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捡苦槠——另一种童趣 |
正文 | 一阵风吹过,向晚的初秋就显出点萧杀之气了,行人都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加快了步子。看着被风吹伏的树冠和枝杈间窸窸簌簌掉落的枯树叶,汪汪外婆说,该是捡苦槠的时候了。 苦槠,知道这个名称、见过这种植物的人很少,至于用它的果实制成的豆腐,有口福品尝的人更是少。这是一种生长在长江以南的树种,果实属于坚果类,外表朴实无华,制出的食物却堪称美味。用它做成的豆腐,有一种剔透的光泽,拌上当年做成的剁椒,那种美味,真是余味萦绕,三日而不绝啊。汪汪外婆捡拾苦槠已经有些年头,自从这种美味在餐桌上广受好评,特别是在汪汪指定要吃苦槠豆腐后,这种采集活动,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们约好早上5点出发。 初秋的早晨,已经有些寒意了。我打了个寒颤,蜷缩起脖子,和汪汪外婆一道往车站走去。天还没有亮,四下里静悄悄的,脚步踩在地面上,发出清亮的咔嚓声。从浓密树叶里探出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晕。 车站已经等着一些人了,都是要乘车去公园晨练的老年人。咳几声清嗽,不咸不淡的寒暄几句,眼神和脖子都翘首望向车来的方向。偌大的街市空空荡荡,几辆出租车疾驰而过,划破黎明前的静谧,公交车就闪着桔红的灯,从远处驶过来了。车上已经坐满了老人们,头发花白,一张张脸却透出精神气。 清晨的街道,就如碧波万顷的水面,公交车像游艇一样快速的滑过,而其他时候,它总是像被水草牵绊一样。十几分钟后,植物园就到了,这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下车了,老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开了,我们拎着口袋,走向南门。时间还早,售票处亮着灯,还没有工作人员,我们径直进了园区。 植物园占地200多公顷,植被丰富,品类繁多,苦槠树在哪里,没人带路的话,很难找得到。汪汪外婆走在前面,我紧步跟在后面。一回头,天又亮了些。清早的植物园,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周围都是高大葱茏的树木,黑压压一片。踩着硬实的石板路,头顶上有早起的鸟儿在啾啾说话,还有无处循迹的虫鸣起伏低吟,一路走来一路歌。湿重的露珠啪啪跌打在树叶上。我的思绪开始游离,记忆里一件同样快乐的事情泛出来。那是小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乘着月黑风高,趴在田垄里,窃声说着话,匍匐向前,最后摸黑摘下我们垂涎已久的大李子。那种快乐,点亮了我童年的一角。同样是夜色中,同样是去采集心向往之的果实。 “到了,就在前面了”,汪汪外婆轻声说道。这个时候,天光又亮了一些。我从思绪里拉回来,定睛看向前面几颗高高的大树,真是华荫如盖啊。 再走近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两个若隐若现的人影蹲在大树下,正埋头在捡拾。“已经有人在了!”汪汪外婆压着嗓子说,语气里透着些着急。本来还以为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紧不慢有条不紊一步一步展开今天的采集工作,哪知道被人占了先。那啥繁文缛节,比如先观察一下地形,侦察一下多寡,分配一下地盘,统统都给免了,我们抢步向前,直接呈战斗队形蹲下,也不打话,立刻进入抢收状态。小时候的“双抢”是不是就透着这个劲儿啊! 对方开始注意到有人进入阵地了,头也不抬,手下功夫可不闲着,动作明显加快。稍顷,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妈,是一个妈妈跟儿子两人”,那个妈妈唔了一声,继续稳住下盘,很有些练家子的气度。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寻着果子,难免头凑到一起打个照面,汪汪外婆问她们来了多久了,捡了多少了,那个妈妈答着哈哈,避实就虚的说道,刚来刚来,我们也捡得不多啊。各自心照不宣。 我提着汪汪外婆分的一个环保袋,斜睨了一下对方,暗暗在心里较起了劲。这个时候,天边已经有些彩色的云块了,光线虽然还是有些不足,但地上的苦槠果子越来越清晰了。这种坚果小小的,像极了鼓,只不过是缩小了千百倍的鼓,鼓鼓的,十分饱满,颜色像被火薰燎过一样。汪汪外婆捡了一会儿,发现昨夜的风效果并不明显,地上果子并不多,而且也不如前几次她独自来的时候大粒,捡着捡着就转移战场了。邻近的树林里,也有几棵苦槠树。我捡了一会儿,动作越来越熟练,眼到手到,口袋里的小果子越来越多。这时,不知道是第一阶段工作任务已经完成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那对母女俩朝对方递了个眼神,我似乎看到她们默契的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就收拾好匆匆走了,片刻就隐在了远处的树林。我心里掠过一丝不安,难道——还有更好的去处? 苦槠果子像调皮的小孩,你站着肯定是看不到他们,蹲下来,他们就跳跃着进入你的眼帘,发现了一颗,接着就会看到另一颗,绵延不绝。这使我想起了阿来的《蘑菇圈》,讲述一个藏族阿妈,在那个山坳里,就她可以发现一种值钱的蘑菇——松茸,其它人,即使近距离走过,也看不到。那种有灵性的蘑菇,靠着它,这位藏族阿妈把儿子抚养大,还助他当上了县贸易局局长。我脚下的这些苦槠,也很像这些蘑菇,透着一股灵性。你蹲下来,亲近它,喜欢它,它就跳到你的脚下来了。真的很奇怪,好像是怎么也捡不完似的,一圈一圈绕回来,总有新收获。有的掉在石头缝里,有的裹在草皮里,露出半个笑脸。有的干脆仰躺在地上,像是在对你嬉笑,“我躺在地上,你也看不到吗?”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手里的口袋已经沉甸甸的了。直起身来,已经是一个清冷的明亮的上午了。 附近的亭子里已经有晨练的老伙计们在聊天吃早点了,他们响着喉咙谈着天,有时看看劳作的我们,显见很感兴趣。一对晨练的老年夫妇走过树旁的小径,看到我们在捡东西,男的很是好奇,三步两步走过来,扯过口袋,一把抓出一捧苦槠,看了看,闻了闻,很是稀罕,这是用来干吗的?汪汪外婆告诉他,用来做豆腐的。那多辛苦啊?——辛苦是辛苦点,但我外孙喜欢吃啊。那人连连称是,说我外孙也这样啊,一个小孩长大,要花费多少精力啊。 一上午下来,我们共捡了10斤苦槠。我的膝盖都有些疼了,但掂一掂我们沉甸甸的劳动果实,一种欣喜相伴而生。我拿出揣在包里的剩下的半个包子,边吃边咧嘴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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