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经典散文】一诺一分钱【莲花飞儿】 |
| 正文 | 在当今社会里，一分钱的时代早已过去，一分钱也渐渐被社会所遗弃。小孩子们在传唱儿歌《一分钱》的时候，他们只能想象一分钱的模样。却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当时那个年代一分钱的意义和价值。透过手中杂乱的纹路上面赫然放着的5分、1角、5角和1元的硬币，而我却清晰地看到看到，那黑乎乎的小手中放着一枚亮晶晶的一分钱，和一个我会永远都不能忘却一分钱承诺的故事。 一诺一分钱 1、楔 子 那一年，我八岁，娜娜刚满六岁。小姨家住在一个交通闭塞、地理位置偏僻的小乡村。那是一个小得连精密地图上几乎都找不到的村落——河南省太康县邢楼村。不过，听说那儿有山有水、户户有花，是妹妹娜娜和我做梦都向往的地方。 2、初 识 这一年，小姨生了一个小弟弟，我和娜娜决定不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和娜娜使出了浑身解数的招数，央求妈妈带我们去看小弟弟，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在小姨农忙期间，帮住她照看好小弟弟，妈妈百般无奈地只好答应我们了。走泥路、穿田地、换走凸凹不平的土路，再翻一道丘陵，终于来到了小姨家。 我们刚刚踏进小姨家门，脚跟儿还没有站稳。就从身后传来了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婶婶，你家来客人啦？”“这是莲莲和娜娜！”小姨应声答到。我转过身看见一个剪 着蘑菇头，年龄稍大长着圆脸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我叫凤珍，我家就住在屋后。”又指了一下紧挨着她，正用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打量着我们的小女孩说：“她叫红珍，是我妹妹。他——”还未等她说完，一个瘦瘦的小男孩迫不及待的开话了，只见他肚皮一拍： “我叫耷拉儿。” “哈哈——” “哈哈——”我们都被这个名字逗笑了。这一笑，刹那间，把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你们玩吧。”小姨高兴地招呼着。“走喽——“凤珍一把拉过我，红珍拉着妹妹，耷拉儿屁颠屁颠跟在身后，我们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3、相 交 平时我们并不常呆在小姨家，而是经常跑到小姨家隔壁住着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家。菜园里五彩缤纷美丽的花和蔬菜在向我们招手。那才是我们每天早出晚归、流连忘返的地方。 艺术没有界限，尤其没有地域时空的界限。 大概是由于我们的家乡同著名的杂技之乡——贺寨距离都不远的缘故吧，差不多和我们同龄的孩子们多多少少都会表演一些杂技。娜娜的身段是最柔的。先找一个小小的无底桶，她可以先把屁股放在桶的一端，再把手脚和头慢慢地缩进去，最后再从桶的另一端钻出来。在当时杂技俗名称之为“钻桶”。我的蝎子倒爬墙也能玩墙上一套、凤珍的空手倒空翻，能一连翻上好几个跟头、红珍的劈叉则在我们当中是一流的、耷拉儿的头拿顶每次都能立上好久好久，直到我们都等急了他方才罢休。 我们每次让老爷爷奶奶当裁判，通常的结果都是每人100分。。。。。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和慈祥的老奶奶每天最高兴的事儿，就是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笑呵呵地看们在院子里尽情地玩耍。 奶奶家有个很大很大的院子，宽敞的院落被爷爷打扫得干干净净。高大茂盛的树下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吐露芬芳、小花园里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臭椿树下色彩斑斓的蹦蹦猴儿表演着舞蹈。园子里最有趣的莫过于是捉蝴蝶了。耷拉儿在竹竿顶端用铁丝固定一个圈，再用网兜栓在圈上面。果然，轻轻一罩就把蝴蝶给罩住了。到后来，我居然采集了满满一大本标本。这不能不说是一笔意外的大收获。 渐渐地，园子里玩闷了，我们便抱着弟弟翻过丘陵来到了大河边，在浅水区捉鱼虾，拾贝壳。有一次，我抱着小小的弟弟正在浅水区里趟着水玩。突然，脚下一滑，我的身子打了一个趔趄，向河里倒去。站在我身后的凤珍眼疾手快，迅速一把拉住了我，并顺手接过小弟弟，才算没有出什么大意外。但是小弟弟和我的衣服却全湿透了，怕无法回去对小姨交差，我担心极了。 只见凤珍迅速脱下小弟弟的衣服，飞快地在热乎乎的沙堆里深深的埋了起来。则让我在干燥的沙堆上面不停地翻来覆去地打滚儿。只见她拿出小弟弟的衣服抖一抖，再埋起来，再抖、再埋。不一会儿，居然是闹干了。我对凤珍简直是佩服极了。 在这个闭塞的小乡村几乎没有商品流通，就连最基本的日常用品都要跑上几公里开外的镇子上去买。不知为了什么凤珍没有上学，我没有问她为什么？可我猜想在她的心中或许上学是一个不愿触及的痛，因为每次我们去他们村子里小学学校时，从她对着黑板默默不语渴望的眼神里，我敢打赌她喜欢上学。 短短的假期转瞬即逝，在高兴快乐之余，我的沉默明显多了起来。我越来越惧怕开学的日子，我多么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住，一辈子无忧无虑、开开心心一起玩下去，那该有多好啊。为什么要上那个令人讨厌的学校呢？我不想走，我不想回去。 4、相约 可是，这可怕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我藏在凤珍家里，任凭妈妈怎么喊，我都闭口不答。“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停地哭闹着，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凤珍缓缓地拉起我说：“莲莲，你回去吧！你们那儿比这儿好，你还要上学。”