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长篇小说《寻找》之九——新年 |
| 正文 | 刚到十二点，家家户户都放起了震耳欲聋的新年里“出行”的炮仗。吕元才买了架1000响的鞭，就瞅着整点放开了，一阵“噼里啪啦”中间夹杂着几个“轰隆，轰隆”的响声，看着炸得满地开花的鞭，一顺溜炸完（听老人们说，这出行的鞭一口气炸完，这一年就会一帆风顺，是个好兆头、好气象），吕元才带着满脸的兴奋走进了屋，似乎拣了金元宝那样掩不住心中的喜悦。 吕庆兰被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鞭炮声，给炸醒了，她喜欢听这充满喜气的声音，好久没有听到这么缜密的鞭炮声啊！这声音，驱逐了人们心中的烦恼，让人憧憬明天会更好！更开心！吕庆兰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憧憬着明天，憧憬着未来······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还没亮，吕庆兰就被“咚，咚，咚”的敲门声给惊醒了，原来是年前刚结婚的赵小军的新媳妇，家家户户端汤圆拜年来了。赵村这一带有个习俗，凡有新婚的新媳妇，大年初一的清晨，天不亮就要给村里家家户户端汤圆请安拜年，这样就会一生一世团团圆圆。一般用小碗盛六个汤圆，每家一碗，而每到一户人家，别人都会打发一个小红包，以示回礼，红包里面一般包五毛钱。 “恭贺您们发财！” “一样，一样！恭贺！恭贺！”吕元才和林秋芝早早地就起了床，在堂屋里与赵小军的新媳妇互相祝贺着新年。 吕庆兰穿好毛衣和棉袄，拿出前面婆婆（吕东盛媳妇）给的一件的确良扪褂，那是她女儿吕卫平嫌小了的一件还算比较新暂的衣服。白色的底面上缀满碎红的小花朵，翻转的小圆领上还镶着粉红色的花边，扣子也好看，是五颗亮晶晶的金色的扣子，穿在吕庆兰身上，简直像量身定做，一张黄里透着黑的小脸，也显得精神了不少，再把短短的马尾辫对着镜子梳高一点儿，把个平时乡里乡气的小姑娘，打扮得像个城里小姑娘了。其实，吕庆兰一直很爱美的，可是，娘娘很少给她做新衣服的，要不，就是别人给的旧衣服，拿回来给她，要不，就是下角料拼凑而成的，今年做了一件扪褂，也是拿庆威没做完的蓝卡布拼凑着做的。这些衣服，吕庆兰会把它们放在衣柜的角落里，烧火的时候穿穿。而吕卫平的衣服一般都是较好的，吕东盛特别疼爱吕卫平这个有一股霸气的小女儿，每次从省城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买新衣回来，所以她的衣服一般都是较新潮的，吕庆兰能偶尔被施舍，也会觉得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吕庆兰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穿，总觉得穿着上学、做饭，糟蹋了它。吕庆兰整好装束，在挂在墙上的那个小镜子里照了又照，自己也觉得满意！今天是新年，吕庆兰心情也不错，穿上这件衣服，更显得自信和有活力了。平时总很少管庆兰穿着的林秋芝，看见庆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眼睛里的光不由自主地亮了一下，瞬间又被自己逼回平时无视的模样。 吕元才还是穿着平日穿的旧卡布棉袄和扪褂，只是洗干净了，比平时整洁，平时一天到晚，收棉纱、抖棉纱，总是与灰打交道，想穿得整洁一些，都不行，只有过年，歇息几天，才能穿几天干净衣服。早早地，吕元才就和弟弟吕生才去给祖先上了坟（赵村的习俗，初一大清早就要去祭奠祖先）。林秋芝倒是穿了一件新衣服，灰底子面料上面起暗绿色的大花，原本就不白的脸，更加显得晦暗，不过是新衣服，她自己倒觉得不错的。庆威穿一套天蓝色的卡布套装，看上去还蛮精神的，可是一会儿在地上打个滚儿，就又成了个小灰孩儿了。 “伯伯（赵村这里对爸爸的称呼），娘娘，恭贺您们新年好！”吕庆兰拿了一个蛇皮袋子垫在地上，双膝跪在袋子上给吕元才和林秋芝行新年礼，吕元才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示意林秋芝打发孩子，林秋芝朝吕元才努了努嘴，极不情愿地一边假喋喋对吕庆兰说：“乖——，又大了一岁！”一边把五毛钱的压岁钱放在吕庆兰的手里。 看到有钱可以去买鞭，没等庆兰站起来，吕庆威就迫不及待地跪在袋子上，说：“我也要钱！我也要钱！”林秋芝看到儿子自告奋勇地跑过来跪下，欣喜至极，脸上笑开了花，没想到儿子这么懂事，也知道跪拜年。