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真性情地走完一生】文/西子湖畔-经典散文范文赏析-四季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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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真性情地走完一生】文/西子湖畔

正文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吾所爱者，世间之真性情也。若问何谓真性情？我想，还是用周国平的话来回答吧：

“我的人生观若要用一句话概括，就是真性情。我从来不把成功看作人生的主要目标，觉得只有活出真性情才是没有虚度了人生。所谓真性情，一面是对个性和内在精神价值的看重，另一面是对外在功利的看轻。一个人在衡量任何事物时，看重的是它们在自己生活中的意义，而不是它们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实际利益，这样一种生活态度就是真性情。”

多年来，一直喜欢有真性情的人物。真性情者不一定完美，但一定可贵。因为他们对自身精神的觉醒与自觉追求，就如同吾之最爱古人者苏东坡与曹雪芹，就如同《红楼》里吾之最爱者黛玉与晴雯。

举一个小例子来说说东坡的真性情：

元丰元年（）苏轼任徐州知州时，夜宿燕子楼，竟然梦到了关盼盼，不料，梦被鼓声叶声惊醒，便觉黯然心伤……东坡梦醒后，想寻觅佳人，重新续梦，可是把小园行遍，也不见佳人踪影，只留一片夜色茫茫……于是提笔写下了这首千古传诵的《永遇乐》：

《永遇乐·明月如霜夜宿燕子楼，梦盼盼，因作此词》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你问为什么东坡要梦到盼盼？你道这关盼盼为何许人也，竟能令苏大才子如此动心？原来这关盼盼，乃是唐代张建封的爱妾，姿色俏丽，品貌出众，能歌善舞，风情万种，对爱情忠贞不渝。盼盼本为良家少女，因出身寒微，生活无着，而隶身乐籍，以声乐事人。由于张尚书同情她的遭遇，关心她的生活，珍视她的技艺，尊重她的人格，盼盼便视张尚书为知己，与他结为伉俪。张尚书死后，盼盼念旧情，矢志不嫁，在张尚书为其所建的燕子楼中独居了十多年，度过了孤独、凄凉的后半生……

这样一位痴情的才女，怎能不令人动容？怪不得苏大学士也要睡不安稳、梦到她。东坡真性情之处，就在于毫不掩饰自己对才女的爱慕与敬仰，不虚伪、不矫揉造作，把盼盼引为精神知己。这尘世间有千百种“人间烟火”的爱情，然总有一种情，要高于这些风月花鸟，而上升为对美好精神家园的执着追求。盼盼之衷情、重情、痴情，令无数人为之折服，就连我们的林妹妹也为她写下了“香残燕子楼”的诗句。盼盼之真性情动人，东坡之真性情亦动人，东坡由此梦悟出了一个深刻的人生哲理：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当年读研时，看到这首词，竟然忍不住流泪了。课间和导师探讨起自己对这首词的解读，导师连连称赞，课后写了这首词的赏析论文。这里我不想再赘述我的学术论文内容，我只想从心灵的直觉说一句，当日，东坡为盼盼浩叹，如今，我要为东坡浩叹。

东坡从盼盼联系到现今的自己，由盼盼的旧欢新怨，联系到自己的旧欢新怨，从燕子楼想到黄楼，从今日又思及未来。黄楼为苏轼所改建，是黄河决堤洪水退去后的纪念，也是苏轼守徐州政绩的象征。但东坡设想后人见黄楼凭吊自己，亦同今日自己见燕子楼思盼盼一样，抒发了“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的无穷感慨。这就超越了“人生如梦”本身的幻灭感，也超越了“倦客佳人”的爱慕俗套，这绵绵的情事，巨大的人生空幻感，都令人深思感触生命的本质！动人心者，唯情而已！因有情，盼盼守身如玉，困死燕子楼；因有情，东坡为之魂牵，梦佳人，重觅小园；因有情，我读东坡词流泪，如东坡为盼盼浩叹一般为东坡浩叹……

再来说说曹雪芹，他的才华横溢亦是我不必说，我只想说，他的真性情就流露在，对人性的透彻了解，却极大的包容与悲悯中。

我们来回顾一下他描写的几个细节：

在《贾宝玉初试云雨情》一节中，他用多么梦幻的笔触写下了一个少年公子受秦可卿引诱，而梦淫，而遗精，而和袭人发生性关系。

记得小学时我看到这段，不觉得脸红了，似懂非懂之间，觉得曹公不该写这个，把我心目中的宝玉降低了境界，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喜欢的宝玉，原来也是如此俗人一个！后来，自己慢慢地长大了，才知道，这段写的恰恰是曹公的真性情，多么真实，多么大胆，多么坦率，多么挑战传统！而自己也对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爱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意淫”，也一定要有肉体上的愉悦和眷恋。人的心灵和肉体本就是不可分割的。当心灵契合后就会有性欲，有肉体的渴望，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因为这本身就是人性。当然，当我们的精神不够高度的时候，我们的爱恋往往停留在感官上，被声色所吸引，在肉欲中追逐。只有性情中人，才懂得，灵与肉的相互融合、彼此融通。

再来看一个，想必大家都还记得贾瑞勾引王熙凤，被王熙凤毒设相思局、活活戏弄死的情节。

当时看到贾瑞拿着“风月宝鉴”，一遍遍照镜子的正面，一遍遍走近镜子和王熙凤做爱，一遍遍射精，最后精尽人亡的描写，觉得贾瑞好肮脏、好下流。可是，当你成熟到完全了解人性的时候，你对问题的看法就会改变。你能够容忍之前你不能容忍的一些人和事了，

