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母亲 |
正文 | 母亲已经68岁了,而我也已到了而立之年,远离母亲近10年,每当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很怀想母亲。母亲的身体不好,常让我产生一些莫名的忧郁,尤其是梦见母亲突然离我而去,心里就一阵阵的发紧,发疼,甚至泪流满面,早晨醒来,总是自我宽慰,按老家的说法,梦见谁死了,是要增寿的,于是我就发自内心的渴望,母亲能多活一年,我少活几年都可以,因为母亲之于我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我对于母亲不是一个简单的爱就可以回报的。 我家姊妹很多,五个姐姐,一个妹妹,惟独我是个男孩。由于姐妹太多,母亲没少受苦头,爷爷是个封建思想很浓的老人,对母亲总生女孩很是不满,奶奶也说母亲是个没福的人,母亲生完孩子没多长时间,就得下地干活,母亲后来总是头晕与这有着很大的关系。记得生我的那一年,下大雪,爷爷一看是个男孩,高兴得一大早就动身去我三十里外的外婆家报喜,奶奶也杀了一只老母鸡,把母亲下奶。这是妈妈生了五个孩子,享受得最好待遇。看来我的出生为母亲带来了好运,终于让母亲能在爷爷奶奶面前抬起头了。按理,我应是最受宠的一个,殊不知,从小开始,我挨母亲的打却最多。曾记得,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偷了家里的五个鸡蛋和同学一起去换了甜甜的香槟酒,母亲知道后,简直是大发雷霆,让我跪在堂屋里,我乘她转身拿竹条打我之际,跑了。到了中午,我饿极了,却不敢回家,只得去田坝上摘山楂来充饥,当时山楂还很青、很涩,我却吃得很香。没料到母亲找到了这里,一句话也不说,折断一根山楂树,对着我的屁股狠打起来,我疼得眼泪只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要知道,山楂树上是有刺的,当时只觉得母亲太狠。打完之后,母亲又拎着我的耳朵往家里拽,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才多大,就学会偷东西了,长大了还得了,小时偷针,长大就会偷牛,以后再这样,我就打断你的手。”我自我感觉,我还是个好孩子,从不拿别人家的东西,没想到拿了家里几个鸡蛋,会把母亲气成这样;但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做个类似的事。直到现在我做了父亲,教育自己的孩子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有一次三岁的儿子捡到两块钱,高兴地教给我,我拍拍他的小脑袋说,这不是我的钱,不能要。然后带着小家伙,把钱给了单位门口一个要饭的大爷。 说起鸡蛋,我有一种很深的感情。我父亲虽在乡政府工作,却是一个清廉得不能再清廉的人,人家都说他傻,不会捞钱,也不会替我的几个姐姐找点事做。就靠他那么一点工资来维持一大家子的生计,是很艰难的。鸡蛋也就成了我家补贴家用的一个重要来源,除了家里来客人或者过节的时候,很少能吃到鸡蛋。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家里经济很紧张,每当星期六回家拿生活费时,总不好意思开口,而母亲往往是拿起积鑽起来的一篮子鸡蛋去小商店里换回十几块钱给我,看着母亲因劳作而疲惫不堪的样子,我很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只是希望自己能早一天读出书来,挣钱报答母亲,于是我在自己的课桌上刻上鸡蛋二字来激励自己,当学习不认真时,只要想想母亲卖鸡蛋的情景,我都会把心思收回来,告诫自己不可对不起母亲。 父亲工作,很少顾及家里的农活,家中的六七亩田主要靠母亲一人劳作,犁田、耙田、插秧、收割这都是男劳力干的活,可在我家里都得靠母亲,我经常听到母亲的哭声,那是累极了的一种发泄,每当这时,我也只能陪着流眼泪,感到母亲很可怜,却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但在人前,母亲却总是显得那么要强,很少叫苦,在我懂事后,母亲经常跟我说,人穷志不穷,做人不能没了志气。长期的劳作加上营养的不良,母亲染上了一身的病,在我读高三那年,母亲经常晕倒,送到县医院检查时,被诊断为是恶性肿瘤,医生建议转到湖北的武汉医院,可家里哪里能拿出这么一笔钱,虽然父亲东凑西凑把这笔钱准备好了,可母亲说什么也不肯去,反正治不好了,何必花这笔冤枉钱。父亲拿她没办法,只得回到家里。我从学校得知这件事后,很是痛苦,决定辍学,外出打工,挣钱为母亲治病,等我回到家时,才发现我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在坚强的母亲面前,我是开不了这个口的。母亲就像没病的样子,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依旧一副笑脸,晚上,在院子里乘凉时,母亲一边钠着鞋底,一边对我说,哪一块田是我家的,哪一块山是我家的,让我要记住,不然等到她过世后,连自家的田地都不知道在哪里,又说,趁活着的时候,要多为我和父亲做几双鞋,不然等到她过世后,就没人给我们父子俩做鞋穿。