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蚊怼 |
正文 | 我深信,在这世上若非遭遇某种意外,脑子出了问题,恐怕没有谁会喜欢上蚊子! 历经数十年之痒后,以血的代价反躬自省,方才明白,我是自懂得有种叫蚊子的东西不是个东西后,便跟它结下了梁子。我之于蚊子和蚊子之于我,已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境地。马马虎虎活到现在,想过个不疼不痒的日子都成了奢望。我想,只要蚊子还在这天地间混,我这一伟大的人生目标就成了绝望。 可不,我正用这无关痛痒的文字怼着蚊子的时候,稍一分神就感觉到左腿在隐隐作痒,再一定神,右腿随即多处呼应着痒。我知道又着蚊子的道了。于是,轻轻撂下笔,低头勾腰,扭动还算灵活的腰肢,放眼四顾,蚊子早已踪影渺渺。气不打出,迅疾起身,娴熟拿起一罐常备的杀虫雾剂喷它个天翻地覆。整个书房气雾弥漫,可见恨之切气之盛。待气雾散净,仔细在地面搜寻,发现有一蚊子正做垂死挣扎状。我哪里沉得住气,抬起痉挛的脚连踏带拖,那蚊子瞬间人间蒸发。 我很早就立下壮志,蚊子想死就绝不给它活下去的理由。或许是我太狠,所以蚊子对我也无情由可言。我总觉得在跟蚊子的较量中,我是个地道的失败者,要么就是两败俱伤。始终搞不明白,我究竟哪儿得罪蚊子了,怎么老黏着我,时常搅得我寝食难安,心神不宁。我可能天生对蚊子有过敏性反应,见不得蚊子附着在我身上若无其事地叮咬,更怕见被蚊子亲吻后肌肤上凸显的肿包疙瘩。对此,我骨子里满满都是火。可纳闷的是,我拍蚊子时总好像没有定准,能拍死的几率忒低,大多数情况,蚊子都会从我虎虎生风的掌下全身而退。不过有一点很令我解恨,只要被我拍中的蚊子,基本是被雾化或蒸发了的,而被拍成相片式标本的算是对它手下留情了。如此这般,我当心哪天手头上正拿着刀具什么的,刚好遇到蚊子亲我,我会不会顺手就是一刀下去?想想就有些后怕! 蚊子或许太了解我了,而我对蚊子却一无所知,之所以斗不过蚊子或许出于此吧。为了加大对蚊子的打击精准度,我不得不广泛搜寻有关蚊子的隐私。通过多番人肉搜索,再结合漫长的斗争史,大致对蚊子有了些许了解。据说,拍蚊子时手掌不要高空垂直击打而应从侧面斜拍,这样成功率绝对高。得知蚊子喜欢叮咬O型血和易汗的人,这两条偏偏我全具备。但我不明白,蚊子怎么知道我是O型血,而易汗的人满大街都是,可只要有我在的人群里,蚊子好像只认得我,仿佛定了位。更受不了的是我张牙舞爪、呲牙咧嘴的反应,经常被他人笑成太夸张,很有小题大做之嫌,其实众人哪里懂得我的苦楚哟。为避嫌疑,平日里我尽量不去扎堆,有时连乘电梯也得独乘,我怕这些表现在电梯里给其他乘客带来惊恐,造成误会。 蚊子贪婪阴毒,嗜血成性。它舍生忘死,前仆后继攻击人是为了繁衍后代。它通过吸取其他动物的血液来滋养腹中虫卵提速繁殖,所以每到繁殖的高峰期,蚊子就变得异常疯狂,令人毛骨悚然、手足无措。我尤其厌恶蚊子玩命吮吸血液的丑态:那喙深深地刺入肌肤,一对高架脚稳稳支撑,躬身振翅,全身抽搐,姿态猥琐,仿佛一台微型抽水泵。若不驱赶杀灭,它绝对吸到腹饫肚赤,行动呆滞为止。贪婪如此,着实令人作呕。 可以说,任何物种皆有自己的冤大头。据说蚊子的一号天敌是生活在水滨的蜻蜓成虫,而蚊子的生产繁殖大都在静水中进行,故而蜻蜓多的地方蚊子相对要少得多。可惜的是,成虫的前身幼虫水虿,因肉质鲜美,富含高蛋白,如今又被某些心术不正之徒为牟取暴利搬上餐桌,成为了盘中餐而数量锐减。幼虫没了何来成虫,所以现在的蚊子那么猖獗,与此关联甚切。当然,蝙蝠、壁虎、斗鱼和青蛙也是灭蚊高手,因此对它们更应保护好,不要再打它们的歪主意,否则我们真的拿蚊子没办法了。 其实,在这个人主宰的地球上,从古到今,人们压根儿就没有放弃过对蚊子的清剿,从现今不断翻新换代的灭蚊产品就足以证明。 还记得,小时候常用的驱蚊方法——烟熏法,已沿袭千多年。最早见于宋代陆游的《熏蚊效宛陵先生体》“泽国故多蚊,乘夜吁可怪。举扇不能却,燔艾取一快”。在清代蒲松龄的《驱蚊歌》里也有言“炉中苍术杂烟荆,拉杂烘之烟飞腾”。可见,熏烟法自古有之且行之有效。小时候根本不知道有灭害灵、杀虫剂这类,即便知道有,在当时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购买,所以往往是就地取材,物尽其用。 记得每到夜幕降临,村里,可以说每家每户,都有人来到田间地头找一把黄荆条和蓼草艾叶什么的混在一起,中间夹些干松毛扎成手把备着,等到傍晚六点钟左右(这是蚊子出没的高峰期),一家人晚餐前,点燃松毛并用蒲扇对着草把朝屋内使劲地扇动,于是浓重的烟雾随着蒲扇的一起一落被灌到屋内每个角落和夹缝里,这样的势头,不要说蚊子就是人也会被熏得七窍溜烟,神智模糊,泪眼朦胧。