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没把流星 |
正文 | 没把流星 宝蛋从副队长的位置上给撸下来了,原因是和人喝酒打架。要说宝蛋这点毛病局里人都知道,好喝酒,说话没把门的。大伙背后都说他短根弦,可他还不恼不气,见了谁也是嘻嘻哈哈哈,整个没心没肺的主儿。 刚过八月十五,秋风一阵胜似一阵的凉了起来,枯黄的、黄中泛绿的败叶,打着卷,随风忽悠悠的落下来,宝蛋早早把他的风衣裹上,衣领直愣愣的竖着,本来脖子就短,他那颗大脑袋几乎全陷在衣领里。这段时间,宝蛋本来想尽量躲着街坊邻居,上班走得早,下班回的迟,偏巧,总能碰上几个伯伯、婶婶,打招呼似乎比过去热情了“宝蛋儿,还忙啊。”真鸡巴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宝蛋心里那个窝火。宝蛋是父亲老张给起的。老张家上辈从山东上来,到了老张这辈儿一连生了仨闺女,一直没个儿子,这成了全家的心病,也难怪,一个外来户,势单力薄,没个顶门杠那咋成,快四十了,老婆还算争气,生了男孩,老张看着怀里吃着奶的肉疙瘩,心疼的不得了就有了宝蛋这个名字,这一叫就四十年了,现在,宝蛋已娶妻生子,街坊还是宝蛋儿宝蛋儿改不了口。快到老李家门口,赶巧碰到了老李出来,“李叔,二小子最近忙啥呢?”“瞎混”,看来李叔还有气。 说起这老李家和他老张家,那关系可不一般。解放前那会儿,老张他爹带着一家老小从山东逃难来到山禅地界,眼看着从家里带出的吃的和花的要见底了,老张他爹坐在山禅县城南门外的土堆上发起懵来。和家里人一合计,决定粜点粮,置办点家伙什,摆个煎饼摊,兴许能缓一阵儿。哪知道,摆摊头一天,就遇到麻烦,街上几个卖水果的、卖烟的、卖茶水的,见杵了一个生人,那还了得,一哄而上连吆喝带推搡,让老张他爹滚远点,说这地儿是人家的。老张他爹好说歹说,咋也说不下来。这时,一个穿着整齐、鼻子上架着眼镜的男子正好路过,看样子是个有头脸的人,“王五、韩流,干甚了?”“李哥,这个外来户竟敢抢哥几个的地盘儿”。“他卖是甚?”“山东煎饼”“看他穿戴,也恓惶,哥几个给他二尺地儿,照他挣口饭吃,再说也不影响你们的买卖,给个面子?”“李哥,您张了嘴,没问题”。有老李的父亲罩着,老张家才算有了落脚的地儿。到了老李和老张这一辈,老李家的大恩可一点也不敢忘,老张没啥大本事,隔三差五帮老李家担担水,套套火炉,碾点米面跑个腿甚的。那会儿,家家烧煤要和烧土(黏土的一种,作用是把煤面粘在一起),老张经常拉卖煎饼的平板儿车到十多里外的黄岭去给老李拉烧土,在街坊领居看来,这两家就像一家人一样。大人们走得近,小孩子自然也亲近了许多,宝蛋整天就跟老李家小他几个月的二小子,滚打在一块,上房逮鸟,下河摸鱼,每天疯的不着家。快到上学的年龄,老张盘算,往后要活的粗展,儿子还得有架势。 包产到户后,老张重抄旧业卖起了山东煎饼,还在父亲的基础山加了菜:牛肉、猪头肉、煎鸡蛋、酱挛老葱、干炒豆腐…要甚有甚,搞起了煎饼新吃法。卖煎饼得空儿的老张,瞅着街上戴着大盖帽的公安,说说那个耍酒疯的,训训那个打架的,那个神气!就打起了小九九,宝蛋这辈子要能吃上公安饭,就不怕人欺负了。宝蛋一来摊上撺掇,老张就念叨:宝儿,长大了给咱干个公安。耳边有父亲唠叨敲打,宝蛋从小念书特别卖力,街坊邻居常常被宝蛋嗡嗡的背书声吵醒。