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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病理
正文

一 三层公寓

天色微明,市郊的一座三层公寓的主人便迎来了他的客人。一辆轰隆隆放着青烟的铃木牌鱼贯而来,车上的人在门前停下后仔细的整理了着装随即就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大概公寓主人的保姆。时髦的雇佣者已经彻底放弃了花钱却不讨好的钟点工,大抵是因为这些工作者不能尽他们所愿。这种选择也更加使他们感到了安心,以及这种支配权带来的快感。此来人紧紧的盯着这位小姐,眼神炯炯有光,停顿一会后和缓地问道:“林先生在吗?”“已经在了。”小姐的语言显然没有把握准确,语速极快且带有乡土味,这让她略有尴尬。“赶紧进来吧!”门内传来一句生气不足的话。医生走了进去,然后转过身关上漆色褐红的门。林先生靠在厅子里的沙发上,背后垫着整块的狐皮软垫,眉毛不时地跳动,样子似感痛苦。“你是今生医生吧?”“嗯,我是麦今生,鉴于在电话里说的并不清楚,所以????”今生略感拘谨,言语多有梗塞。他把药箱打开放在了一旁。“多谢你了!这几天可是折磨死我了,我的喉咙里充满了痰,不停地咳嗽,我感觉全身都难受着呐!”林先生闭着眼睛,手心向上平摊着,仿佛只有嘴能够使用了。今生听着林先生描述,不如说是倾诉,在心里不停地翻炒能与之对照的模型。一瞬间,这些列子像沸水里的碎屑一样时起时伏,把握不定。不过,现在就得出结论是神仙也做不到的。他开始询问林先生:“有没有流涕。”“没有,只是有痰。”林先生的回答之全面另今生生惊讶,看来他已经思考了起因。不过,为了行完医生的手续,今生还要继续询问:“那么,你是否着凉,多数人都是由于这些小细节才引出了病”“没有,空调一直开在二十五度。”林先生的回答比想象的要快,语气极其肯定。今生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那是一条仿古的木椅,坐上去很舒服。他觉得林先生有些懊恼,或许也是对他如此询问下去的不满,继续的询问代表尚未有结果。在受病魔折磨下的某些人往往会失去平常的耐性。“”今生原本以为可以以此获得一些机会介以思索这个古怪的病症,并且运气好的话也有可能一击命中,但他失败了,一种紧张感在心里一晃而过。他现在需要时间来适应自己面前的这位富有者言语的紧凑以及这种紧凑带来的距离。事实上,今生有些慌乱了。“给我看看那些红点”晋生说。林先生顺从的把手伸了过来,搁在面前的圆茶几上。今生轻轻地卷起袖口,抿了抿嘴唇。是的,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他感到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呢?可是再无下文。今生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支温度计,在空气中奋力地甩了几下,然后递给林先生示意他将其压在舌下。毫无疑问,林先生对此非常熟悉,他将温度计放入嘴中就像放入巧克力棒一样自然。晋生吐了口气,现在他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好好想想。

是怎么回事。今生激出了一身冷汗。他闭着眼睛,像是在心里朝自己狂喊:“找死,找死???你不是在掴自己的嘴吗?”林先生闭着眼睛、嘴唇略有发白,他安静的躺着,没有注意不动声色的今生。今生的心里波涛涌动,但表面却姿态安然毫不在意胸有成竹。他正努力寻求一个保卫自己的方案。

这时门铃响了,林先生张嘴叫了一声“小商,开门”,刚才的女子又走了出来,朝今生咧开嘴笑。今生听林先生的语气,觉得这个叫“小商”女人却又是不像保姆。

门开后,一个身着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的酒水。此人脸部刚刚剔去了胡须,看起来很是年轻。“林律师,你怎么样了?”进了门后他就仔细的搜寻着林先生的所在,话音却出人意料的先到了。“没事???受了点凉,麦医生在这里呢。”林先生卷着舌头,声音不清不楚。今生纳闷了一会,应声道:“没事,没事。”他不想说“小病,小病”,因为他还是没弄明白这头痛加红点是何来由,但照着林先生的意思这话是不错的。也许有些病并不是全如书上所言,他想。“那好,麻烦你多用心,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此人来去匆匆,意图明显,也可以说是别无他图。林先生瞄了一眼地上的物品,没有理睬。他转过脸问今生道:“可以了吗?”今生拿出了林先生嘴里的温度计,“低烧”他说,“吊瓶水吧!”林先生没有多说,微微点了点头,这让今生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今生随即开始使用药水,对他来说,这是最容易的事情,甚至能感觉到了一些快活的滋味。

