般哪!旗杆院主人赵鹤鸣身份一下子明确了。真是不虚此行! 找到一枚石碑残块,其它残块该在哪里?围观的群众说可能是破四旧的时候打碎的。如果是这样,附近应该还有,我们信心大增,于是恳求老乡借我们一把鐝头来,一面赶紧给闫会长打电话汇报说,旗杆院门前挖出文字了。 淳朴的老乡很快扛来了鐝头,并说,这还需要你们动手?你们说挖哪里我挖就是了。 果然大有收获,在旗杆院门前的土坡上老乡们不断挖出刻有文字的石碑残块。许文胜一块一块拼着,闫会长带着人很快过来辨认,她兴奋地说,原来这照壁上的字是周悌题的,赵鹤鸣刻的。一会又拼出半副对联:"厚德人善广集福", 与之前看到的"…道自凝祥"那四字一比较,知道是一副。这应该就是老乡们说的,大门外照碑两旁长方体青石柱子上刻的那副对联了。闫会长说让大家猜猜,把对联补上。 赵生才先生家人的厚道令人感动。原以为吃点干粮,喝口水就行了,赵先生的侄儿家竟还给错过吃饭时间的我和许文胜留着油坨子、白馍馍,米汤外加12碟菜,而且还在锅里热着,等了我们两个小时。 吃过饭,赵先生带我们去看南村的古城。我们从村子东边走到西边上了一面地势高爽的土坡。这里是老村子,房屋与南村人现住的房舍迥然不同。现在的大多数房子都是瓷砖挂面、水泥铺院、室内地面贴着光洁的地板砖,墙壁用雪白乳胶漆粉刷一新的现代化建筑。而老城的院落座座均如出土文物,石头不像石头、砖不像砖,一律厚厚地裹着岁月的风尘,与地上的黄土浑然一体。坡的南部边沿很是齐整,赵先生说这就是古老的城墙。城墙为夯土建筑,年代无考。查阅史料发现,我国早在远古时期就把夯土这种技术用在了墙体、堡垒、城墙等建筑。现在福建永定县的客家土楼、甘肃敦煌古城墙及军事遗迹等依然可以看到这种技术。城墙内的建筑多为两层砖窑围成的四合院,每一座院落都像一座碉堡,二层的窗户均为黑洞洞的瞭望哨。众多的院落聚在一起,被厚厚的城墙护卫,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城门一关,易守难攻。看来南村在古代作为晋国贵族封邑的说法不是虚言。渴望在古城里找到文字,可是这不现实。只好带着遗憾离开。 “要找文字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文字多哩”一个老乡告诉我。 “在哪”?我们大喜过望。 “在进士墓”。 于是我们跟着老乡去看进士墓。 岁进士赵鹤鸣墓在村子东边,墓冢、墓碑、碑楼、保存完好。高大的青石石碑嵌在碑楼之内。与其他地方墓碑不同的是,碑楼之外立有一圈整块巨石雕刻成的栅栏护卫,达到了很强的防盗效果。 石碑材质优良,之上文字清晰。横额为“水源”; 正中上部“皇清”; 左首竖排:岁进士兼举乡饮大宾赵公元、继配赵孺人合葬墓碑;显考讳鹤鸣,字:声远 ,号闻天 ,显、继妣系前后野头 。时大道光辛丑姑洗上浣敬刊,丁未重修。 男 ,从九 、监生赵 三峰、峨峰;孙 明远、光远、清远泣血上石; 右边竖排碑文为:余尝读诗至汉寝唐陵无麦饭 未尝不掩卷致叹夫以帝王玉食万方其后来一麦饭而不得况其在士民乎哉然人事难有变迁 而设法思其久远 吾淤嘉庆八九年间置安分西河桃园子地五十堆每年出租谷十数石 计银十五六两 祖父在日我即记(说)(?)逝 祖父以为然 今将此地以为祭墓之田 后有悍妇逆子强欲勒分 现有碑记到官不得讲理 值廉明太爷成人之美 当必不许其分也 是为记。 墓碑为赵鹤鸣的儿孙所立。碑上“道光辛丑”年为1841年,“姑洗”为农历三月,“上浣”为上旬。关于碑上的“乡饮大宾”王志祥先生解释说:古有乡饮礼,每年一次,县府将地方上评选出的有德望的老年人在县政府设宴款待,称乡饮耆宾。宴前县令率官员皆行礼如仪,礼毕方开宴。 乡饮大宾是乡饮礼中的主宾,也就是乡饮耆宾的第一名,在乡饮礼中坐主宾之位的。相陪的叫介宾,是耆宾的第二名。 作为乡饮礼中的主宾,即乡饮耆宾的第一名接受县政府设宴款待,可见赵鹤鸣当时的德高望重。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南村也因赵鹤鸣的影响成为名村。 说起名人,赵生才先生告诉我们,距南村两里半的地方就是爱儿凹,传说那里是赵氏孤儿的另一个藏身地。不仅如此,爱儿凹在历史上还出过一个吴姓的“绛州刺史”。 1984年4月该村社员赵得元,赵碎娃,在耕地时发现了这位吴姓刺史的砖雕古墓,经初步考证,系北宋神宗时期的墓,距今已有九百多年的历史。 我们立即奔赴爱儿凹。 赵氏孤儿的遗迹已深深地淹没在历史的瓦砾之中无处寻觅了。我们却找到了那座美轮美奂的宋代古墓。听村上老乡讲,当年发现古墓时里面没有棺椁,只有一方砖砌的炕,炕上卧着一男二女三具骨骸,应是墓主人及其妻妾。墙角蜷缩着一副骸骨,应是殉葬的丫鬟。里面殉葬品不少,但后来墓穴多次被盗,彩绘、砖雕、墓志铭、文字统统看不到了。许文胜说,那不叫炕,叫棺床,体现了宋代的墓葬特征。 因为盗掘,墓室内千疮百孔,一片狼藉。许文胜说从残存彩绘砖雕斗拱看应是宋金砖室墓,墓门,砖雕斗拱非常大且有彩绘,墓顶完整,为八卦攒顶式,最后两块条砖封顶。 赵生才先生说,他和郭管成书记早年看过此墓,北壁有青石墓志一块,上有"大宋降州刺史吴口口"字样,现墓志也被盗走! 墓志不知还能否找回,该墓是我县发现的又一座有确切纪年的宋金砖室墓,然而墓葬被毁,墓志铭下落不明,令人痛惜! 我们遗憾地离开。 一行:闫灵娣、赵生才、王晋强、许文胜、李强、张宏荣、四军、爱华和我九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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