说话宝蛋上了高中,平时学习不赖,可高三念了两个两次落榜,老张可有些撑不住了,在街上卖煎饼几个小钱全花到宝蛋身上啦,保不准最后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咱就是个小雀命,还要扒鸽子命,唉,认命吧!第三年,宝蛋决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再考不上,老子去少林寺学武功,照样不怕受欺负。高考填志愿,宝蛋第三次在志愿书上工工整整写上“山南省人民警察学校”,这几个字可托着老张家几辈子的梦啊。8月份通知书下来了,“山南省人民警察学校”,看着、摸着几个让宝蛋和他爹肝肠寸断的字,爷俩真想好好哭一场。 到了警校,宝蛋像打了兴奋剂,每天蹦跶个不停,初中课本讲过范进中举的故事,我看宝蛋快赶上范进了,不过范进蹦达到了水塘里,宝蛋蹦跶在操场上。那会儿考上学校就等于进了保险箱,学不学都能分配到工作,多数人经过十年寒窗之后,来这里是放松来了,谁还能学到心里,可宝蛋不一样,好不容易进了警校,想想老爹一辈子起早贪黑,看人脸色,浑身的劲儿就使不完,文化课没得说,倒不是说他科科优秀,反正学不到颠三倒四,他是不会罢休的,体能、擒拿格斗训练,宝蛋更是比别人多练好几倍,每天见他总是忽跳忽跳的样子。宿舍那点事就更不用说了,打水扫地擦桌子,别人还没起床,他就干完了,照他的话说,体能训练。宿舍谁有个甚事,只要你说一声,准保随叫随到,干起活来还特别卖力,从不讨奸,他自己倒好像从来就没甚事,因为实在得直冒傻气,在学校名气可不小,连上下届的师哥师姐、师弟师妹都能讲几个关于他的故事。有一次,同宿舍室友的对象要来,室友要去接站,叫宝蛋去。换了一般人,人家去接对象你去干甚。正在看书的宝蛋,二话没说,放下书就跟了去了,一路上,室友和对象在前面拉着话,宝蛋在跟在后面给人家扛着行李包,室友的对象觉着过意不去,几次要让室友扛,宝蛋说你们说话要紧,俺这是体能训练。 一眨眼毕业了,宝蛋被分配到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上班头一天,宝蛋忽跳忽跳,早早来队长办公室报到,一到门口,见里面坐着四五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好像正在布置任务,看样子是队长:治安大队接到报案,在五关发现一具无名男尸,高度腐败,需要做个尸检,谁跟法医去。几个人开始哼哼唧唧的商量。要不是宝蛋来个急刹车,他差点就忽跳进去了。平时急烧皮惯了,站在门口的宝蛋,心里那股“麦秸火”燎得浑身痒痒,“队长俺去吧!”宝蛋冷不丁的冒了一句。队长扭头见门口站着个人。“你是…”。“俺是刚分配来的张宝蛋,宝贝的宝,鸡蛋的蛋!”也许是“宝蛋”这个名字好笑,也许是他人来疯似的样子逗人,办公室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你们几个人磨磨蹭蹭没个痛快话,算啦!就让小张去吧。”“前几天,就听说了要分来个人。你会骑摩托吧?行,你去吧!”。接到活儿的宝蛋,一阵兴奋,头盔手套甚也没戴,一脚揣着摩托车载着法医就直奔现场,大冬天的,宝蛋的脸和手像刀割一样生疼生疼。鸡巴手套也忘戴了,宝蛋心里骂着自个儿。现场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治安大队的民警正忙着劝围观的群众散开。尽管是大冷的天,宝蛋他们刚靠近现场,顺风过来一股腐臭味,宝蛋喉咙顿时有股东西要往上涌,宝蛋憋了口气,才硬硬的给压了回去。