今生出了林先生家门时太阳已经开始散热,他在那辆铃木坐垫上拍了两记重掌,兴奋的扭转车把, 车尾“轰隆隆”的卷起一阵灰尘。

二 医院

医院“门前冷落鞍马稀”,偶尔有几个人结伴而来,更显冷清。医院前的院子里稀稀拉拉的停着一些自行车、摩托车,靠着墙还有一辆色泽暗淡的黑皮轿车,大概已经使用了很久。医院的正面看起来貌似政府大楼,表观严肃、死气沉沉。门前是两棵白桦树,树皮颜色深浅不一,仿佛是传染了皮肤病。大门的正前方有一座极小的假山,假山上隐藏了一根水管,涌出的自来水从假山上流下就变成了淙淙的泉水。假山两旁是一圈人工草坪,颜色里深外浅,一个小小的自动喷头在悠闲地喷洒着细小的水雾。

今生疾驰而来的声音扰乱了这里的寂静,他也略感不安的减小油门,迟疑是不是来得早了。他看了看手表,决定进去看看情况,在门卫那里做了登记和说明后便往里走。他沿着楼梯逐层向上,最终确定这独独的一栋办公楼共四层,楼顶上还有一个大阁楼,门窗紧闭,窗帘也遮盖得严严实实,像是会议室。窗台上摆着几盆苦竹和扭曲得奇形怪状的小松,别无他物。今生“腾腾”的游走下楼去,竟然没有遇见一个人,不觉的陡然一惊。幸好今生对无神抱有膜拜自保之意,心里才舒坦下来。今生从小在山里长大,那里每逢传说中的日子皆要拜神祭鬼。平常生活更是十分注重这些对于神明的礼节,万一失了礼,小孩则要受骂,大人就赶紧虔诚的道歉。好在并不是所有时候和物品都受这种严肃的笼罩。忽然今生感到自己很好笑,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正在打扫地面,奇怪的是这里已经很干净了。今生走上前去搭讪,那人也抬起头来,他发觉此人是一个中年妇女,面容黝黑,皮肤枯槁,看起来很是苍老。“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里的医生呢?”今生说。“开会”,中年妇女没有做其它任何附加说明。今生点点头,象征性地道了谢,准备奔上楼而去。“下面,下面”,中年妇女提了音量,大概是看出了今生要走的路线不对。今生回过头,又问:“在哪?”“二层会议室”她的语气再次略微抬高了一些,用食指指了指楼下,好让这个年轻人更明白。今生却也再三道了谢,才往二楼去。

到了二楼,今生扫了一眼过道,结果很明显:还是没有人影。他又扫了一眼,眼前的门牌上就写着“会议室”。他轻轻地走了过去,在门外踌躇了一阵,间歇地听见极小的声音。最后,他还是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好像说了一声“是谁?”。他没有听清,不敢贸然回答,也不敢再敲门,生怕开门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可是,门自己开了。、其实是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大概是刚刚发出声音的人,他的头顶上因没有头发掩盖而显得十分透亮。那人说:“你有什么事?”。紧张中,今生一时竟不知如何说明来意。那人几乎没有停顿,似乎是一分钟也不能等待他。就说道:“什么事会议结束后再说,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继续等到结束。”今生准备说“愿意”,想想情境不对,准备改口说“当然可以”,可是门已经“砰”的关上了。今生站在门外,那阵风像是从他的身上碾压了过去一样,让人有点透不过气,盲目之下,他不由得在门口轻轻地“呸”了一口痰。

