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追寻年味之杀年猪 |
正文 | 文/草川 小时候,每到冬天,尤其是进入农历腊月以后,随着过年脚步的日益临近,我最盼望的一件事,就是盼着父母亲早点把家里为过年所准备的整整养了一年的那头年猪给杀了。因为只有把那头年猪给杀了,我才能吃到那日思夜想的美食“初麻”(指用猪的大小肠灌成的血肠和面肠)了。 每当父母亲订下杀猪的日子,头一天晚上,父亲就亲自去请杀猪的师傅(我们当地叫杀猪匠),而让我和弟弟挨家挨户地去通知家务的男人们(指因血缘关系组成的亲属)明天帮着来杀猪,并邀请他们一家里其他人到明天后晌(下午三四点左右)来我家吃“初麻”时,那时我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我的愿望马上就要变成现实了。一路上,我和弟弟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相互打闹着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家务们。但由于太兴奋了,其结果往往是一晚上睡不着觉,急切地盼望着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父母亲还在睡觉,我可就起来了,在我的带动下,全家人不得不起个大早。于是,杀猪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就开始了,用不着特别交代,大家的分工都很明确。我和哥哥、弟弟帮着父亲把村里的那口专门用来烫猪毛的大锅,小心翼翼地抬到家门上,并找上几块大石头稳稳地把大锅支起来。同时在大锅的四周围上些土,把土用脚一下一下的踩实了,其主要目的是夯实锅底,以防止锅翻倒。另外还要把杀猪用的刀、斧头、梯子、塑料细绳、草绳、脸盆、碎砖头、簸箕等工具一一准备就绪。而母亲和姐姐的任务,则是在厨房里的一大一小两口锅里,满满地烧一锅开水,并准备好一顿比较丰盛的早餐。 等这一切都准备妥当时,家务的男人们开始陆续到我们家吃早饭来了。大家边吃早饭边唠嗑,并不时地端起酒杯,小酌上几杯青稞散酒,主要是起到热热肚子和抵御风寒的作用。然后,大家开始到猪圈里去抓猪。因为要杀猪,所以一般是前天晚上就断了猪的口粮了,所以正在饱受着饥肠辘辘的猪,脾气正处于火爆之际,稍不注意,就会冲出猪圈的。为了防止此类事情的发生,所以抓猪的时候,家务的男人们一般都是分成两帮,一帮下到猪圈里,一帮堵在猪圈外边,等里头的人抓住猪以后,外边的人才跳下去,于是抓耳朵的抓耳朵,抓尾巴的抓尾巴,还有的干脆骑在猪身上,通过大家齐心协力,便把猪从猪圈里一点点地拉出来了,随后又用草绳紧紧的拴住猪的四条腿,并用塑料细绳扎紧猪的嘴巴,然后把猪放倒在一块门扇上,稳稳地控制着。 这时,操刀的杀猪匠就上场了,开始他表演“杀技”的时候了。只见他用左手轻轻地在猪的脖子上摸索着,等摸准了位置之后,用右手将一把一尺多长的锋利的尖刀就“嗖”的一下就戳进了猪的脖子里,并慢慢地一点点地顺着猪脖子往心脏里捅去,直到那把一尺多长的尖刀只剩下刀把在外面才停止,于是一股殷红的鲜血立时喷涌而出,顺着刀把流进了放在猪脖子前面和着面粉的脸盆里(接猪血的目的是为了灌血肠)。此时,那头年猪发出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四条腿在剧烈地抖动着,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随之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但抓猪的男人们丝毫不敢懈怠,也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控制着猪。最后终因是血流尽了,猪的叫声一点点地减弱直至彻底消失,四条腿的抖动力度也就慢慢地减弱直至一动不动,心脏也从剧烈的上下起伏直至慢慢地停止了跳动。此时,杀猪匠找来一根短木棒,用斧头把一头削尖后,把这根短木棒塞进了猪脖子上的刀口里(以防止未流尽的猪血流出来)。直到这时,男人们才松一口气,点燃了一支烟,并在抽烟的间隙,大家开始估算起这头年猪的斤数来,这个说是至少在100斤以上,那个说至少在120斤以上。