手套、口罩都没拿,操甚心了,宝蛋抽自己嘴巴的心思都有了。“小张,你甚也没带就在外面等吧!”法医说。宝蛋也没去琢磨法医的话是关心还是挖苦,他压根儿就没想去琢磨人家是挖苦还是关心,顺手从挂满彩旗似的的干树杈上,薅下俩塑料袋,在手上裹巴裹巴,和法医径直进了院子里。实习那会儿,宝蛋参与过侦破杀人案,接触过死人,要不他不会抽筋,揽下这营生。可真到了现场,肮脏的场面,恶心的腐臭味,还是让他不住的反胃,呸呸的吐着唾沫。腐尸的小腹像吹足气的皮球,原本扣得严实的衣服撑得齿牙咧嘴,散发出的恶臭,熏的宝蛋头晕脑胀。天尽管很冷,还是有几只苍蝇顽强的叮在在腐尸上——鸡巴,再没有比这更恶心的工作了,宝蛋心里骂着,屏着气,一会儿到外面喘口气,尸检总算完了。尸检之后,宝蛋多了个外号“没把流星”。“没把流星“归“没把流星”,一遇到脏活儿,大伙儿第一个想到的是还是宝蛋,宝蛋对大伙叫他“没把流星”也不在意,只要有人叫从不推辞,不管甚脏活都接。按他的话说,那次无名尸尸检已经垫底了,还有比那更恶心的吗?说的也是,后来多少年了,真没再遇过那么脏的活儿了。 扳手指头一数,宝蛋上班小十年了,娶妻生子也顺顺当当完成了,可有一样,“官运”却不咋的。平时,夫妻俩有个勺子碰锅沿的时候,老婆可没少拿这档子事杵他。要搁别的事,宝蛋可不退让,二股经绷的老高,像斗鸡。一提当官的事,宝蛋就蔫儿了。要说宝蛋媳妇人可不赖,当初人家不嫌张家穷嫁给宝蛋,就是看上宝蛋的实受劲儿。这会儿媳妇截儿子宝蛋短的话还是从宝蛋的房子飘了出来,飞进老张的耳朵里。老张寻思,也不能怪儿媳妇嘴欠,儿子十多年了也没弄个一官半职,街坊邻居表面不说,背地里还不知道咋嘀咕!哎,这男人要没权没势连老婆都小看,男人真是“难人”啊。老张心疼儿子,背转儿媳妇的时候,常常七绕八拐的指点宝蛋,原本嘻嘻哈哈的宝蛋,变得心事重重起来。要说也是,比宝蛋迟进来的小黄小薛他们,有的成了中队长,有的已经成了副大队长,他却什么也没捞着。一有人提这个茬,不管在甚场合,他就骂骂咧咧:“鸡巴,脏活、累活,俺那样干得少,提拔就是轮不着俺。”有一次,在食堂里不知谁又撩逗宝蛋,宝蛋好一阵骂骂咧咧,结果被队长听到了,队长安慰他,你的工作谁都知道,俺可是几次给领导推荐你呀,你骂骂咧咧让领导知道了对你不好。其实,宝蛋提拔的事,领导不是没考虑,工作实受,处事实在,就是说话随便,大大咧咧,换句话说,就是一根筋,不够成熟。所以领导权衡再三,再锻炼锻炼。“这人真不好做,你说直道些吧,倒是好处事,有群众基础,可是你要当官,又嫌你肚里没牙,管不住人,你说你花花肠子多点吧,一般人不愿多接近你,没有群众基础,当哪门子官。”闲下来,宝蛋也琢磨自个儿出力不讨好到底因为甚。牢骚归牢骚,宝蛋工作起来还是那个愣头样,就像“铁嘴老三”,“铁嘴老三”是咱县剧团的,真名没几个人知道,都知道唱小二黑结婚里,他演铁嘴老三。“铁嘴老三”有个毛病,平时满嘴跑车,可是一到台上,他就甚也忘了,你看他放开喉咙吼那个穷劲儿,按咱们乡间土话讲,那就是个“活不了”。宝蛋真跟铁嘴老三差不多,别看他嘴上不饶人,工作起来,说晚上就晚上、说加班就加班,从不会耍心眼撂挑子,工作到兴头上,还要和小他十来岁的小伙子开玩笑,没大没小,说话带个把儿倒高搁起,把老李家二小子给他讲的荤段子全抖搂出来,弄得刚来的小伙子脸红一阵白一阵,时间长了,小青年不把他当回事了,连一茬人背地里叫他的“没把流星”,小青年都当着他的面,大呼小叫。有一年春节值班,几个小民警想散松散送,和他编了理由,就跑没影了,晚上才回来,宝蛋就在值班室呆了一天,做饭的大师傅还说宝蛋“老张你四十大几的人了,该你散松了哇,还能让几个毛孩耍你?”