你能从崭新的角度来解读一件事了。这贾瑞固然有可恨之处，然你能感觉到他其实是一个可怜的人。他父母双亡，被祖父贾代儒严格管教，他没谈过恋爱，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然后被自己的情欲折磨而不可自拔。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人性的真实和情欲的赤裸裸。

还有，曹公还写了《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的情节。这其实是一个家族莫大的羞耻！然而，曹公却真实地批露了出来。虽然后来删去了一些具体细节，然而我们仍能在判词、焦大口中，以及前后章节的蛛丝马迹中可以知道贾珍是怎样奸淫了自己的儿媳秦可卿。虽然秦可卿最后在天香楼上吊自杀，然其也并非如常人所想象，她并非是个刚烈的女子，她的上吊并非是出于对自身贞洁的维护，而是由于她的“丑事”的败露。她就是“情”的化身，她的罪恶就在于，曹公给她的判词——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她长的太美，美到所有见到他的男子都想淫乱。宝玉为她遗精，贾珍为他失德。

曹公之真性情，多么令人敬佩和感动！真实地描写美丽与丑陋，真实地揭示人性的软弱与情欲，非性情中人，不能为也！

《红楼梦》中，我最爱黛玉与晴雯，亦是因为她们的真性情！

很多人说黛玉任性、爱刻薄，不喜欢这么小性儿的女孩。可是当你看到黛玉和宝玉吵架时说“我为的我的心”的时候，你的心是否也被打动了呢？还有，当黛玉听到宝玉背地称赞自己于湘云面前时，她的内心，是多么的感动，引宝玉为知己。当宝玉追上她，想对她表白时，黛玉却捂住宝玉的嘴说，“别说了，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早就知道了。”

多么动人的言语，多么深刻的心有灵犀！

《红楼》里，宝黛之间深深相爱，却从来没有说出一个“爱”字。他们的爱都隐藏在了这些动人的语句中了！

黛玉和宝钗是死敌，可是，当宝钗对黛玉示好时，黛玉却掏心掏肺地对宝钗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多么真诚善良的姑娘！每每读到此处，我都被深深感动，怜爱黛玉，怜爱地想流泪……

晴雯这丫头，好似是黛玉的影子，但要比黛玉要刚烈许多。最后“风流灵巧招人怨”，抱屈而死。最后“宝玉探晴雯”的情节，我不知道大哭了多少场，每一次都撕心裂肺。

看到她不顾死活地和宝玉交换了内衣，并剪下自己珍留多年的指甲，又说了“早知今日背负狐狸精的虚名，我当日就另有道理了”的肺腑之言，我的心就阵阵心痛，太真情了！爱的太真切，可以为之付出生命！这样的刚烈，让人触目心惊！

这在世间行走的时间越久，就越发现，真实的东西是如此难得！人们都把自己包裹起来，互设屏障，你很难听到一句真心话，你很难遇到真性情的人，你甚至最后自己都很难做到真性情了。

我爱“竹林七贤”，我爱“魏晋风度”，我爱不媚世俗，不随波逐流的真性情。如若，你在生活中遇到了真性情的人，你会在第一时间感知，因为人与人的气味是否相投，对方是否是真性情的人，是可以隔着时空感知到的。

感谢自己有一颗真性情的心，感谢生活让我遇到了很多真性情的朋友。

说起我和《沈祖棻诗词研究协会》老会长王留芳的相遇，也很是可圈可点。

我慕名给协会投稿，先是寄出了自己的几首词，留芳兄已知天命之年，却亲自用毛笔写了一封信给我寄了回来。收到信，我受宠若惊，久久没敢回复，想到自己多年电脑打字，很久不动笔写信了，真是汗颜！虽然自觉自己的字写得还算清秀，但留芳兄的信全是用文言文给我写的，而且全部是繁体字，我要回信的话，也必须用文言、繁体才行。后来，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心惊胆战，提起笔，用文言，给兄回复了一封信，并附上了一篇赋，那是我第一篇赋作。一个星期后，竟然收到了留芳兄的快递书信，打开信，信开头的称呼，让我大吃一惊，然后就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道他称呼我什么？称呼的是“雯青兄”，雯青是我的字，不足为奇，但这一个兄字，哈哈哈，就让我觉得有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感动，太多的温暖！

他写道“兄赋笔胜过词笔，才情堪佩，用心良可……”他称我为兄，自称为弟，看到这，我会心一笑，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竹林风雅的感觉。这感觉与风月无关，与真性情有关。同为性情中人，自然能体验到其中的美好。

言谈不必多，馨香一片心中来。从老会长对我的尊重、高看，我能知道他对我多出佳作的期盼。

在空间写作整整两年的时间，这期间认识了诸多的诗词文友，在交流中，我能真切地感知到哪些是性情中人，哪些是能和我产生共鸣的同道中人，相信这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

一直感动并珍惜！

你若问，西子，你的真性情是什么？我想，我的真性情就在于，真切地表达我的爱恨，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真性情并非是要你胡乱地表达你的感情，而是你能真切地表达自己内心最真切的感受与呼唤，那是来自生命的声音，那是超越于物质、功利之上的审美追求。真喜欢庄子的“逍遥”和孟子的“浩然之气”！真性情也并非是完全反传统，喜欢孔子的教诲——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若如此，真性情的走完一生，我想，我便了无遗憾了！就如同一路上留下了一部《红楼梦》，留下了阙阙《咏絮词》……

西子湖畔：字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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