从母亲的话中,我感受不到一丝悲伤的意味,光想哭,却不敢哭,有这样的一位母亲,生活中还有什么扛不过去呢。 回到学校,惶惶不安地度过了一个多月,听父亲说,想了很多土办法,没有什么收效,母亲还是经常晕倒。后来,父亲联系到了母亲老家一位结拜的姐姐,她在镇上的医院工作。父亲决定带着母亲去看看,我也跟着去了。那是一个很简陋的小医院,无论是医疗设备和医疗技术都无法和我老家的县医院相比,没想到,这里的医生却说我母亲的肿瘤是良性的,可以做切除手术。我和爸爸都不敢相信他们的诊断,但回家,母亲只会死路一条,抱着一种很痛苦又很侥幸的心里,父亲在手术单上签了字,谁都知道,母亲这一上手术台,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可母亲却说死马当作活马医,没什么大不了的。手术室就在一间小平房里,通过旁边的窗户,我们可以听到里面的一切。可我和姐姐谁也不敢站到窗户旁边,只是在外面来回不安的走着。只有我大姨一直守在窗户旁边,手术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大姨突然哭着跑过来,说,又发现了一个肿瘤,不能切除了,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却不敢哭出声,就这样又煎熬了3个小时,主刀医生出来,很疲惫地笑了笑,手术成功了。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母亲又可以活下去了,我真想跪下去,向这位医生致敬,发自内心的。母亲出院后,医生对父亲说,病人的体质很差,回家后一定要加强营养,最后又说,这种病手术后最多能活五年。没想到,一路风风雨雨,母亲居然一直活到了现在,有人说,那是我母亲命大,母亲却说是抛不下我们,但我深知,那是母亲内心的坦然、豁达、坚强所致。上大学了,工作了,每每回想起母亲的这一劫,我都会被母亲所折服,有这样的母亲在身边,我还有什么困难不可以克服,母亲成了我前行道路上最强大的动力。 工作后,一直想好好地孝顺母亲,包了一辆小车把母亲从千里之外的老家接过来,可母亲只住了12天就要走了,不是我和我媳妇对她不好,而实在是她老人家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闲下来,反而浑身不自在,一个劲地在我耳旁唠叨,她不在家,怕家里的猪瘦了,怕哪块菜地慌了,怕山上的树被人偷了等等。我仔细一想,母亲生活在这里,虽然不用干活,生活好一点,但未必生活得快乐,还是让她回去。后来才知道,母亲住不惯,放心不下家里,固然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是她看着我为她买这买那,心疼花的钱太多了,想着我还要买房子,生孩子,咋也不愿意住下去了。两年后,我生了孩子,母亲做了奶奶,甭提多高兴了,和父亲一起来帮我照看孩子。谁知,母亲水土不服,老是浮肿,我送她去住院,高昂的医疗费,让母亲自责不已,我告诉母亲,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小时候,你养我,长大了,我养你还不应该吗,况且,你活着的时候,我不尽尽孝心,难道还要等你过世后再说孝顺你吗?我又开玩笑的说,你活着的时候,我孝敬你了,你死了,我就可以少哭几声。没想到,母亲听了这话,却流泪了,我知道,母亲是幸福得流泪了,养了我这样一个儿子,没白养。可说真的,母亲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所做的这一点点,又能算得了什么了。 为我带了半年的孩子,母亲还是回去了,按她的话说,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母亲晕车很厉害,身体又一年差似一年,看来想再来一趟是真的很困难了。每每想及此,我都很后悔当初的选择,为什么要远离母亲,来到这么远的一个地方工作,要知道当时我是可以回到母亲身边工作的。后悔是没有用的,我只能平常多给母亲打打电话,多听听母亲的声音,多说几句没有实质性的好话,哄哄她老人家罢了。每当想着她老人家病在床上,无人照料时,我真的感到自己很无用,愧对母亲,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在她的身旁。也曾一度考虑过调回老家,但实在是太难了。 写完这些,孩子和老婆都已睡着了,淡淡的月光照在我的书桌上,我想,最近一直失眠的母亲睡着了吗,是不是和我一样,想着她心中的牵挂,她的儿子和她的孙子。母亲,你还是睡吧,养好精神,养好身体,儿子可以在有生之年,多听听你的唠叨也是好的。就此停笔,相信好人有好运,母亲会活得好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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