到了一楼,今生发现这里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空无一人。他的眼睛明显是没有注意是否有人。一个结了漂亮发型身着护士服的姑娘正坐在玻璃窗子里面耷拉着头打盹,其她两位也大致如此,头很容易就被挡住了。今生轻轻敲了敲窗。护士懒散的抬起头来,“挂号费三块”她说。今生懵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开口。“取药?单子。”她说着低下头去做记录,并把手伸了过来。今生只能笑着解释:“我是医生,我姓麦。”护士似乎没有料到,抚了抚脸站了起来,说:“医生都在开会啊”“我今天才到”今生在这里找回了一些状态,语言也逐渐趋短。“这里怎么清早开会?”今生想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不是例行的。”护士简单的回答,表情逐渐柔和下来,手指在空中左右摇了摇。“这里的工作量大吗?我的意思是求诊的人多吗?”今生想从护士这里问问情况,以便做好准备。“这里来的主要是工作或者住处离这里不远的人,大手术一般不会选在这里,毕竟??????”护士没有说下去,微微摊了摊手。“我听说这来了新院长,是吧。”今生把手搭在柜台上,兴趣颇浓地聊了起来。“连散步都没人敢走在他前面。”护士说着笑了起来,“每天例行寻查病房,例行和住院者握手、搭肩,顺便胡诌几句不远不近的话。”这么说起来今生倒是听得很奇怪。“他还可能例行每天冷不丁地再问一个之前一天和他聊得不可开交的病人一次‘你贵姓’”,谁知道对方作何感想。”护士的脸上始终含有淡淡的笑意,这种感染力使得今生也和她一起微笑。“这样肯定很尴尬。”今生说,为了表明自己正在参与这起对话,而且抱有看法。但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正式,僵硬,像是在敷衍。“外科的地点在哪?”今生觉得自己有必要紧接着再来这么一句,像是他的确不了解情况,掩藏那可是也可不是的敷衍。“后面还有一栋楼,比这边高了两层,那里有治疗部和住院部。”护士的声音总是很舒服,让人感觉平淡如水,却又像酒那么清新。今生微微点了点头,作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当然这样子很痛苦,因为他其实什么也没想,更奇怪的是他的脑子突然有一半的思想是在诅咒那位光头先生,另一半的思想则比较混沌,像是在心里打量着这位护士小姐,隐隐约约有了些好感。只是这些话都不便说出口,这是今生的难言之隐。他喜欢过的人倒是很少,而且从来都不敢苟同那些风靡校园的来自动物世界和自由心灵世界追逐计划,从前他心里一直惦记这一个女孩子,那是在他比较矛盾的日子里,那样的日子琢磨起来就像鸡肋,除了那个女孩其他的一点也不美好。之后,由于过分轻视同仁们的情,甚至有人称他是“‘法海’的弟弟,绰号‘法湖’”。就在不久,就算一面之缘,他也觉得小商很漂亮,而且很亲切。是的,他的联想能力很丰富,他想起了那个叫小商的女人。不过,今生没有过多停留,两人互相招了招手,作为道别。

三 院长的办公室

今生靠在过道上,墙壁的凉意从衣服以及皮肤的毛孔里渗透进去,他决意忍受这种自找的痛苦,直到感觉后背的皮肤散失了全部的温度。他的背部离开墙壁之后才开始慢慢恢复,这种感觉就像在冰封中慢慢融化开来,这种温暖会被铭记。

那扇贴着“会议室”标识的门再次被打开了。那位秃头先生率先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一一同后面出来的人点头,之后又有两个人加入他的行列。白衣大夫们就像“喽喽”一样尾随其后,“嘿嘿”的打着招呼撤退。秃头先生的屁股对着今生,表情笑而不露威而有尚。

