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背影 |
正文 | 从很小时写作文开始,提笔写“亲爱的爸爸妈妈”,我总愿意写父亲,似乎那个沉默不语伟岸的男人,总是能给予我无尽的安全感,融化我那颗长满刺却敏感的心。而对于那个成天在我耳边叽喳叫,讨论今天菜价涨了几分,明天谁家又嫁了人,我无半点好感,甚至觉得这是个世俗可恨的女人,所以顶嘴,吵架,尖酸刻薄的话,大抵每天都有,无数次听到她厉声尖叫,嘴里夹杂着不屑:“等你以后没有我这个妈,你就知道,你就知道生活有多么艰难……”我冷冷哼了一声,摔门而去,听到门里,她撕声而叫,然后是锅碗瓢盆碎了一地的声音:“滚,出去你就别回来了!”再然后,是面对一地狼藉默默的父亲,气氛跌到了冰点。 我是什么时候觉得“母亲”这个词语无比碍眼? 我无数次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是在很小的时候,看到同学放学回家,母亲急匆匆地赶来,有的来得晚了,孩子气得满脸通红:“你怎么这么晚,我等了多久多久!”母亲脸色一变,满脸赔笑:“有点急事,这不赶过来了么,待会我们去买好吃的补偿,走吧走吧……”于是,成双的背影总是烙印在年少我的心里,我幽愤地目送着他们离去,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包,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真怕别看到的惶恐,充斥了童年。自卑,不安,懦弱,好像离快乐很远。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恶毒的女人。年少的我毫无逻辑的想。 有一次下大雨,我独自坐在教室,看着窗外的越来越黑的天,看着狂风呼啸,看着豆大的雨,拍打着窗外,慢慢化成一滩深浅不一的绿色,我倔强的认为她一定回来接我。甚至想象她打着花雨伞,踩着悠长的步伐,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我满足地舔了舔嘴巴。时间像雨水,冲刷着我的幻想,目送着无数人离去的背影,看到自己织成的美梦一点点碎开,碎了满地,割伤了自己的心。“不!”我惊呼一声,逃离似的跑回了家,雨点打在我的脸上,生疼,生疼。 我在巷口遇见她,不错,正是她撑着花雨伞的背影,我跑上去,她似乎要张开双臂,我一个狠劲推了她一把,她便摔在了雨中,那个时候我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我咬牙切齿:“谁要你可怜的关心,我不需要。”雨哗哗地下,像上帝打开了盛满眼泪的湖,模模糊糊,我在雨中开怀大笑。 我自以为与那个女人的斗争会持续到,我们老了或者,她死了。 十八岁那年,那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耻混蛋到了极点。仍是一次持久的冷战。 她尖声气愤地说:“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生了你这个讨债鬼!” “不错,就是造了孽!你要是不造孽,就不会在我七岁时,抛下我一个人在雨中,你从小到大知不知道我要什么……” 她身子一震,脸上布满了哀戚,她含着泪水,轻轻抚上我的脸,我乌黑的长发,柔和的,温热的指尖:“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记恨着。没成想你记恨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哽咽了一会:“那些年,你爸被银行裁了公职,收入没了,只好自己创业。我们起早贪黑,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恨不能再生出几只手几只脚,这学校学费又贵,我一门心思只想让你好好读书,我没天没夜的工作,那里顾得上你。只得每天埋在巷子角落,就盼你安全到家……” 我似乎明白了一切,可是嘴巴仍然抿着,倔强说不出话来。 后来我上了高中。第一个星期,仅一个星期,便尝尽了生活的苦楚。自己晾晒衣服,生了病自己扛,孤独穿过操场,吃着不合口味的饭菜。站在宿舍的门口,望着清冷的月,凉薄的空气,虚无的景物,我搂了搂自己的衣衫,才知道思念的磨人。那个时候才明白,她一直挂在嘴边的生活的艰苦。 回家那天,遇上大塞车,到站时已经是繁星满天。我摸索着回家的小巷,昏暗不明的路灯,有一个矮矮的背影,灯光下的飞蛾,扑棱地寻找着温暖。她淡淡出口:“走吧。”然后径直走在前头,我突然想做什么,跑了她身旁,慢慢试着,牵住了她的手。她看了我一眼,眼角已经有了泪,我轻轻擦去:“一起走。”我才发现,我已经高了她些许,这样看起来,我更像个大人,她更像个孩子。 就这样我和她无言走了一段路,一段回家的路。 看着不远处的家,柔柔晕开来点点暖黄的光。 像一个温柔的茧,它慢慢地,慢慢地包裹我的刺,很温暖,很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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