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红枣中的似水流年 |
| 正文 | 奶奶很喜欢枣：江南房前屋后、小路渠边、水塘井边有高有矮，歪直不一的常见树种结的果实。尽管现在柑橘比红枣受欢迎的多，奶奶还是喜欢在空置的角落栽种新的枣树，收摘枣子并且乐此不疲地按照自己的方式晒好储藏。每年春节期间，奶奶便拿出她晒好的红枣或煲汤或煮粥，真是又香又甜，极大的满足了我们的味蕾也让我对它的制作产生了深深的好奇。于是枣儿又红的季节，我忍不住兴冲冲地来到奶奶家，想要亲眼看看她如何晒枣。 午后的阳光很暖，奶奶坐在小木凳上，在身前凳上齐胸的簸箕里一颗一颗细致地捡出大皮红的枣子，一边笑眯眯地说“这枣啊，可比以前的大多了！”我似乎想起隐隐听说过，奶奶小时候，母亲早早过世了，艰难的生计让奶奶和兄妹总是眼巴巴地盼着自家枣儿成熟，有时饿急了还摘青枣吃，但是那时的土地很贫瘠，尽管是成熟的枣的个头也不大。奶奶捡出一颗大红枣对我说“你看，我那时要是能吃上这种枣子也不至于总生病啊。”奶奶望着红枣，似是想起了过世的哥哥和那段久远的记忆，发出感慨。 “捡好的枣子要煮熟，所以一定要选脆生的红枣，鲜红的颜色，捏起来硬邦邦的才好，否则会煮烂的。”奶奶告诉我。不过这种枣子口感很好，以前是我最喜欢的，总是偷吃，当然今天也不例外。只是这样的枣子日日吃，当粮食吃也是不太有滋味的。所以摘下来吃不完，奶奶才想到晒着存下来。奶奶说：“现在条件好啦！我年轻的时候，刚嫁给你爷爷那会儿，刚赶上三年困难时期，生下来的头个女儿就这样饿死了。有时只好依仗屋旁枣树存着的或是偷摘的红枣充饥，刚摘得枣儿伤胃，尤其日日吃实在难以消化，晚上的时候咯得人生疼，直冒汗，别说多让人难受了。”我咬下一个枣，硬硬的，像当时卡在奶奶心上的一根刺，隐隐生疼。 年幼丧母，好容易成家生儿育女，却遭遇了这般困难，原本就已步履维艰，如此更是雪上加霜。 不幸的是，三年困难时期过去了，文革却紧随其后，爷爷那时年轻气盛，于是成了红卫兵手中的羔羊，幽禁，游街，日日如此。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奶奶却也没有多少抱怨。她说：“这枣啊，年年被人摘得干净，又年年结的满满的。人可是除了摘枣那会儿从没管过它……。”奶奶边说着边将手里的枣扔到到一边的小筛子里。 枣选好后，就得煮熟。煮熟后的枣儿变软了不少。软软的红枣经阳光一晒，便会起皱，然后越来越密，越来越甜。奶奶一边说着过往，一边将煮熟的红枣晾在竹簸箕中，慢慢散开，待一两个小时之后翻一遍。我问奶奶：“何必那样麻烦，直接晒着不就好了，又是煮又是翻何必呢？”奶奶倒是有些气恼，瞥了我一眼，摇摇头道：“那样煮出来的红枣才好吃。”又说“你如果偷懒，枣子随意晒着不久便会烂掉，煮好后红枣不翻身晒没见光的部分便会生霉，也要坏掉，煮晒红枣，每一步都不可偷懒。”我恍然大悟。 后来，我吃着晒好的枣子，想：这筛好的红枣与奶奶有着相似的经历，总要先经历磨砺，才能酿出香甜。只是一路走来奶奶越发豁达，开朗，平和，淡定，却也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一路上每一步都充满艰辛。只此后，我越发爱吃奶奶煮出来的红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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