宝蛋呵呵一笑。 四十来岁的年龄,开始怀旧,一不留神就回到孩提时候。宝蛋穿开裆裤那会儿,老张经常带着他去听戏,台上花花绿绿不感兴趣,倒是戏场外飘着的热腾腾的油香让他探着的脖子酸疼酸疼,宝蛋哼哼的没完没了,老张拗不过,塞给宝蛋两毛三毛钱打发他去买麻花、油糕吃,嘴里嚼着香气扑鼻的麻花或是油糕,宝蛋那个高兴,连大人们叨咕的什么将才、帅才之类和他不挨边的话,他都巴啧着嘴听得津津有味——不管爹咋说,咱就是个干才啊,帮着老爹择韭菜的宝蛋,一分神,绿油油的韭菜叶掐了一地,一个激灵,嗐,这要把老爹心疼死呢…这几年,宝蛋当了中队长之后就再没动过,局里年轻人一拨一拨都擦身而过提拔了,宝蛋牢骚反而少多了,每天还是忙得脚不着地,工作上自然不必说,刚来局里的小青年俩眼一抹黑,从熟悉环境到熟悉工作他成了义务的教员,这还好理解,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年轻人结婚之类的私事,不管人家安顿了没有,他总是早早到场,晃着满脸褶子的脸,帮忙张罗招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孩子他爹,要说年轻人的事有年轻人,你干点和自个年龄相称的事,他不,还乐此不疲。俺就纳闷,宝蛋哪里来的那么大乏劲儿! 真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宝蛋经过几年的折腾,准备着干一天算一天,高兴一天是一天,跨“四”,奔“五”,顺“六”而下呢!宝蛋接到通知,局里让他到新成立的禁毒大队担任副队长。要说这事,还得从头说起,这几年山禅发展较快,吸“面”“溜”冰的人多了起来,局里报请有关部门成立了禁毒大队,急需人手。据传,讨论宝蛋担任副队长的时候,有的说他说话不过脑,禁毒工作得嘴严实点的人,有的抱打不平,人尽管有毛病,工作,大家是知道的,刑警大队比张宝蛋进来迟的人,都提了,就人家连个副股还没弄上。最后还是决定让宝蛋担任禁毒大队副大队长。 禁毒大队刚刚成立,很多工作都得现干现摸索,宝蛋连用几个晚上把禁毒方面的东西恶补了几天。星期一一上班,队长招呼宝蛋和杭子两个副队长开会,研究抓毒工作。队长说:“最近,吸“面”不少,局长叫咱要把这股风杀杀,现在咱们从哪里下手。”杭子小宝蛋十来岁,可比宝蛋回来事说:“队长有你领头,禁毒工作肯定不在话下。关键先摸摸情况,不能瞎撞。张队长认人多,有优势。”杭子话里有甚意思,咱先不管,宝蛋认人多,还真不是恭维,宝蛋经常好帮人办个身份证、上个户甚啥的,原以为都是他的亲戚朋友,后来才知道大都是他办案走访调查时打过照面的群众。“现在这世道真日怪,有俩臭钱,不干正事,吸那东西,还觉得长脸!”宝蛋一副卫道士的架势,说,“行,俺先摸摸情况。” 从哪里下手呢,会后,宝蛋琢磨着。他猛然想起二小子前两天打电话,三月初十,过四十岁生日,东旮旯从小尿尿玩泥巴的几个哥们儿要一起聚聚。就是今天!差点忘了。东旮旯光屁股共起的哥们就九人,只有宝蛋念书瞎搁摸了个学校。宝蛋念初中那会儿,二小子他们就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宝蛋只顾着念书考学校,和哥几个儿确实远了些。后来参加了工作,聚的时候才又多起来。宝蛋从小和二小子共得最好,除了祖上那份交情之外,关键是俩人脾气对味。