今生站在原地,等人们都离开。虽说今生眼拙,但是他也看出了秃头的地位,或许秃头就是院长。

等到秃头示意身旁的人锁门,今生这才走上前去。“有什么事。”秃头回过头来看着今生冷淡地说。他的眼睛是清亮的,但却不是很有神。听这声音,今生才知他早发现了自己。“不过,终于有机会正常回答他的话,这种感觉很好。之后,秃头先生就沿着二楼的过道一直走。从所在的地方看去,这条过道很幽深,没有什么光火,而且阴凉。秃头先生在过道的尽头停了下来,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钥匙。今生看见门牌上写着“院长室”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从心里把“秃头先生”改成了“秃头院长”。一阵金属的脆响后门开了。强烈的光从门里面射了出来,这让今生的眼睛极为不适应,下意识用手去挡。秃头院长却毫不在意地走了进去。

今生揉着眼睛走了进去,回身关了门。一开始他还纳闷,为什么院长办公室会在这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现在有了些明白。这间办公室有一扇落地大窗子、淡黄的窗帘、漆了红色的办公桌、古典纹路的木地板,两座褐红的沙发在一条长长的古色长椅两头,办公桌上的电脑是开着的,不知停留在什么上面。办公桌后是一个足够盖住这面墙的保险柜。一切干净整洁得让人有些向往。窗外的天空很蓝,下面是一些盖着草坪的山丘和一个小小的水潭。这里的环境也许是最好的,在本该充斥着药味的地方却有着“一颗心脏”畸形地长在了“皮肤”的下面。也许是种保护,也许是其它。

在这座城市乃至其他地方,长期盘踞着许多种人,这些人的关系多少有些像一个狮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子。有的人是雄狮,狮群的占有者,他们不用追捕猎物,同时优先享有食物,只在别的雄狮前来向他的位子发起挑战时才亮出本事;有的人是母师,他们担任狮群的劳动者,追捕猎物,教授小狮追捕猎物,他们容易受伤,皮肤的撕裂可以使它们死于细菌感染,它们优先劳动,吃雄狮吃剩下的食物,在一个雄狮战败后,继续服从下一个狮王。还有的人是落逃者,狮子中的落逃者一般是年老或伤病的雄狮,他们命运正是雄狮的后半个命运。

除此之外的人,你无法认知他们的角色多么复杂。可大多数人总是这样的。

在今生能够微笑着面对他后,院长先生点起一根烟,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也请今生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这种邀请是一种礼仪。“我是院长柯南芥,你有何贵干?”秃头院长,也就是柯南芥说着拉上了一面窗帘,房间有一半空间随之暗下来。“我是新来的医生,我叫麦今生。”今生尽量表现从容不迫,也许这样可以赢得话语上的尊重。“不对,我们这里没有新来的医生”看起来他对医院的熟悉程度很不一般。“我已经打过电话到你们医院人事部了,医院说我可以来。”为了不使这位院长先生误会,引申到别的地方,今生解释道。“如果是这样得话,我认为你可以先等上一段时间,医院现在正有事需要处理,处理好后再通知你.来上班。”今生听见柯南芥的话,想,似乎是他并不想我来到这里上班,至少是一段时间内不想。“那具体需要多长时间。”今生试探的询问。“目前还没有定论,你在人事部留个电话,医院会通知你。”但是柯南芥顶着今生两倍还不只的年纪,显然要老道出许多。“那好,我等你们的电话。”今生败下阵来,得到了最毁人不倦的东西:希望。“这些天你觉得外面的人对医院的看法如何?”这大概是结尾语了。今生想,也许他说,很不错这里很好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柯南芥就会立刻拍板留下他来帮忙。可这只是想而已,然后他回道:“很不错很幽深。”“那好,就到这里。”柯南芥直截了当的结束了对话,他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作“请”之意,今生像只哈巴狗一样只能走出去。“好吧!”最后他这样说。

四 重回三层公寓

从医院出来,今生又陷入了困顿。这是他能够进入医院最贴近的一次机会,看来造化弄人之事不假。他看了看手表,九点半过了,夏天的太阳像向大地浇着滚烫的油脂的女巫一样奸诈的露笑。

