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我们六堡村的小人物系列散文——新洲 |
| 正文 | 我们六堡村的小人物系列散文 新洲 赵华甫 今年过年，万家团圆的日子，我们六堡村的新洲无论如何也不回家过年了。 过去新洲每年都要回家过年的。即使在十年前的2008年——南方遭遇严重冰雪凝冻灾害的那一年，新洲也要和我们村在广西南宁打工的乡亲们一起，徒步从南宁过金城江，走都匀回家过年。尽管今年过年这段时间没有凝冻，但是，他今年是不回家过年了。 据说，是他背着家里的老婆孩子，在外面玩有女人，生有孩子了，家里的妻子儿女不认他了…… 而过年这几天，我正在写我们六堡村小人物，村里有人建议我写写新洲。他们说，不管这么样，能带我们六堡村人外出务工脱贫致富最多的，就数新洲的贡献最大。 的确，最近这十多年来，新洲带领我们六堡村的青壮年到广西南宁的建筑工地打工，少时三四十人，多时达二三百人。在南宁的工地上，时不时遇到三五一群用我们东家话说说笑笑的人，那就是新洲带出去的我们村那帮父老乡亲。凭着我们东家人的聪明伶俐和吃苦耐劳精神，他们很快学会一手精湛的扎钢筋、铺钢筋、焊钢筋技艺。就凭这一手精湛的技艺，他们在那里如鱼得水，也为我们村挣回来不少财富。我们村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有一部分就是新洲带出来的成果。 新洲是我们六堡村紫竹寨人，小时候只读过小学，后来跟我们村的通金先生读过一段时间的私塾。读圣贤书也只是一个人的精神生活，而我们六堡村的小人物更艰难的还是物质生活。 于是新洲很早就在家里帮父母种地，农闲的时候就离家去州府凯里打工。先是在凯里的烟叶复烤厂做零工，后来在凯里街上拉板车，再后来由于凯里创建文明城市，取缔了板车，他就去跟私人老板做搬运工。逢年过节，偶尔也回来杀一头牛，舞着血淋淋的刀子在村子里砍肉卖。总之他干都是最苦最累的活，但新洲力气大，不碍事。 我就曾见过农忙时新洲在家干农活，人家挑粪一挑两桶，他挑粪却一挑四桶，一个人挑两个人的活。我们村里人看见了，都摆头叹服他力气大，吃得做得。但我们村能掐会算的老人说，按我们东家人的传统，这种搞法要不得，一根扁担挑两挑，等于一个一生人要娶两个老婆，此人婚姻必定不长久。 总之新洲在我们村里人的印象并不好，口碑也不好。 而我之所以一直不写新洲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我们村里的口碑不太好。 记得十多年前，分田到户各家单干一段时间后，我们村里的贫富差距出来了，人心不古了，村里开始乱起来了，时不时发生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出来。 比如村里山上的杉树被砍了，田坝里的鲤鱼被捉了，牛圈里的牛被药死了，背地里有人怀疑是新洲干的。有如老虎坳通远家的一只洋鸭丢了，干塘寨通相家的一架长楼梯不见了，紫竹寨通福家的一块棺木盖子被偷了，背地里就有人怀疑是新洲搞的。因为他力气大，吃得做得，不是他干是谁干？只是人们苦于抓不着证据，大家不好直接说出来罢了。但我估计，这些事情多少有点冤枉他，至少不全是他一个人干的。 直到2000年后，新洲不想在凯里干搬运工了，他和他的舅子们一起去南宁打工。在建筑工地上聪明好强的新洲学会了做钢筋的活，还看懂了里面的门道，承包了工地的活路，回家带领村里的青壮年乡亲去工地里做钢筋工。 那时候，南宁承担东盟博览会场馆建设，需要大量像农民工。我们六堡村的乡亲在新洲的带领下，他们在工地上承包钢筋活干。按吨计价，或按平方计价都行，只要老板出价合理，我那勤劳朴实的父老乡亲都愿意干。工期紧时，他们每天挥汗如雨，一干一个通宵，一定能在规定时间内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在工地上，无论是老板、监理人员，还是外省的农民工兄弟，都竖起拇指赞我们六堡村乡亲行！他们在南宁的建筑工地上小有名气。 新洲带领我们村那一帮乡亲在工地上牛得很。他也把头发蓄长了，像艺术家、像艺人那样，往后扎了一把，戴上一副墨镜，在工地上指手画脚，更像港片里的黑帮老大。他直接跟老板叫板：“你不要我，请你付清工钱，我们马上走！告诉你，明天我们就可以找到新的活干，而你明天不一定找到一帮像我们这样能干的人来给你干活！你敢拖欠工资，老子要你的命！” 那些老板因为赶工期，从来不敢得罪他，也不敢得罪他身后我们六堡村的那一帮父老乡亲。领到工钱后，大家按工天平均分，他不多占大家一分钱。大家觉得跟新洲干活得钱爽快，比在家里干农活赚得多。第二年回家大家在村里一传，我们村六个寨子都有人愿意跟新洲南下南宁去打工。几年下来，大家的腰包鼓起来了，也学会了手艺。一些人还学会分头去承包活路单干了。 新洲渐渐也有钱了，他供起了家里三个孩子上大学，还回家盖了一栋大房子。这时村里的乡亲们也觉得，村子里渐渐安宁起来了，偷鸡摸狗的事一年比一年少了。 然而，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新洲有了钱以后，却背着家里的糟糠之妻，在外面跟一个可以做女儿的女人玩起来。 据说那女的跟他家还是点亲戚，羡慕他在南宁当包工头，就跟他去打工。工闲的时候，新洲就骑着电瓶车带着女人找一个偏静处，拿电瓶车给女人学。先是让女人坐在后面看，接着就抱着女人在前面学。一来二去，爆出火花来了，他们就到工地附近租房子过起夫妻生活来。消息传到我们村新洲老婆耳朵的时候，他们在那边已生下一个女孩子。 这边的子女无论如何也不认新洲这个爹了。 去年，新洲的父亲去世，新洲只身一人赶回来戴孝，第二天把他的父亲送到山上安葬，他趁人们还忙给他父亲垒坟的时候，悄悄解下孝布，赶回南宁去了。 今年过年虽然没有凝冻，但他真的不回家过年了。 （2018年2月19日大年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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