现在,二小子给一个私人老板开车,吃香喝辣过得挺滋润。当年要不是老张看的紧,一直希望宝蛋将来干个公安,说不定这会儿宝蛋和二小子一样,吃香喝辣。不过当时宝蛋考上学校之后,老李可没少数落二小子,你妈的,你看人家山东孩儿,从小就知道念书,你看你书不想念,手艺不想学,整天瞎混甚了。后来,二小子傍上大款开上小车了,推了旧房子盖起小二楼,老李这才消停下来。可宝蛋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了,老张家还是那两间八十年代盖得土坯房,老张还推着车摊卖煎饼。下午一下班,宝蛋早早就到蛋糕店定了蛋糕鲜花,晚7点他来到聚贤楼外等着,宝蛋用眼扫了扫一下霓虹闪烁,透体透明的玻璃墙,心想要不是二小子请咱,说甚咱也来不了这种地方。聚贤楼在山禅县那是数一数二的,一般都是那些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人才来。见灯光宝蛋就上前去瞅,一束束刺眼的灯光,让宝蛋眼睛快看不见了,这时,有一辆车冲着宝蛋开过来,宝蛋一惊,“嘎——”车停下来,一辆宝马,车门一开呼啦哥几个全下来了。“俺还准备接你去呢!你早来了”二小子显摆。菜上了一大桌,二十年老白汾从二小子开始咚咚一口气倒了八玻璃杯,到了宝蛋跟前,二小子正准备让服务员换饮料呢,宝蛋一句“倒上”二小子吃了一惊:“公安终于开戒了,够哥们儿!”宝蛋是滴酒不沾的,原先,哥几个软一套硬一套将过几回,后来彻底放弃了,今天的表现实在让哥几个感到意外。“说话咱都四十啦,弟兄们高兴一次少一次。”宝蛋的话流露出一丝伤感,二小子插话道:只要弟兄们用得着我,尽管说。宝蛋半杯,哥几个一口干了。宝蛋拦住说:先听俺说两句,从小俺爹看的紧,不让喝酒,这么多年啦,咱一直没喝酒,今天,俺先干了,给哥几个赔不是。”酒一下肚,光屁股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抖搂了饭桌上,从偷吃王老太太树上的青苹果,扯到老师拿尺子敲脑壳。宝蛋第一次喝酒,又喝的这么猛,全身像着了火,重量全跑到头上。想起爹一辈子不管刮风下雨,推着平车到街上卖煎饼,自个儿在这儿潇洒,工作十多年了,连翻修房子的子儿还得靠老爹积攒。想到这些,宝蛋一阵心酸。 连喝三杯之后,号称斤半肚的二小子,也喝高了,舌头卷的慢了半拍,“宝蛋,今天——开了戒,哥们儿——高兴,甚是兄弟,这——就是兄弟,别看咱平时开的——宝马——看起来挺鸡巴“牛逼”——逑,谁拿正眼看咱,说到底咱就是个赶车的,你们——知道——俺老板——每天甚活法,在北京养着——大学生,谁见了——不——眼馋。可咱赶车的——再不算——也比你公安强,你看起来威风,咱三天两头桑拿按摩,ktv瞎吼,你每天折腾甚了?”宝蛋最看不惯小三,这倒不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男女之爱靠钱扯着,真没劲。二小子舌头越发硬了,说“了”字时,舌头没到位,就吐出来。宝蛋心酸着走出包间,准备到洗手间散松散松,迎面听见俩后生嘀咕,宝蛋断断续续收拾了几句“…瘾发…老三…有”精神忽然振作了起来,尽管还是头晕目眩,但脑袋比刚才轻了些,他连念几遍老三。老三,听说过,就是那个贩煤的。后来,禁毒大队在老三家搜出了“白面”,又通过老三交代,连葫芦带瓢,一下子处理了四五十人。禁毒大队的工作受到局里的通报表彰,大会小会表扬队长老胡。后来,有人嚼舌头,说是见宝蛋背地里骂队长不是人,把他的功劳全算在自个儿头上,说领导也不调查,瞎表扬。