这段时间他无事可做。现在他只能回到诊所,关注那里的病人的病情动向。在长时间的消磨时光之后,今生发觉人游手好闲就像生了场病,时间长了往往表现为内心空虚、精神溃散、信念崩塌,轻则有端冒出了个行尸走肉,重则难以想象。所以没事找事是有道理的。

去那间诊所里看病的无非是感冒发烧拉肚子,统统的吊了药水解决问题,小病不愿花钱的推荐几款药,先贵后宜,药到病除,然后欢迎再来。一年四季,都有易发之病症,诊所老板可以高兴的挣钱,今生忙死忙活拿的却是底薪。他不愿意再干下去了。他想找一个容身之所,来解决个人前程的问题。

今生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去向,突然记起去看看林先生的情况。想罢,抬脚就踹了踹那辆铃木。好容易才打着火,转了个圈,一溜烟走了。

林先生的公寓四周有不少的树,有的阔叶正在飘落,黄而带绿的叶子不知是经受不住夏天太阳的煎熬,还是生命周期向来如此。这种落叶落地很安静,在空中的一阵旋舞后,它的生命就结束了。

今生下了车子,把车子停在了不妨碍小轿车来往的树荫底下,抬头就望见小商在菜园子里摘菜,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些西红柿、茄子。他走上前按了门铃。屋里又是一阵叫唤,开门的还是小商。“进来吧!”这回她说的清楚流利。今生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自己来关门。

林先生靠在躺椅上,同一个姿势过久会让他肌肉酸胀,他肯定不停地移动了身体。他的嘴唇多了些血色,刚才那会肯定比想象的更难受。药水瓶子放在了茶几上,很早就滴完了。茶几上多了些烟灰,烟头也有六七根,看来有人来过,依林先生的症状是抽不了那么多的。窗帘也半掩着,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习惯。在走到林先生面前时,今生停止了滚动的思维。“林先生,现在感觉如何。”今生说。“像是好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先生语气平和。“再量量体温吧!”今生倒是想确认一下效果如何,期望林先生真的有所好转,不费他的一番心思才好。林先生把温度计压在舌下,支支吾吾的问今生:“你去哪了?连我这个病人都不管了。”“医院,98医院。问问他们是不是要录用人。”“98,结果怎么样?”林先生用手捂住嘴。“还不好说,那个院长有架子,叫我再等等。”今生把本来令他咬牙切齿的事说得像玩笑,似乎是要在林先生面前显得更从容。“那到底要还是不要。”如此说来,今生就感觉被浇了一盆冷水,心里一阵凉。“你是说没机会。”今生以求高见。“这种事讲不清楚,是不是医院出了什么事。”“这有可能是吧,不过大早上医生都在开会,谁知道干嘛呢?”“我猜肯定有事。”“您是律师,经历丰富,不过有没有事我不管,只希望我能不用窝在诊所里。”“别的医院呢!”“那些医院不缺医生,很多人都想着进去呢,我一个外地双满贯穷汉,我觉得没希望。”“什么双满贯穷汉?”林先生惊诧于这个形容词。“第一,真是穷得只剩下‘穷’这字了;第二,我家世袭农民。”林先生奇怪于今生是在诉苦还是在戏谑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今生看着林先生,他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在浪费时间,你浪费了青春,你注定如此。”可是又像他自己在说着些琢磨不透的话。他不再胡思乱想,让林先生张开嘴,拿出了温度计。“体温正常。”梦呓似地,像是对自己说。林先生输了口气,眼睛里充满了快乐。“真是好多了。”他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雾从他幽深的鼻孔里喷了出来,粘连着飘开了。“你为什么不去医院找医生。”今生从林先生手里接了一根烟,踌躇着抽还是不抽。“没有人病着还想着到处跑吧。”林先生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慌的神色,脸略有些红,像喝多了酒一样。“那到是。”今生没有在意林先生的举动,举止全围着那根烟。林先生疑似知道了什么,递了根划开的火柴来。火光在今生面前格外灿烂,他一时不好拒绝,便把烟搭在嘴上生猛地抽了一口。白雾状的烟在今生的口腔及气管内蔓延,他忍住了呛,不觉得鼻子一阵酸,眼泪在眼眶里充盈。他捂住脸,背过身去,呼了口气才缓了过来。

