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扯花生,捯花生 |
正文 | 近些日子,我所寓居的小区菜场,陆续有时鲜的花生在卖。余姚的卖花生,与我家乡甚是不同:乡下上了年岁的男女村民,开着或蹬着小三轮,将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花生连苗一齐运到菜场的胡同里,现摘现卖,看那花生,半嫩半老,全粘着一层乌黑的湿沙土。一问价格,却是不菲,或八块钱一斤,或七块,也有喊价十八块的,令人咂舌。想买一斤两斤来尝鲜,还要犹豫盘算好一阵子。 于是便想起家乡的花生来——其实,那也是二三十年前,留在脑中的记忆了。 村后村前的山窝里,全是一色的红壤旱土,每年都会如期种上花生,到花生苗开了小黄花的时候,放眼望去,一片葱茏碧绿绵延伸向远方。那时,我们日常的工作多是上山捡柴,三五成群,沿着花生地的泥径向山间慢吞吞地游走,偷花生也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走进一处花生地,目视茂盛的一蔸,伸手一拔,根茎断裂,脆然有声,沙沙抖落泥土,一粒粒洁白如米的嫩嘴巴花生就明晃晃的挂在根须上,摘下来按进牙间,脆嫩如饴。末了,将花生苗随手一甩,又拔起一蔸。 花生一天天长大,长得老成结实,苗上的小黄花不见了,枝叶粗壮墨绿。拔出一蔸来,密密麻麻吊满了花生,老子花生多了,嫩嘴巴花生少了,剥开花生壳,里面的花生子圆圆的,红粉粉的,丢进嘴巴嚼得满口白浆。这个时候,稻田里双抢的农活差不多忙完了,扯花生的节令如期而至,太阳如烤,正逢酷夏。 扯花生的日子,村人带着草帽或斗笠,在烈日下坐在矮凳或泥土上,从面前堆积如山的花生苗上摘下老老嫩嫩的花生,分别丢进箩筐里。将摘了花生后的一蔸蔸苗子反手一甩,又在身旁和身后堆积起一座座深绿的小山来。箩筐里的花生,一筐满了,又一筐也满了。汗水,笑容,烈日,南风,一齐在花生地里呈现。 那段日子,村里洗花生晒花生的场面蔚为壮观,池塘边,水圳边,小河边,一箩筐一箩筐的花生哗哗地在水里搓洗,溜干,再搓洗。禾场上,一片片长长方方的花生铺开晾晒,在阳光下白花花地十分亮眼。家家户户也连续上着花生的盛宴,孩子在嚼着生脆的嫩嘴巴花生,锅子里煮着一大锅嫩嘴巴花生。装出一大海碗煮熟的花生来,往桌子上一放,一双双大手小手伸了过去,没结子的嫩嘴巴花生嘴里一嚼,甜甜地吞了;结了嫩子的花生,剥开,捏出皱着白皮的花生仁,一嚼,嫩嫩的,粉粉的,吞了。嘴巴咬合,啧啧有声,满足的笑容,在嘴角眼角边悄然荡开。桌子上,桌子下,是一摊摊剥开的花生壳子。 炒花生的香气也在村头巷尾飘散开来。晒干的花生,村人要仔细检选,把空瘪的,独子的,嫩子的,烂壳子的,挑了出来,用来自家炒了吃。品相好的花生,留下一些过年过节,装进木柜里,瓦瓮里,大多数则在赶圩的日子,用箩筐或者肥料袋子挑到圩场上卖了。 当大人忙着扯花生,摘花生,洗花生,晒花生,炒花生,卖花生的时候,我们更感兴趣的是捯花生。捯花生,多是孩子和妇女老人爱干的活。提一个提手小方筐,荷一把板锄,在扯完花生后的地里一寸一寸刨土,每一个花生从隐藏的土里呈现眼前,往往都在心里引起一阵喜悦。遗在土里的花生,有时挖断挖烂了,这都无妨,一律丢进篮筐里。每一块花生地,反反复复不知要给村人刨多少次。有时候,一两场大雨,隔了几天,地里的花生长出了嫩芽,粗细长短状如小儿手指,白白胖胖,捯花生的时候,拾了来,能做出一碗清炒花生芽的好菜,甜甜脆脆,嫩嫩爽爽。 当今的时代,离开家乡远赴异地学习和谋生已十分寻常,只是面对异乡的风物,总不免自觉不自觉地与家乡对比一番,即便些小如余姚的花生,吃过之后,终究还是觉得比不上小时候家乡的花生香甜,便有一丝怅然自心间淡淡升起。 2014年7月13日写于余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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