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的初中生活情愫(散文) |
正文 | 引子:月是故乡明,情是故乡绵,人生是画卷,最美在童年。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贫穷落后的鲁西南农村度过的。这儿有着古老的河流,广袤的平原,勤劳淳朴的劳动者,但由于天灾人祸的折磨,旧社会一直过着屋不遮雨、衣不遮体的生活。我们村不仅是全县有名的“讨饭村”,还是出众的“文盲庄”。每逢过年,写副对联都要到邻村去求人。解放了,翻身了,农民生活有了保障,孩子们也进了学堂。我靠着父亲手推车卖劈柴、小米、高粱面的钱,在离家十几里地的集镇上读完了高小,接着又“有惊无险”的考上了县城第二初中,成为全村唯一的“文化人”。 考试的“风波” 我家离县城二十五里路。县二中是全县仅有的一所综合初级中学,说它排行老二其实不准确,因为第一中学一年后才建立。说它是综合学校,因为它还带着几个班的初级师范。学校位于城东门内,紧挨环城马路和护城河。校园宽阔而整洁,围绕着一个偌大的荷花塘,有序排列着一片青砖平房教室。 那时考初中,比现在高考还难,因为全县几十所高小,而中学当时只有这一所,录取比例几十分之一。那天正当七月酷暑,天不亮我就从家里出发,急步走了二十五里就到了学校,只见门里门外已是考生满盈。不一会,经过“验明正身”,考生鱼贯入场就坐,第一场考数学。考卷拿到手,我松了一口气,并不像老师说的那样邪乎,别人还在琢磨题目,我已经在从“囊中取物”。因为我事先作了充分准备,不仅公式和模拟题记得滚瓜溜熟,就连“鸡兔同笼”一类有名的古算题都会迎刃而解。所以,两页密密麻麻的考卷,不到一个时辰就提前完成。我带着“首战告捷”的心情,洋洋自得地第一个走出考场。 第二场考语文,更不在话下。因为在高小的每周作文,我都获得甲等,而且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宣读。当天的考试题目是:《你做的一件最有意义的事》,任你自由发挥。我选的题目是《儿童团的一天》。故事梗概是:那年我不到十岁,就当上了儿童团长。每天的任务是带着团员们站岗放哨,盘查行人,持有抗日政府路条者,立即放行,无路条或行踪可疑者,交村政府盘问。一天上午,从村西大路上来了一位骑自行车的中年人,头戴洋草帽,身穿白短褂,嘴里哼着小曲,我一看就不像好人。“站住!把路条拿出来!”那人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纸。我接到手中一看,篆字不像篆字,洋文不像洋文,全是勾勾划划、圈圈点点,心想肯定是假的。但往下一看,区政府的大章盖着呢!我灵机一动,心想不管你好人坏人,先带到政府再说。“跟我走,到村政府去!”我们几个孩子连推带拖地把他拉到村政府——我家大院,因为我叔叔是村长。没想到这个人大摇大摆地往屋内走,我叔叔迎面出来打招呼:“张区长,你来了。”啊,是区长!我和几个团员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拔腿就跑。区长一把把我抓住,笑哈哈地对我叔叔说:“小家伙们不错,警惕性很高哩!”原来张区长故意瞎划了一个介绍信,盖上公章,来试探一下儿童团的责任心。 考试都很顺利,没想到体检差点“翻船”。量过身高体重,测过视力、听力之后,便由一位女医生给检查血压和心肺。这个女医生,乌黑的头发,雪白的大褂,匀称的身材,适中的个头,虽然戴着个大口罩,但一看那双清水涟漪般的眼睛,就知是一位美女。我的身高体重、视力听力一路飘红,可检查血压和心脏时,却出现异常。本来我就很紧张,当女医生面对面给我听诊时,我慌乱得手足无措。女医生听到心跳急促,便察颜观色看了我一眼,这使我心里更慌。结果,低压95,高压140,心率120,医生诧异地问我:“过去有高血压、心脏病吗?”