有时候,为了衡量谁估算的斤数准确些,男人们开始打起赌来,以击掌为凭,赌注往往是一瓶酒。也就是说,以一瓶酒的代价来检验谁的估算能力准些。 母亲和姐姐也在忙碌着自己份内的事,她们已经在那口大锅里点起了一堆麦草,正在紧张地用一根长木棒用力地搅动着麦草,以便使麦草尽快地燃烧起来。等麦草燃尽之后,拿起一把大笤帚,将麦草灰全部扫了出来(点燃一堆麦草主要是为了起到预热大锅的作用),并提来一桶桶的滚烫的白开水,倒进了大锅里。大锅里立马热气腾腾,一股股白雾冒了出来。这时,男人们把那头死猪抬起来,轻轻地放进了盛有一锅开水的大锅里,并不断地把死猪拉出来,翻个身后又推进去,就这样忙活了大概二十几分钟的时间,猪毛就开始烫脱落了。于是,男人们将死猪从大锅里面抬出来,放在冬天磨地的“磨子”上,又在猪的身上洒下几铁锨干白土,然后一人手拿一块碎砖头开始使劲地搓起猪毛来,一面搓的差不多了,再翻个身,继续搓另一面,不大一会儿,满身的猪毛全都被搓了下来。 趁男人们搓猪毛的功夫,母亲和姐姐已将父亲早上卸下来的大门的门扇横放在那口大锅上。接着,男人们又将已搓完猪毛的死猪抬上了门扇,用大锅里的热水在死猪身上进行反复冲洗,同时把没搓尽的猪毛再用杀猪刀仔细地刮了一遍,此时一个白白净净的年猪就呈现在了大家的眼前。然后杀猪匠用杀猪刀挑开死猪的两条后退的大筋,找两个小木棒穿进去,两头栓上草绳,吆喝着众人将死猪倒挂在搭在庄廓墙上的上房的梯子上,开始开膛破肚了。只见,杀猪匠首先将塞在猪脖子刀口里的那根短木棒取出来了,然后瞅准位置,把猪头和槽头肉给割下来了,将槽头肉用清水冲洗干净之后,吩咐父亲下到锅里。接着用杀猪刀在死猪的肚皮上轻轻地直直地往下划开了一条口子,顿时死猪的五脏六腑全都从划开的口子里钻出来了,这时父亲立刻拿着簸粮食用的簸箕接住了那些五脏六腑,这些五脏六腑在杀猪匠用杀猪刀的轻轻拨弄下,一一跟死猪分开了,全都跑到了簸箕里。最后,杀猪匠用刀割斧砍的方法,把整头猪从脊背出一分为二,一扇一扇地搬进了我家的厨房里。此时,杀猪匠的工作全部完成,大功告成,被父亲陪着到堂屋里去喝茶抽烟去了。 这时,家务的男人们纷纷动手收拾起那些五脏六腑来。他们首先将猪肝、猪心、猪肺用清水洗净之后,拿到厨房里等着下锅。此时,我和弟弟就守在大人们身边,催着大人们赶紧把猪尿泡早点分割出来给我们,但大人们可真有耐心,任凭我和弟弟磨破了嘴皮子,也不给我们分隔出猪尿泡,好像故意跟我们过不去。同时也不让我们闲着,我和弟弟被大人们一会使唤着用铝壶去提水,一会安排到堂屋里去取纸烟,一会又帮他们准备灌血肠用的酒瓶和筷子,等这一切都完成了,开始灌起血肠的时候,大人们才把猪尿泡分割出来给我们。我和弟弟拿着粘糊糊的,还有点尿臊味的猪尿泡,赶紧跑到家门口的白土堆里去,把猪尿泡在白土里轻轻地、反复地揉搓,等揉着差不多了,拿起来用嘴对着口子,使劲地往里面吹气,等吹大了,再找上半截细绳,扎住口子,然后当成皮球,我一脚弟弟一脚的踢来踢去,高兴极了,真的是别有一番情趣在心头。 等血肠和面肠灌完下锅以后,男人们就围坐在炕桌上吃中午,边吃中午边喝起青稞散酒来,此时我和弟弟就会被安排去请本家(同一庄子上的人)里年长的人,到家里来吃“初麻”。等我和弟弟火急火燎地请人回来后,“初麻”已经煮熟了。于是吃“初麻”大会就开始了。首先端上来的是切成薄片的鲜嫩鲜嫩的猪肝和猪肺,那猪肝上还流着血水,但大家吃的就是这个鲜,津津有味地吃着,要不猪肝煮久了,会变老的,口感就会差很多。然后是流着肥油的槽头肉,轻轻地夹起一片,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都是油水,一不小心,油水就会从嘴角两边流出来,那副窘相往往引得大家开怀大笑。最后才是血肠和面肠,同样让人禁不住流下口水来。那时候,我最喜欢吃血肠和面肠,因为血肠不肥,面肠是用包谷面(指玉米面)做的,嚼起来有味道。 如今,只要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回忆起童年过年时的情景,首先在脑海里闪现的就是家里杀年猪的情形,我的舌尖上立马就感受到那诱人的“初麻“的香味,口水就会不由自主地在嘴里翻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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