林先生一瞬间就恢复了精神气,这着实令人不解。今生正为这种结果感到庆幸,那表情却像是侥幸。除此之外,在场的两位都为自己的境遇感到高兴。林先生细长的眼睛少去了疲劳,越发感到自在。他张开嘴唱了两句,“啊、啊???”,大概唯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其中的真意了。

今生站在那,等着香烟烧尽。他木讷地看着从香烟上冒起的一缕青烟直直地向上,最终缭绕而去。

五 席上

诊所里给今生打来了示威电话。打的是林先生家的电话,接电话的也是林先生。

您是林先生吗?您好,您现在在哪?在家,那就好!我为什么不来?呵呵,您误会了,当时我出去了,家里难免有些事啊!您的圣体如何了,哈哈。嗨,只要您保重身体就好。没错,我们诊所虽然小,但是治病没问题啊!那我问问他在哪?哦。应该的。什么,您笑话了,这是职责,再说诊所缺不了人啊!那好吧!您的面子我当然得给。您让我跟他讲两句。

今生心惊胆战的接住了听筒,心里悔恨怎么没有进去98医院那个美好自由的地方。

老板。是。不是,是症状有些奇怪,要观察。还算顺利。我知道,要细心对???病人。不多,就吊了瓶药水。我也不清楚。嗯。那好那好,那好吧!

今生把听筒紧紧地拿住,生怕漏了一丝风。虽然他的嘴上把那一头气急败坏的声音化为了语调平和的询问交流,可是他的心仿佛被剑挑起了。今生看了看林先生,他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拄着桌子笑。“交代完了?”“我想,你肯定觉得索然无味。”林先生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会是吧!”“不过,这就是我的生活。”

大概这种生活的开始是在什么时候记不清了,所以它的结束也无从预料。当你处于这种井底的时候,唯有吃好每一口饭,等待天亮。也许比较好受。

今生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饭。小商做的,可是他没有吃出味道。今生知道了小商是林先生的家庭厨师,也包办了其它活。林先生嘴里的这个“其它”也令今生的心里冒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害怕与悲哀。自始至终,林先生都撇开了病不谈,兴致全在了他拿下的那些案子里。不知是真是假的案子。小商也没来桌子上,林先生有很固执的规矩,在家里做事的人是上不了餐桌的。然而这些规矩却没有出处,仿佛一个魔一样,由心生。

林先生的酒量很好,连连灌了两杯。他对就有一种特殊的嗜好,这种畅快肯定难以言喻。他告诉今生,“医生和律师,这两种职业相似性很强,人们期望他们救死扶伤或者申明正义。”一句话后,他又吞了一口酒,像是润喉。“欢声笑语下欲州,初时高兴过时愁。人间谁能踏不平?春踩青葱意高秋。”今生有点儿闷,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林先生仿佛飘落到了仙境,眯着眼,独自享受着。“觉得怎么样?”“我不才,这种话与我有隔。”“这种话本就是狗屁,狗屁。”林先生伸出了食指,在今生面前用劲摆了两下,“可是我信它啊!”“好吧,你信我也信,哼哼。”“你懂什么?你还早着呢!”今生不自觉地又端起酒杯,也狠狠地闷了一口。像看到他爸的表情一样。“太阳,我还是九点半的太阳啊,还早着呢。”“就你那样,顶多一盏灯笼。”林先生的脸上蒙了一层汗珠,细密的排在鼻子两侧,嘴角不时不屑地抬两下。“灯笼也好.”今生取了一支烟,林先生给了他一盒,“能够照亮自己下一脚踩的地也就够了。”林先生一阵笑,而且声音越笑越大。“开窍了,开窍了。”他说。

林先生定了定,身旁已满是酒味。他说:“做一个律师碰到的事太多,妖魔鬼怪尽在眼前,我有个同事居然天天都要念经。我破例给你讲一个他的故事吧。”