我紧紧的与她抱作一团，哭着说：“到不久的以后，你们这儿也会好起来的。” 那一天，我破例地没有吃饭，而是跑到了老爷爷老奶奶那儿，向他们保证：“爷爷、奶奶——请你们相信我，我以后会回来看你们的，一定会！说话算话——不信，我们拉钩钩!”爷爷笑着抚摸我的头，老奶奶则在一旁抹眼泪。我和娜娜哭作一团，红珍、耷拉儿也在一旁抽泣，坚强的凤珍紧闭着双唇一语不发。 妈妈拖着我和娜娜还是走了。我哭着一步三回头，我但愿我的脚步上灌满铅，我就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在泪眼朦胧中我看着凤珍她们站在高岗上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当走到我心目中的“武汉长江大桥”中间时，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气声。蓦然回首，我惊奇的发现竟然是凤珍。只见凤珍一把拉住我，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缓缓地放在我的手心。 她郑重其实的对我说：“你们那儿东西便宜，一分钱能买两个皮筋。以后，大桥为证，你带一钱的皮筋回来看我们。记住，一分钱的！”透过泪眼，我看见自己黑乎乎的小手中多了一枚亮晶晶的一分钱。 5、失信 回到家里，我二话没说，飞快地跑向小卖部买了我最喜欢的颜色——两个红色的猴皮筋，然后放在了枕头底下。我准备着下次去邢楼村时，交给凤珍。于是，天天盼望着假期。第一个假期来了，妈妈没空。第二个假期妈妈还是没空。已经是第四个假期了，妈妈所谓的空儿却依然遥遥无期。 我和娜娜实在等不及了，我拿出一分钱和两个猴皮筋，我们骑单车自己出发了。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我们迷路了。后来幸亏一个陌生的爷爷告诉了我们回家的路，我们才得以回家。 就这样我们酝酿已久的重返邢楼村的计划又一次流产了。 第五个假期还未到，有一天，妈妈兴奋地告诉我们，小姨的家搬到了城里。以后，再不窝在那个穷沟沟里了。听着这个令人意外的消息，望着妈妈替妹妹高兴的表情，我的泪水却止不住悄然地滑落下来。我知道没有了亲戚，妈妈再也不会到那个村子了，再也不会了。我默默地把一分钱和彩色猴皮筋锁进了抽屉，趴在床上无声地哭了。 6、相 逢 我强烈地想念着凤珍她们。没想到两年后的一天，我意外地在集市遇见了凤珍的姐姐，她居然在我们集市上卖花生。这么多年没见，我看着模样几乎未变的姐姐，她竟一眼认出了已经长大许多的我。她拿出好多好多花生给我，我没有接，而是逃一般的跑到了家。我飞快地从抽屉里拿出皮筋与一分钱赶回集市。 那一刻—— 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问姐姐：“凤珍她们几个上学了吗？她们都还好吗？他们想我吗？她们一定很生我的气吧？你们那儿富裕了吗？能买东西了吗？爷爷奶奶身体好吗”问题太多太多，多得我一时间脑筋神经短路，说不过来了。姐姐，你一定要等等我。你要告诉我这一切，我天天都在想念她们。我怀着急切和兴奋的心情兴冲冲地赶回原地，却一下子惊呆了—— 刚才明明姐姐还在的地方，现在却空无一人。花生堆没有了，姐姐没有了、她们全不见了————她已经走了。姐姐呢？姐姐呢？若不是地上还散落着几粒被人踩碎的花生，我真怀疑刚才的那一切是我自己看花了眼、是我在大白天做了一个美梦，是我太想念凤珍她们脑海里出现的幻觉。 “姐姐，姐姐，你不要走，我有好多的话要说啊。”我大声地对着四周狂喊，只剩满街的人象看疯子一样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一次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我真恨我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笨？刚才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姐姐？为什么不告诉她请等我一会儿？为什么不请她到我家来吃饭？她肯定是饿着肚子走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7. 殇逝 我怀着负疚的心情又过了两年。忽然有一天，姨夫在电话中告诉我：“老爷爷和老奶奶在这两年中相继去世了，而凤珍她们一家也搬到不知是湖北还是河北的老家去了！” “哇——”我一下子哭出声来：“他们肯定恨死我了，不守信用、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势力贪财的小人。不——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当初是我情非得已，是我自己无能无力。” 老爷爷、老奶奶、凤珍、红珍、你们在哪儿？你们在哪儿？我常常幻想你们一定在某一处等我，我会张开双臂满面笑容地拥抱你们。“大桥作证，一分钱为线，我去看你们去了。”星空遥远的天国那一端，老爷爷老奶奶您们还记恨我吗？凤珍、红珍、耷拉儿你们原谅我了吗？你们还记得一分钱为证吗？也许你们早已不记得我和娜娜，也许你们早已想不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永远…….. 一晃，三十年已经过去了。每当看见一分钱硬币时，我的心底一阵抽搐，眼前止不住回想：黑乎乎的小手中放着一枚亮晶晶的一分钱... ... 8、 后 记 家乡的回忆太多太多，心酸的、甜蜜的、青涩的，、开心的。唯独这一段的童年往事令我刻骨铭心，难以忘怀。转眼间又一个假期要来临了，我又要回老家过春节了。我把我的故事讲给了老公听，告诉了他我多年的遗憾。他说他会带着我和儿子一起去那个村子里看一看，问询乡亲或许会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能见上凤珍、红珍、耷拉儿他们一面，亲手还给凤珍猴皮筋，并希望能拥有老爷爷奶奶一张照片，能亲手在他们的坟上添把土以告慰籍。 盼望——盼望——盼望—— 真主安拉，我的愿望能实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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