我斩钉截铁地回答说:“绝不会有,虽然从未检查过,但我每天上树掏鸟、下水捉鱼、爬坡割草、跑步上学,‘久经考验’,没有过任何不适的感觉。”听了我的自述,女医生和蔼地对我说:“快穿上衣服,别着凉。你的情况我们研究研究再说。” 公榜那天,学校门外墙上的“金榜”前,人头攒动,拥挤不堪,里里外外挤满了学生和家长。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像如今的“电子扫描”一样逐行逐名过滤,生怕错过自己。哪知四百多人的名单几乎看完仍未发现自己的名字。正在绝望崩溃之际,眼前突然一亮,啊!有啦!!我的大名就写在最后,而且字迹还有点异样。我先是高兴不已,后是垂头丧气,心想:凭我的考试成绩,怎么会垫底!我久久凝望着“金榜”,百思不得其解,并有些忿忿不平。 当我入学不久的一天,班主任老师才揭开了这个迷底。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那次考试结束,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听说我的名字被拿掉,便一起去找了校长。指着数学卷对校长说,你看,最后一道难题全部考生只有两人做对,这小伙子就是其中一个。这时,语文老师也插言说,他的作文得满分。校长听了我们两人的叙说,又亲自过目了一下你的考卷,便有点激动地说:“这么好的成绩,为什么没给上榜?”随后,当即挥笔特批:“录取”。所以你的名字就添到了最后。 “啊!好险呀!”当我知道了这一切,我含着热泪向老师深鞠一躬。 “好好学习。”班主任老师亲切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转身而去。 我望着老师远去的伟岸身影,想着老师慈善的面容,联想这次“考试风波”,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古人云:“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焉。”这位班主任老师与我一无亲二无故,素不相识,可他当时帮我改变了人生之路。这“重如泰山”的师恩,我至今不忘。敬爱的老师,您老今安在? “死亡”的闹剧 进入中学以后,一切都感到新鲜。校园是新的,教室是新的,课本是新的,老师和同学都是新的。特别校院中那个荷花塘,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碧水绿叶,荷花绯红,鱼儿徜徉,人影倒映。那座古色古香的湖心亭,更是学生复习功课和谈心交谊的最佳去处。学校虽是公办,但学生的学习用具和生活费用全部自理。即使每月缴费不足十元,但很多家长还是不堪重负。伙食特别简朴,主食是红通通的高粱面卷(学生戏称红色望远镜),小米稀饭。副食是茄子、辣椒、白菜、萝卜等普通蔬菜。每月吃一次红烧肉。要想多改善一下生活,那就要靠师生就地取材,在荷花塘里挖藕和捞鱼。 每当这“自力更生”日时,是学生们最欢快的时光。倩影伴着荷叶摇曳,笑声随着碧波飘扬。当香喷喷的炸藕夹和鲜美可口的子鱼汤端上“地桌”时,个个脸上笑开了花。那时条件艰苦,学生吃饭没有餐厅,就在院内广场上围成“地桌”,十人蹲成一个圆圈,中间放着一脸盆杂烩蔬菜,一大盆“红色望远镜”,吃起来辈香,没有谦让,只有疯抢,一会儿饭菜便一扫而光。 生活是艰苦的,学习是紧张的,每天晚自习还要熬到九点半,这时肚子早已咕咕在叫。家庭条件好的学生,花三分钱买个烧饼或卤鸡蛋,花不起钱的只好任凭口水流淌,饿着肚子入眠。 中学的学习是宁静有序的,中学生是天真烂漫的,每个班级是团结活泼的。为了丰富学生的业余文化生活,我们选举产生了“学生会”,组建了“学生文工团”、“地方戏剧班”和高跷队。