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老姜 |
正文 | 老姜 葛峰 老姜是我们学校烧锅炉的临时工。 学校把锅炉房包了出去。老姜买煤卖水,自负盈亏。 老姜矮小、黑瘦,岁月的沧桑刻在脸上,看不出实际年龄。他好像一年中大多数时间都穿着皱巴巴的西服,白衬衣,系着红的一拉得领带。天寒地冻的日子,西服外面套上一件点点油渍的磨得发亮的羽绒服。 老师们打水时,很少和他打招呼,最多以“师傅”呼之。我第一次叫他“姜老师”时,发现他眼中晶莹的东西在百转千回。 接触多了,彼此有了亲切感。老姜四十出头,仍属于对爱情有资本期待的年纪,但他孑然一身。在老家,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几个对象,但都无疾而终。在农村找不上媳妇是件丢人的事。他不想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逃离了生活多年的乡村。进城后,热心人给老姜介绍了一个算是门当户对的女人。那女人看重的不是老姜,应该是老姜日渐瘦瘪的钱包。当他的血汗钱换了主人之后,女人便杳如黄鹤了。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否带走了老姜对未来生活的信心,不知道他是否仍在等待生命中属于他的“真命公主”的降临?不知道他一个人在路上还要走多久?能否迎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那天? 老姜的生活一如往常。十几平米的锅炉房小院打理地井井有条。院中的时令瓜果青菜青翠欲滴,招蜂引蝶。墙外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染绿了校园的树木小草,也染绿了人们浅色的心情。 老姜生活简朴,很少吃肉,一盘辣椒,两根黄瓜就是下酒的佳肴。尽管这样,还是常常入不敷出。有的学生嘴甜打个招呼,水钱就不要了。一女生打水时说,钱包丢了,吃饭都成了问题,水钱下回再给。老姜分文没要,还给了那女生20元。自此以后,隔三差五就有学生说钱丢了,希望老姜能周济一下。去的人多了,老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难辨真假。 心情不好时,老姜却六亲不认。一男生打完水一声不吭就走,老姜扯住胳膊不让走。一群学生帮腔起哄,老姜不示弱,大有舌战群儒之势。男生自视比老姜高一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老姜也不是吃素的,死死抱住胳膊,男生怎么也挣不脱。这使人想起《阿Q正传》中阿Q与小D“龙虎斗”的场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学校领导警告老姜,再和学生冲突就走人。 老姜好长时间都郁郁寡欢,无聊时就下象棋,大多数时候是和自己下。在自己的楚河汉界里,他是指挥千军万马的英雄,静静地释放着紫色的灵魂。 汶川地震时,学校组织捐款。普通老师每人100元,中层以上教育干部200元,多则不限。大红榜贴出后,很多学生驻足观看。红纸上最后一行刺激了他们的神经。姜友声:50元。50在众多趾高气扬的数字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而自惭形秽。学生们对那个名字表现出不屑、鄙视,油然而生出一种愤慨。姜友声这个名字很快臭遍校园。姜友声是老姜的名字。 高考前的一个夜晚,我和一位老师在学校值班。在操场溜达时,遇到了老姜。那晚他心情好,盛情请我们喝两杯。我们一再推辞。熄灯铃响后,老姜跑到办公室说“我从地摊上买了几个菜,累了一天,解解乏。”我有些迟疑,推脱说一会过去。同事认为和老姜喝酒一是影响不好,再者也有失身份。那晚,我们没去。不知老姜是否有“有约不来过半夜,闲敲棋子落灯花”的焦躁?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六月的暑气笼罩着我,心头却有凉风阵阵吹起。不安郁结心中,锥心一般的痛。 去年,学校辞了老姜。他流着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生活了五六年的地方。听说,老姜去了外地。后来再没听到他的任何信息。 想起老姜会有莫名的心酸,耳边总回荡着网络短片《老男孩》的片尾曲:看那满天飘零的花朵,在最美丽的时刻凋谢,有谁会记得这世界他来过。 老姜,你在他乡可安好?有机会我们一定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这次,我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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