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洗 澡 |
正文 | 陶秘书有个好习惯,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周三的早上都去小区外的大众浴池泡澡。从大学毕业上班,到后来做了市里三号领导的秘书,很多生活习惯都随着职位的升迁改变,唯有这个习惯一直雷打不动的保留着。 今天又是星期三,早上5点起床,收拾停当就下楼到了浴池,买票进去,把衣服脱了,把三个电话一一放好(你别小看这三个电话,这说道可大了。一个比较高档的,号码是大家知道的,像公共电话;另两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号码都不是用他自己的身份证办的,就那么几个人知道,像专用电话,其中一个是给领导准备的,以保证随叫随到;一个是他公检法司纪等单位铁子们联系用的)。三号领导上周去省里学习去了,他在家里负责处理些日常的事物,难得清闲几天。 躺在热水池子里,头枕在池沿上,下巴以下都没进了水里。他喜欢这种被热水包围的感觉,水随着呼吸微微的波动,闭上眼好像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抱里,真是莫大的享受。每到这时,他都伸展着双臂,手扶着水中缓台,两腿岔开,像个大字浸在水里,任由思绪飞起。 父亲在农业学大寨时,为了造梯田,打石头时被滚落的石头砸成重伤,然后不治而逝。留下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不识字的母亲辛辛苦苦的把他拉扯大,省吃俭用的供他上完大学。他也争气,品学兼优,大学时还入了党,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毕业分配去了市里的建委。那时候的单位,科班出身的大学生不多,一年就那么凤毛麟角的几个。他虽然是农村出身,人长得却帅气,而且工作作风扎实,经人介绍,和当时建委主任的女儿喜结良缘。婚后育有一子,高中时送去了美国,在美国买了套房子安排人照管着学习,现在在美国攻读硕士。最近儿子说又处了个女朋友,美籍德国人,目前已经同居了。为此处女朋友这事,他不知把儿子大骂了几回,儿子在地球那侧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他也没着儿。只能心里阿Q式的往好了想,就当儿子单身匹马去报复八国联军了。想到自己这阿Q式的想法,自己个儿在水里都止不住的抿着嘴乐。 泡了一段时间,不再像刚下水时那种被热冷不丁激起的紧张,五脏六腑的向上提起,没有尿的都被激地尿急。等毛孔舒张开,身体自然适应了池子里的温度,好像血液和池子里的水自然的交换起来,让人从里到外的舒坦。 老婆是银行的信贷部主任,天天也是风风火火的忙。俩人来自两个阶层,各自的生活环境迥异,性格也不同,一个张扬,一个低调。他从小艰苦,吃穿都不讲究,不认识的都以为他是哪个厂的工人或者一般的事业干部。她却不一样,吃穿住用,什么好用什么,买回来觉得不合适不是送人就是撇一边去了。婚后一直磕磕绊绊的,不管怎样倒也没有闹得不可开交,但两个人很少一起出去溜达。自从他岳父大人从副市长的位子上退下,儿子去了美国,俩人各做各的事,相安无事多了。夏天时看见Q5不错,回来就折磨他,让他想办法给换辆Q5。开始他没答应,后来受不了三天两头的软磨硬泡,把原来的A4L给了一个搞建筑的朋友,换了辆Q5顶配。每想到这种事儿他都在心里狠狠的骂,这败家老娘们儿! 唯一让他想起来挂心的还是母亲,快七十岁了,身体还硬朗,说什么也不到市里来。他现在的位置,一天到晚的忙,也抽不出身来常回去看看,隔三差五的打个电话,母亲就嘘寒问暖的,让他心酸。每次回去,乡亲们坐在他家老屋的炕上喝酒唠嗑儿,说起这些事,母亲还“官身不得自由”“忠孝不能两全”的为他开脱。娘儿俩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像小时候那样,把头枕在母亲的腿上,闭着眼睛和母亲说话,母亲也像他小时候一样,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重复着她所知道的一些个幼稚的大道理,讲着从老戏里听闻的包黑子什么的故事。母亲知道他有出息,不让他利用手里的权利为自己和熟人谋私利,他也总是轻快地答应。七月十五中元节回去给他父亲上坟,他又劝母亲到城里来。母亲说,这么大岁数,舍不得这老窝了,这老房子里有他父亲和他从小到大的影子,这一块砖一块瓦的都是母亲的命,得守着。每次到城里去,住在那床上,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心里空落落的,找不着实落的感觉。他拿老人没办法,只能由着母亲,私下里告诉乡亲四邻帮忙照顾着。一想母亲,眼里就充满泪水。 从水里出来,冲了冲,趴在搓澡台上让搓澡的给他搓澡。每到这时,他心里都暗暗的想,这大众老百姓的日子真好,一共十几块钱就这么实在,搓澡都比大洗浴中心的搓的舒服,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活儿。他让搓澡的给他敲敲背,后背酸疼,前天晚上打麻将打的时间太长了,好久不玩400封顶的小麻将了,碍于以前欠人的面子,没辙,最后赢了两万多。这点小钱,那个包工头居然看起来有点心痛,真是他娘的可笑,过几天给他们批的活够他分个十万二十万的了。 洗完出来,还没打开贮存箱的门,就听见里面的手机一个劲儿的震动。赶紧打开,是那个铁子专用的手机,抓起一看,一条短信: “三日出发!速备。” 这是他们约好的暗语,三号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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