可是，听到他只是要钱，笑容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你要拜年，才能有钱噻！”林秋芝有点儿失望地哄着庆威。 “伯伯、娘娘，恭贺你们新年好！”吕庆威也学着姐姐的模样，嘴里一边念道，一边作揖叩头。吕庆兰和吕元才在一边，不禁笑出声来，只有林秋芝绷着脸，笑意全没了。吕元才赶紧掏出一个崭新的五毛，递给庆威，并和蔼地说：“乖——，又大了一岁了，聪明懂事了啊！”林秋芝一把从吕元才手上抢过钱，对庆威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傻，你姐姐喊我喊娘娘，你也喊我喊娘娘吗？再喊一遍，喊什么？”吕元才让林秋芝别那么较真，林秋芝看庆兰在跟前，偏不。“姆妈—”庆威都有些不耐烦了，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林秋芝这才露出微笑，将吕元才给的五毛钱钱塞给了庆威，然后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五毛钱给了庆威，吕庆兰转过身去，但这一切，她早就看在了眼里。 “么爷，恭贺发财！”见吕生才刚起床，从房间里出来，吕庆兰赶紧拜年。 “嗯！大了一岁，懂事了啊！”吕生才笑着看了看吕庆兰，心里在想，小丫头真地长大了，也好看了。 汤圆都给庆威吃了，林秋芝正在厨房下面条，大家吃了，都有任务要去执行。吕庆兰抽空赶紧跑到后堂里屋爷爷的睡房，爷爷已经起床了，正漱口。 “爷爷，恭贺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吕庆兰不知道还有多少祝福的词想对爷爷说，可是自己只知道这两个。 “我的乖——，大了一岁，更加懂事、聪明啊！莫跑，爷爷给你压岁钱！”吕和尚漱完口，用清水毛巾抹了把脸，然后从裤兜的口袋里，用力地掏出两个五毛的纸币，塞到庆兰手上，对庆兰说：“你和威威一人五毛，等爷爷有钱了，再买东西你们吃！”庆兰知道爷爷并没有钱，今年过年，爷爷还穿着那双补了几层的棉靴。 吃过面条，吕和尚和吕生才去吕东盛家拜年了，吕生才的泥瓦匠手艺还没有学成，还得让吕东盛多费些心思。吕元才则要领着庆兰和庆威去给庆威的干爹干妈（就是赵芙蓉的爸爸妈妈）拜年，庆威每年都非要庆兰一起去，否则，坚决不去，所以每年初一庆兰都去赵芙蓉家拜年。 赵芙蓉家有三个孩子，芙蓉老大，手下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来到她家的时候，他们都不在家，只有芙蓉的爸爸妈妈在家。吕元才带着孩子们与他们互相贺了新年，就坐着闲话家常，嗑瓜子、吃零食。离吃午饭的时间还早得很，吕庆兰肚子也不饿，坐在那里，觉得很是无趣，庆威早就坐不住了，抓了几个京果，就溜到她家门前去拣，看有没有漏放的小鞭去了。 吕庆兰正准备去找庆威，忽然听得芙蓉的妈妈对吕元才说：“那是一户很好的人家，老夫妇原来都是大医院的牙科医生，今年退了休，在石镇（紧挨着榕城）开了家牙医诊所。就是没有子嗣，条件好得很，他们就想找个八九岁的听话的小姑娘认干姑娘，供她以后读书，还会教她做牙医，以后他们老了，侍奉两个老人！” “那不行，我的庆兰还小，从来没离开过我，再说，我也舍不得，那不就是把个姑娘，给了人家吗？”吕元才一口回绝了芙蓉妈妈，心里也有些窝火，“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姑娘送去呀，你还有两个姑娘哩！”吕庆兰听到芙蓉妈妈的话时，心里像翻着五味瓶一样难受，看着父亲果断而有些生气的表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芙蓉妈妈热情地要招呼吕元才和两个孩子吃午饭，可是，谁又吃得下呢？吕元才僵笑着，领着孩子们离开了芙蓉家。 接下来的时间，大年初二吕元才带着林秋芝和庆威去林秋芝的娘家拜年，到初三才会回来，家里就剩下吕和尚和吕庆兰爷孙两在家。吕庆兰除了吃饭，多半时侯，就是待在自己那方小小的几个平方的空间里，看着自己的小人书或者是爷爷收荒收回来的一些杂志，如《少年文艺》之类的旧书，心里静翳地听着外面来恭贺新年的人，来来去去。 就这样，在平静的喜悦之中，吕庆兰轻松地渡过了自己跨入十岁的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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