由于我从小就有点“文艺细胞”和“演说才能”,再加上又喜欢打篮球,所以,就被同学选上了“文体部长”和“社宣部长”两项职务。我的服务目标是双向的,一是活跃学生自己的文体生活,那时的班级蓝排比赛搞得如火如荼,歌咏大赛更是热火朝天。二是向社会进行宣传教育,节假日带领文艺团体到城郊集市上宣传共和国新的政令,进行普法教育,深受群众欢迎。帮助街道开办夜校,教居民学习文化,更是常规任务,那时我负责管辖的夜校就有五所。 春去夏来,秋临冬至,时间在流逝,学年在增长,一切都在美好时光里度过。没想到,三年级时我们班却出了一件轰动全校的大事,有位张姓同学因患晚期肺结核突然病逝,据说还是开放性的,传染性极强。一石激起千层浪,学校里简直“开了锅”。上了岁数的人都知道,五六十年代因为没有特效药,肺结核几乎都被视为“绝症”,所以当时人们把肺结核看成了“洪水猛兽”。 肺结核病到底何等厉害?起初一无所知,后来学了生理卫生知识,才明白了人们惧怕的缘故。肺结核又称为痨病和“白色瘟疫”,是一种古老的传染病,自有人类以来就有结核病,至少可溯至新石器时代。它曾在全世界广泛流行,曾经是危害人类的主要杀手,夺去了数亿人的生命。在世界各地的历史上都不乏有死于肺结核的名人,比如发明听诊器的法国医师雷纳克、演出电影《乱世佳人》的英国演员费雯丽、日本作家石川啄木以及台湾早期小说家钟理和等。《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好像也是死于此病。 小张的死亡,引起最大恐慌的是我们班,这个说我用过他的铅笔和橡皮,那个说我借过他的书籍,还有的说用他的杯子喝过水。反应最强烈的是他的“同桌同学”、“同食餐友”和“共居室友”,他们个个怀疑自己已传染上了肺结核,因而学习不专心,睡觉不安稳,想入非非。一个礼拜时间内,县医院的放射科排队就诊的几乎都是我们的同学,惹得医院院长多次打电话质问我们校长。 与小张同住的室友有三人,一个姓王,一个姓刘,另一个姓陈。前两人都健壮彪悍,王同学是“灌篮高手”,刘同学是“足球前锋”,虽然起初二人也紧张过一阵,但感到自身有用不完的力气,所以根本不相信病菌能奈何他。姓陈的同学长得高挑清瘦,平时就经常感冒咳嗽,由于抵抗力太差,这次他断定自己就是“替死鬼”。放射科透视结果,果然“泾渭”分明,王、刘同学两肺清晰,小陈的片子却出现阴影。回校后,小陈像“霜打的茄子”,饭菜不进,彻夜失眠,更没有心思上课。他说要回家给父亲要点钱,乘海轮到海上旅行,玩够了就投海自尽。 也是陈同学命不该绝,这年秋天部队来校招兵,除了文化知识、个头长相要符合要求外,体检特别严格,由军分区医院“操刀”。王刘同学首先报名,并劝小陈说:你也去试试,文化和身材你都不成问题,政审更不怕,咱们三人家庭出身一色贫农。关键是心肺检查,这也不要紧,据说这个医院的医疗仪器和医生医术都是本地区一流的,说不定县医院检查的不准呢。小陈听同学讲的有道理,于是怏怏跟在后面去了军医院。检查结果大出所料,小陈的两肺和王刘同学一样,全是清晰明快,连个络纹也没有。小陈连蹦带跳地跑回学校,见了女同学就握手,见了男同学就拥抱,晚上还约同室同学去餐馆“啜”了一顿。 几天后,录取通知书来了,小王考上了炮兵学校,小刘考上了空军飞行员,小陈直接被分配到陆军部队。后来听说,小王当了炮兵营长,小刘成了空军战斗英雄,小陈只弄了个陆军“排长”。十几年后,我从南方回山东探亲,路过徐州换车时,小陈专门从部队赶到火车站与我见面,同学相逢,拥抱良久,我们还一起吃了便餐。 “暗恋”的浪花 五六十年代,初中生的思想是传统的,情感是含蓄的,不像现在中学生的思想这么开放,很少听到过中学生有“早恋”的。可大家的年龄都到了青春萌发期,虽然尚不懂什么是爱情,但对异性的青睐和吸引还是时有冲动的。初二时我刚满十六岁,但个头长到一米七二,而且是“一表人才”。闲下来的时候,我也构想过将来的“她”。