六 故事里

那年,我也是开始工作不久。是第二年吧!说来惭愧,那时,我并不清楚寻一份工作的难处,最终也没能找着工作。因为我的叔叔也是位律师,所以他帮忙让我进了现在的单位。

单位上有一个能人,虽然大家都认为他是异士,可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暂且称他为“尚先生”吧!大家之所以称之为异士,恐怕就要论及他的才辩与品格了。且不说他一身处事不惊的气质让人钦慕,行为举止格外大方,他待人处事也极为周到。那时我就想,天下竟有此等好人,真是“幸甚至哉”了。因为如此,单位内外都有许多的姑娘迷恋他。呵呵,确实,作为一个男人,也是有嫉妒之意的。不过,又何止我一人呢?也因此,尚先生遭到了许多非议。此类事件对尚先生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碍,却也不得不次次要为之茫然伤神。只不过,这一年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事情发生在我工作的第二年。那时候,春天刚至,天气也不见转热,倒是又冷了几分。也许是年轻的缘故,我的心思也不在工作,只是帮助我的叔叔做一些笔录之类的小事,除此之外,便是寻求一个善谈的姑娘。大概你要见笑了,我的日常工作比与其他,确是要枯燥不少的,我需要一个能够谈谈的人。之所以要善谈,只是一个附加的词罢了,没有什么深意。当然,你知道,的确是不止如此。

就在初春,如我所愿,我遇到了这样一个姑娘。她的头发很长,总是左来右往的编着头发。她的脸却又像个娃娃。她很喜欢说话,说起话来会笑,直到口干舌燥。姑且称她为“欣小姐”吧!她漂亮极了。她只用微笑就可以让我心动。

也许你觉得我的话离题越来越远了,可是你要清楚,这些都是构成这个故事的成分,所以请耐心听我说。让我看着你摒除眼神中的厌烦。好的,就是这样。

是的,我心动了。我经常找借口去她的办公室。然后谈起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诸如: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艺术家。说到这个的时候,她笑了半天。可是我觉得她不应该如此,虽然那不切实际,却不应该受到侮辱。可是之后我便忘记了这件事,因为她问我是否要去看电影而且把票买来了。想来我的点头从来都不消思索。

那天,我把自己打理地很是倜傥。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因为我的日子乱糟糟的,打扮也乱糟糟的。我时常找不到我的袜子和领带。我穿了西装,那是我求职的时候穿的,人们都说我像个新郎。我现在就像那时一样高兴。

我在电影院前找寻欣小姐的踪影,这里人不比平常时少。就在我转过身的时候,她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她戴着帽子,穿的是白色毛衣和白色的裤子。那时,我高兴极了。我极快的走过去,可是想想居然没有买一束花,心里有不少的懊悔。不消多少时间,我走到了她面前。她似乎还没有发现我已经来了,眼神四处漂移。我说:“我来了。”“你先进去吧!”欣小姐倒是又像早发现我了。“你不一起进去吗?”我有点迟疑,不免又有些犹豫。“尚先生还没有到呢!”欣小姐说。尚先生也要来。我的头顶仿佛遭了五雷轰,有点羞愧又有点难堪。“那么好吧!”我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暗自问自己,显然我预感到了些什么。“可是欣小姐又为什么叫上我呢?”这让我很疑惑,“也许不是吧”。我就独自走了进去,这肯定不是以往的我了,换做以往我应该甩头就走的。我那时却不想一走了之。影院里大概只开了几盏昏沉沉的灯,勉强可以让人找到位置。我坐了下来,等他们进来,闲暇之余,仔细端详身旁的人们,看看是否他们真的是来这里获得一丝喘息或者仅为不至于过于清闲。我的边上很快就坐满了人,可是他们始终没有进来。待我出去,就连欣小姐的踪影也没见到。我更是疑惑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