抵抗力强的蚊子尚可落荒而逃,夺门而出;若是那些体质羸弱的,绝对当场殒命。当然,慌不择路撞墙而一命呜呼的为数也不少。 总有那么些自以为是、投机钻营的货,趁着烟消雾散的档子潜入室内藏匿于寝榻蚊帐中,伺机在夜深人静时捞一把。殊不知,人们早留了一手。晚寝时分为安全起见,是不能再用烟熏了,为追剿这些耍阴招不知死活倒顺的主,人们拿出他们的杀手锏——点亮一盏煤油灯,用灯盏的防风玻璃罩顶部的排烟口对着蚊子点熏。蚊子都很屌,偷偷附在一处它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不动声色,以此瞒天过海。尽管如此,但终究难逃浴火却不得重生的厄运。这个古法直到我上初中寄宿时还经常用到。有一次因为没有把控好灯盏的火苗,在舔蚊子时竟然把蚊帐给舔了个大窟窿,为此心疼了好一阵子。 直到八十年代末,电灯进入百姓家后,这些手段才被蚊香和化学雾剂所取代。伴着时代的进步,灭蚊产品推陈出新,灭蚊效果前所未有,但同时又给人们带来了不小的负作用。因此在选用灭蚊产品时尽量选植物液提炼品,避开化学合成品。再则,蚊子也随着环境的改变在不断进化。现在的蚊子神出鬼没,招式奇葩,叮咬人时不再聒噪,速度快得惊人。大多数情况下,无声无息地就中了它的招,而且奇痒无比,周身不适。 好几回,我鼓足勇气,活捉了几只不同形色的蚊子探究竟,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它们的喙比从前的蚊子长多了,而且形体轻盈。特别那喙,无论动静状态,都始终保持前伸直挺的态势,这便于其附着前,就能抢先一步刺入对象的表皮吸上血。不可置否,现在只要被蚊子一俯冲便中招。我甚至怀疑蚊子的腺囊里是不是有个增压泵在助推,速度怎么会那么快。 被蚊子叮咬确实有些尴尬,可以说防不胜防,但又不得不防,因为它们实在真够讨厌的。所以防蚊就得拿住要领,不给它嚣张的机会。蚊子喜欢在潮湿的环境下活跃和繁殖,因此要尽量避免闷热的雨天在外逗留,远离有静水的环境。家里物件日常要保持干燥,盆盆罐罐不留积水,以此间接地给蚊子设置一个绝育空间,断了它的后。有事实为证,某次我在换空调房里增湿用的盆装水时,意外发现水中有不少线状物在扭动,这就是蚊子的幼虫孑孓。见状,我起了一身鸡皮嘎达。后来我坚持每隔一两天换次水,以此灭了它们的香火。果然,此后家里安逸多了。 就因为防蚊难难防蚊,所以止痒就成了关键。居家时,如果不喜欢用化学制剂止痒的话,用大蒜液效果很不错,安全又环保。若在野外被蚊子侵害了,一时半会没有其它止痒物时,唾液也不失为一种杀菌止痒的好东西。当然若能找到像蓼草、薄荷等汁液辛辣的野生植物是最好不过了,其防蚊止痒效果绝对杠杠的。不过,凡事不可做尽,点到为止即可。尽管蚊子被看作是天底下最无用又可恶可憎的东西,然而万物皆有因,说不定哪天蚊子真的被赶尽杀绝灭了种,地球上某个生物链断了,不知又会生出怎样的祸端来。 我知道,在这烟火人间,自古以来就有不少像我这样痛恨蚊子的主。 最早可追溯到《庄子*天运篇》,中有文字:“蚊虻噆肤,则通昔不寐矣”言外之意,通宵失眠,没有一只蚊子是无辜的,对蚊子仁慈简直就是昏聩糊涂。 二十年前读明代大家方孝孺的《蚊对》,至今印象深刻。一直觉得与方公颇有共鸣之处。他对蚊子的厌恶有过之而无不及,竟然呼天愤慨: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他顺势引申开去,把蚊子的可恶可厌可恨嫁接到比蚊子更恶毒的人事上去,借此影射世上曱甴之流。或许这就是方公高明之处,其高度我望尘莫及。卑微之人自有下作之处,我只为怼蚊泄私愤而已,无所染指的。 鲁迅在《藤野先生》里对蚊子也是有过言辞的“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于此还显得从容大度,只略有些不快。可在他的《夏三虫》里,似乎掩饰不了其内心之厌恶:“跳蚤的来吮血,虽然可恶,而一声不响地就是一口,何等直截爽快。蚊子便不然了…….在未叮之前,要哼哼地发一篇大议论,却使人觉得讨厌。”无需赘言,也能感受到先生的鼻息。 很有自知之明,我非大家,必定狭隘和局促,字里行间除了满满的恨还是恨,别无他谋。真的,谁叫我这么忌惮这小小的毫不待见的蚊子呢! / 08 /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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