在我清纯的心灵中,有两种人是我“梦中的公主”:一是医生或护士,她们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二是老师,她们是启迪智慧的“灵魂工程师”。出于内心这种缘故,我见了女医生就紧张,想看不敢看,想走不挪步。体检时为什么心跳那么快,就因为女医生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直视着我。对女老师,总感到她们是“知识的宝藏”和“故事的海洋”,所以既心仪又敬畏。 机会终于来了。二年级下的一个晚上,我到城北关夜校检查工作,一位女老师让我眼前一亮。我进门时她正在讲课,于是我便在最后一排座位坐下。她礼貌地向我点点头,意思让我稍等一会。课一讲完她马上跑过来说:“对不起,让您久等了。”随后自我介绍说:“我叫林可欣,是我们学校师范班二年级的学生。这个夜校由我全面负责,语文、算术、音乐一担挑。”我也很恭谦地回答:“没关系,我是随便来看看。听说你这个班还评了先进呢。”“那都是对我的鼓励。”我顺着一阵笑声望去,呀!这么漂亮呀!一双又大又亮、清澈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眼睛,一对又粗又黑、分流垂青的大辫子,配上那苗条玲珑、不高不矮的匀称身材,简直就像那油画的“画中人”。虽然第一次见面不足半个小时,但她却成了我心中抹不掉的“女神”。 从此后,我成为城北夜校的“常客”,其他几个夜校,不是“走马观花”,就是“蜻蜓点水”,而这里总是最后“落脚点”。夜长梦多,日久生情,慢慢双方都有了好感。但只是靠神交、靠会意,谁也没有说过“喜欢”二字,谁也没有表露过“暧昧”之情,“暗恋”的浪花尽在无形无声中涌动。 天有不测风云,事有变化万千。三年级时,县里成立了正宗的师范学校,我们学校的四个师范班全部合并过去。一条鸿沟从天而降,师范学校在城南门外,来回一趟要个把小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拉长,我对可欣的热情逐渐淡化。可人家没忘呀!有人说,男人的心奔放而浮躁,少男还有些飘逸不定;女人的心含蓄而热忱,少女之心尤为专情,如果她真心爱你是会千方百计来找你的。 一天下午,林可欣突然出现在我们学校,目标就是我们班。有个同学跑来报信说:“师范班那个大眼睛姑娘来了,说不定是来找你的,你快去迎迎呀。”我听到后不是惊喜,而是“惊慌”,赶快跑到别的教室躲了起来。姑娘来到我们教室,随意扫了一眼,不见我的踪影,便若无其事地说:“我今天到城里办事,顺便来看看大家。”人家走了之后,我又有点怨恨自己。这不是“叶公好龙”吗?后来星期天她又来过一次,但因我回乡下家里取伙食费和衣物又没见到。 毕业前,我哥哥来信,让我去他工作的海滨城市读高中,从此就与可欣断了音信。几年后听说她分配到乡下一所高小教书,找了一位非常珍惜她的爱人,并生了一个“青胜于蓝”的漂亮女儿,我心中才产生了一丝丝安慰。 通过这次情缘“邂逅”,不仅给我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忆,更给我留下了深刻有益的反思。人的生命犹如一条涓涓而流的小河,在曲折、迂回地前进中,有时会碰到狰狞凶险的礁石,有时也会遇到醉人心扉的“桃花岛”。不论何时都要真诚面对,不论何事都要随机随缘,我都觉得应当心安理得,宁静致远,这才是人生哲学。 三年初中生活,收获是颇丰的,回忆是无尽的。如果说人生征途像“滚滚长江”的话,那初中时光就像是“三江源”,它是知识的源头;如果说人生道路像“万里长城”的话,那初中阶段就像是“嘉峪关”,它是炫丽风光的开始。绵绵的初中情愫,是我一生中永不消逝的璀璨浪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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