不知你能否理解我的处境。请你回一句话,让我知道你在仔细的听我说这个故事。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你觉得这是我的故事,是吗?也许我太注重自己的戏份了。可是,只要你听我说下去,你就会知道,这是个短暂的故事,而且我没有任何戏份。好的,我觉得你又有了兴趣。总之,请听我说。

我只能自己走回去,全然没有了来时的欢快,而且心里很是难受。我径直走回家,钻进被窝,艰难的呼吸空气。

第二天,欣小姐时常借机去探望他,给了他一本文件包,轻轻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之后,我去问了我的叔叔,才知道尚先生又着手了一件官司。这是一个律师的生命——没有名声、没有成功率,那就没有未来。不过,想来尚先生也是不需担心的。

尚先生处事方式决定了他的前途无量。这是让人羡慕的地方,也是让人触手不及的地方。无论如何,我也是做不了尚先生能做的事的。我与尚先生的差距何止说得那么简单。我愈发觉得我与尚先生之间隔着一条跨不过去的河流。

尚先生专心于他的官司,其它不管不顾,因为年轻的他是败不起的,他的心里不允许。欣小姐也只是从旁照顾一番。

不知道原告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其间尚先生先是受到了对方的利诱,不过,这种违背良心的事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而后他又收到了隐秘的警告,当然,这种事情只有尚先生自己最明白,虽然他也置之不理了。

这场官司进行的顺利,很快拿了下来。但是尚先生的头上却裹着了厚厚的纱布,他报了警,结果还没有出来。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的,只是最后,尚先生受到了各项隐秘的对待,欣小姐也莫名其妙的不在和他有所交流。

这种事情不会多么恐怖,但是会让你不能正常的生活,只能希望着明天一切安好。

七、诊所

林先生的一餐饭吃起来就像什么病也没有一样,一直生龙活虎,侃侃而谈。待到今生回到诊所的时候,老板正躺在躺椅上休憩,臃肿的样子看起来憨态可掬。

也许是今生的声音太响了,他转了一个身,随后睁开了眼睛,想来他在翻身的时候想到是今生了。

“玩得很舒服。”胖子老板不冷不热的嘲讽了一句,像是对今生的不满的一个爆发。

“我是去给林先生看病的,你知道的。”今生很讨厌他的这种语气,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能忍气吞声。

“看病还得吃个饭,我还没吃呢!”胖子老板不满的说。

“你没吃我为什么就得饿着,你赚那么多怎么不嫌我那几百快的工资少呢?”今生的怒气来的气势汹汹不可阻挡。

“我没有请你来工作,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走啊。”胖子很久没有见到有人和他大吼小叫了,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动着,想着如何不受这种耻辱。

今生做了一件至今最为利索的决定,拎着包裹跨上铃木眨眼就消失在诊所里,这个永远不会安宁的地方。

八、未来的医院通知

为了给这个最后的病人表示关心,今生给林先生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他的病情。

林先生接了电话哈哈大笑问今生说:“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今生站在大街上一脸通红,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最后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没病对吗?”“这也不对,我是有点小感冒,我的身上的红疹是不小心沾了花粉过敏导致的,只不过它自己会好的。感谢你为我避免了早上那一个打不起的官司,和你的98医院的官司,对了,他们刚辞去了一个治疗不当的医生保住了医院的名声,你很有机会。”

今生把话筒贴在耳朵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他感觉到了脸上有一根筋脉在抽搐,今生觉得自己就像胖子老板一样滑稽。

最后他安静了下来,并且打算挂掉这个电话,他没有勇气面对一顿饭失去一份工作的喜剧。

“那么,祝贺你。”然后他挂掉了电话。

有时候人总会发现自己处在别人的喜剧中心,有时候甚至自己也会嚎啕大笑。

今生深呼吸了一口气给98医院打去了一个电话,在“嘟嘟”两声电话显示正在通话中。今生挂掉了电话,蹲在路边,他想,如果对方有来电显示的话,一定会给自己打来电话的。

今生望着远处,好像看见了蔚蓝的天空下盖着草坪碧绿的山坡和波光粼粼的水潭就在他的窗子外,那样子,一点都不会滑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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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0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