到底骂了没有,反正传的挺邪乎。 局里安排宣传干事小王写个禁毒战役的稿子,关于寻找突破口的细节,卡了壳,禁毒大队都问了一圈,还是像雾罩着,一天中午下班,小王大老远就看见宝蛋,乐呵呵的打着电话,小王迎了上去和宝蛋聊了起来。刚才还是乐呵呵的脸一下子转阴了:老胡不是人,功劳全是他的,局里一个劲儿表扬他,俺不是怕受罪,觉得窝囊!前两天,你问俺禁毒战役的情况,俺没心思扯。唉,这几天想通了,咱工作也不是给谁干了,咱最起码要对得起这份工资。话头一转,宝蛋眉飞色舞的讲起了禁毒战役,阴沉的脸也云开雾散,熟悉的笑容又回到他黝黑的脸上。之后,宝蛋和二小子他们聚的时候多了,宝蛋带有“紧箍咒”,哥儿几个知道,招呼接送就轮到宝蛋,哥几个喝高时,哪个桑拿小姐靓、谁靠谁发财了…山禅地面那些奇离古怪的八卦新闻,全灌进宝蛋的耳朵里。 “五一“快到了,局里组织治安大清查,局里给各警钟下了任务。禁毒大队队长老胡,媳妇病了请了假,禁毒大队由常副局长带队。在食堂吃过晚饭,常副局长琢磨得搞点战果,就打电话叫宝蛋商量任务的事。一听常副局长叫,宝蛋一步仨台阶,直奔常副局长的办公室,敲门还没等得常副局长答曰,就开门进去了,常副局长正在盯着文件琢磨事呢,轰隆——进来个人,一看,宝蛋,笑起来,老张够快的。宝蛋在村里永远是小张,可在局里,那可是老字辈的人了。这次清查,局里下了任务,老胡不在,正好你能露两手,平时老胡在,你也不好抢头啊,这次可得逮住机会——,常副局长,人直道,人前人后没少替宝蛋说话,也就是冲着这点,宝蛋对常副局长格外敬重。今天常副局长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这次清查不拿出吃奶力气,对不住常局长。 查过几家之后,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常副局长带领宝蛋杭子他们来到神仙洞宾馆,这家宾馆共五层,住宿、吃饭、洗浴、娱乐一应俱全。到了门口,宝蛋感觉挺眼熟——想起来了,俩月前,二小子买了新楼房,宝蛋几个帮忙搬东西,忙完后,二小子带着宝蛋他们来这里洗过澡,看样子二小子跟这里的人挺惯的。大堂经理见来警察进来,招呼道:“请坐!”连说带使眼色,“小林上二楼那点茶叶。”“不用了,我们例行检查,请配合一下,大厅留两个人警戒,大厅的服务员不要打电话、不要乱跑!其他人上楼仔细检查!”常副局长一声令下,宝蛋他们展开行动,一连查了四层,没查出甚太大的问题,都有些皮了。宝蛋想着通过上次行动,吸“面”肯定少了,不会这么干净吧。宝蛋不甘心,说你们先歇歇,俺上去。不等常副局长发令,他扑风鸡似的向五楼奔去,大伙见状,跟了上去,清查到506房间时,听见里面好像有人说话,敲了半天却不开门,宝蛋让经理打开房间看一下,经理迟迟磨磨:“这是我的房间,我老婆在里面睡下了!”“不对吧,刚才好像听到有男人的声音。”经理的脸刷的红了。常副局长发话了“打开!”房门打开了,一个男子穿着整齐,站在门口,“俺正准备给你们开门呢?”男子讨好的说。这个时候,站在常副局长身后的宝蛋闻声看去:“啊,二小子!”。你怎么在这里,这下可出洋相啦,宝蛋暗暗叫苦,忙向后撤身。常副局长要二小子拿出身份证,二小子转身进房间里拿身份证,几个民警紧随其后进了房间,被子鼓鼓囊囊,互相使了使眼色,掀开被头,黄发女子又赶忙将头蒙上。这时宝蛋悄悄退到门口,他不想让哥们儿太尴尬。