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许先生(4) |
正文 | 4 这是许先生搬到院儿里的第三个年头儿。春节刚过,学校还没开学。半年前姜大妈的英明论断得到了验证。 那个傍晚,我从同学家做完作业回来。走到院门口儿,就听到院儿里传出一个口音浓重得让我听不懂的女人的声音,走进院儿,只见前院儿东屋儿的门敞开着,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窗外站着那个身穿白色长大衣,围着火红色围脖儿的阿姨。她面朝窗子低头站着,看到我进来,侧脸看了一下,就又低下了头。这一刻,我见她脸上挂着泪珠,没有了我曾经见到她时的微笑。令我吃惊的是,她看起来已像是一个孕妇,大衣下边儿的扣子已经扣不上,露出里面蓝白色小花儿的棉袄。 朝屋儿里看,许先生低头坐在桌儿前,两手抱头搓弄着头发。那浓重口音的女人背对着门口儿站着,看不到她什么样子。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感到再看下去难为情,就欠身从那阿姨身边走过去。抬眼一看,前院西屋儿和北屋儿的窗玻璃后面都有几双眼睛注视着许先生的东屋这边儿,却没有任何人敢出来劝几句。 穿过前院儿,只见和中院连接的过道儿上站着母亲和中后院儿的几个大妈和婶子,都在侧耳听着前院儿的动静。 我问母亲:“许先生家怎么了?” 没等母亲回答,东屋儿王婶幸灾乐祸的答道:“还怎么了,出大事儿喽,让你姜大妈给说着喽”。不知怎么,她那眉飞色舞的神态令我讨厌。 母亲对她说:“小孩儿不懂什么,别跟他多说。” 王婶佯佯的撇了一眼母亲,不再言语。 母亲拽着我的胳膊和我一起回了家。一直到睡觉,母亲不许我再到前院儿去。 晚上睡下后,听母亲和才下班回来的父亲说:“老许家出事儿了,和他一起住的那姑娘的母亲从四川找来了。那女人也没撒泼儿大闹,只是把老许数落的说不上话儿来。也难怪,老许比人姑娘岁数儿大那么多,怎么说责任也多半在他。哎~,棒打鸳鸯散了……” “怎么呢?”父亲问。 “听前院儿他姜大妈说:那女人最后收拾了她女儿的物什儿,打个包袱挎着,拉着她女儿走了。” “去哪儿了?老许没追?” “听说回四川老家了。临走告诉老许,她女儿怀的孩子不能留,回去就打掉。老许央求了半天,说能不能再商量商量,可那女人很坚决,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 “她们走出院门儿,老许追出去了,她姜大妈也追出去了看,只见那姑娘被她妈拽着,走几步一回头,可没喊也没和她妈撕扯,顺从地和她妈走的。” “那老许呢?” “他姜大妈说,老许穿着毛衣,铁青着脸儿,迎风站在院门口儿,目送她们娘儿俩走的。老许一脸的鼻涕眼泪,头发遮着半边儿脸,却一声儿不吭,模样怪吓人的,… …” 只听父亲连声唏嘘。 听着父母的对话,不知为什么,我竟觉得心里莫名的委屈,说不清是为谁为什么,泪水浸湿了半个枕头。 几天的功夫过去,再见到的许先生像变了一个人儿,像是一个丢了魂儿的人,再不像以前的许先生了。 他本来就不服帖的头发显得更加凌乱地支楞着了,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儿,下吧上的胡须和鬓角儿连成了一圈儿。有一次,我竟见他大衣的扣子错着位扣着,下摆一短一长的就出了 门儿。 他出门儿回来都是低着头儿,匆匆的,不再和院儿里人打招呼,更见不到他咧着嘴笑的样子。 偶尔儿在前院儿碰上他,我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倒像是自己犯了什么错儿,或低着头儿假装没看到,挨身儿擦过;或四顾乱看,似是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吸引着我。 更多的时候儿,我从他门儿前过,都见他坐在屋儿里的桌儿前,或埋头儿写着什么;或手里夹着烟卷儿,任由它兀自冒着青灰色的烟,而他呆呆地注视着书桌上方的墙上,有时甚至自言自语地不知还说着什么。 这天下学,我进院儿门时和他走个对脸儿。他没穿大衣,出院儿门朝东去了。我猜他不是去厕所就是去买烟了。 走进前院儿,见东屋儿门半敞着,我心存好奇,朝门里边儿看看,赫然见到他总是呆呆注视着的书桌上方的墙上,有一幅用图钉钉着的画像。 “这,这……,这不是那穿着白色大衣,围着火红色围脖的阿姨吗?!”我喃喃着。 我恍然大悟,难怪打第一次见到那阿姨就觉得眼熟呢,原来,我和娟子第一次走进许先生小屋儿时,弄得许先生诚惶诚恐的怕我弄脏的那幅画像… …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