可二小子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身份证,正准备解释呢,一下晃见了站在门口的宝蛋。“宝蛋,你来给证明一下?”陷入谷底的二小子顿时来劲了。大伙见叫宝蛋,一侧身宝蛋闪了出来,宝蛋硬着头皮进去,“你不在家睡觉,跑这里干甚了?那位的身份证呢?”宝蛋拿嘴努努床上,二小子一边东翻西寻找黄发女子的身份证,一边有话没话瞎扯“俺晚上喝了酒,怕小丽回去骂…”。这时忽然一阵风吹进来,原本严严实实的窗帘飘了一下,窗台上的矿泉水瓶、蜡烛进入宝蛋的视野。这一切二小子看在眼里,二小子忙给宝蛋使眼色,宝蛋似乎没有看见,“小刚,看看窗台上有甚!”大伙一阵忙碌,又从枕头下搜出吸剩的“白面”。常副局长安排女民警核查女子的身份,其他人调查二小子,宝蛋和二小子关系特殊申请回避,大概一个多小时,常副局长他们带着二小子从经理室出来,二小子涉嫌吸毒,需要带回局里做进一步处理。宝蛋后悔早该提醒二小子,可他真不知道二小子吸“面”,从没听他说过,也没见他吸过,这小子嘴真严,再怎么吐噜,也没说过自个儿吸面。老弟啊!哥——宝蛋下意识嘟囔着。 最后,二小子被行政拘留7日,宝蛋一有空就去看他,给他送点好吃的,安慰他接受管教,好好反省。二小子,不管你宝蛋好说歹说,就是不接你这个茬,没办法宝蛋只好和拘留所打招呼,多关照关照。二小子出来的日子,宝蛋和哥儿几个早早的来到拘留所门口,二小子出来后,和哥几个都抱了一下,就是没和宝蛋打招呼,钻进了四喜的车。论感情,宝蛋和二小子最厚,小时候俩人不管是办甚荒唐事,从不藏着掖着。谁想到,半辈子啦,在咱的眼皮底下出了洋相,可咱吃的就是这碗饭,这个疙瘩,俺得找个时间解开。宝蛋决心已定,二小子出来的几个月里,宝蛋隔山差五给二小子打电话,可是怎么打,二小子就是不接,去家里,家里人也没有好气,弄得宝蛋坐卧不宁,连老父亲也数再落宝蛋:你就不能活泛些,咱老张家和老李家几十年的交情,就要毁在你这“没成”手里啦。说话就到了中秋,宝蛋再次拨通了二小子的电话,通了,宝蛋别提多高兴了:“老二啊,中午咱哥俩坐坐,哥给你赔不是。”“行,哪儿?”二小子挺爽快。“还在聚贤楼”宝蛋应着。俩人一人喝干一杯之后,宝蛋先是道歉“哥早该提醒你,可冲俺对你的了解,俺不相信你吸那玩意儿…”没等宝蛋说完,二小子腾的站起来,“你瞧你那个逑势,在公安干了快二十年了,眼睁睁看着俺出洋相,你就不能——非要让俺住几天,老子的饭碗差点就因为你丢了,亏俺爹找了人。”“俺也不想,可你吸“面”违了法……”宝蛋解释。“拉倒吧,甚规定,多少人吸了,都关啦?”二小子怒气未消。“老二,就算哥的错,俺把这杯酒干了,给你赔不是。”宝蛋知道大道理不可能让二小子把这口气消了。“去鸡巴哇!”二小子想去拨拉宝蛋手中的酒杯,结果没站稳,“嘭”的一声,头碰到桌角,重重的跌在地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在外头的服务员听见动静,以为俩人打架啦,赶忙拨打了110。 宝蛋的事惊动局里,局里研究,张宝蛋尽管工作不错,可功是功,过是过,张宝蛋说话一贯不注意影响,而且已经影响了队伍的团结,现在又在饭店喝酒打架,影响极坏,为了严肃警风警纪,决定免去张宝蛋禁毒大队副队长职务。 听说,后来二小子找了局长,具体甚情况谁也不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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