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阁老顶上清风荡 |
| 正文 | 阁老顶上清风荡 刘水腾 出莲花县城往南，环境皆山，林木葱郁，望之蔚然深秀。319国道像一根玉带，在绿树青山间飘来绕去。过了桥头古镇往东，繁华骤去，山岭呈现，四周峰环如城。阁老顶上清风荡，鲇陂水中雅韵流。雷公峡啸天龙形的山腰上，有一座花岗岩和青石砌成的石墓，墓前石柱上刻有明弘治年间吉安太守顾天锡所撰“牛眠开吉地，马髦伴佳辰”楹联。金戈铁马演绎朝代更替, 青山绿水承载一生传奇，当年文采今犹在，万千后人悟其中。长眠此处的故人叫李祁，史称“元朝阁老”。 李祁，字一初，别号希蘧，自号危行老人，又号望八老人。约1308年生，茶陵县高陇镇龙集人（原秩堂龙集人）。自幼颖敏，豪放有志。初学语时，能识乡村门前牌坊之字，所闻之人非常惊异；五岁时善属对，名儒不能难，稍长大，益务学，好读书，寒暑忘倦，日夜不怠，书不离手。年十六，勤于攻读，坐已达旦，朗声吟咏，余音绕梁。文章有奇气，诗词语惊人。1313年，元仁宗圣文钦孝皇帝整顿吏治，恢复科举，录取名额甚少。1332年8月20日、23日、26日, 在湖广行省乡试中，李祁以《黄河赋》一举夺魁，成为解元。因此考卷有6名考官的批印，其子孙后代到如今还视若宝藏。 据《桥头李氏族谱》的《黄河赋》载曰：“乾清坤彝，岳奠川会。览四海之萦环，见黄河之如带。下亘寰宇之区，上通银河之派。折九曲之迂回，泻千里于一快。想成功于当年，微神禹而谁赖。观其肇迹西土，浚源天渊。浩浩荡荡，翩翩绵绵。或奔放而莫御，或纡徐以迤延。或腾踔奋迅，激强弩以俱发；或喧豗震掉，擂万鼓而并前。耸银阙之嵯峨，驱铁骑之森严。或洪流之浩渺，播馀波于两壖。谅一苇之难渡，岂容刀之可言？思昔龙门未辟，积石未导。荡斯民之衡庐，为鱼鳖之阃奥。暨黄河之安流，嘉元圭之锡告。济苍生于艰危，拯沉溺之闷燥。昭乎如日月之乍明，廓乎如乾坤之再造。此后之临流而叹者，所以深为鱼之忧而羡禹功之妙也。逮从西京，治化昭明。何壮心之未已，复驰鹜之远征？命彼张骞，使之西垠。穷二水之所自，至盐泽而陆沉。是虽足以知黄河之源委，要未可与神禹而并称。盖其甘心远夷，疲弊中国；孰若疏凿功成，免民鱼鳖？灵槎泛泛，使节煌煌；孰若乘彼四载，经营四方？竹杖诡奇，蒟酱甘好；孰若水土既平，稼穑是宝？吾于是知禹之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者矣。惟我皇元，万国一统。会百川而来朝，环众星而北拱。不必手胼足胝，而河流无泛溢之虞；不必穷幽极远，而河源皆版图之贡。愚生南邦，未获时用。盖将振衣袂乎昆仑，豁心胸乎云梦。挹黄河之波，造明堂而献黄河之颂。”该赋是乡试时应景之作，道理精要全面，无懈可击，行文流水，对当局整治黄河成就,给老百姓带来极大好处，高度称颂，颂圣之辞,溢于言表,具有极高的思想性和艺术性。 李祁乡试中举后，1333年2月参加殿试又中。廷试开始，张起岩尚书和宋诚夫监丞二人提出诗经中“孔曼且硕”这个句子，要求李祁发言，他盘问辩解，对答精彩。其诗词则古雅清新，富有哲理，警句妙语，含意深刻。张宋看了，十分激动，认为奇才。因其文章写得慷慨激昂，气势逼人，严守官韵，且又长得出类拔萃，声如洪钟，风姿英发，风度翩翩，拟赐进士及第。后发现李祁是南人，与元人不同域，屈居第二，敕封榜眼，授文林郎，入翰林院，应奉文字，诰修国文。真可谓：解元榜眼继开花，两度锦旋动万家。 李祁凭榜眼出任翰林，政治事业蒸蒸日上。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334年父亲元吉公病卒，归家守服。三年闭户谢客，苦心积虑撰写，深刻总结历史教训，直率批评朝廷腐败，提出振兴国家诸多策略。尽管如此，仍未得重用，1337年因老母卧病，请就近为官，回江南赡养，任江南徽州婺源州同知。李祁对母十分恭敬孝顺，深味祭之丰不如养之厚。他的孝道在当时传为佳话，其敬老行为成为周围人行为的榜样，乡里人称他为“李孝子”。 1343年李祁累迁江浙儒学副提举，主典文衡三载。1346年以丁母忧扶丧还乡里。从来忠孝难兼顾，守服回乡隐踪形。崇尚名节、忠贞孝义是李祁突出的优秀品德。时有可乘，则建功立业，进固非希乎宠荣；时无可为，则匿迹销声，退亦不失其操守。古之人或出或处，或仕或止，不凝滞而能推移，如孔子言之“用则行，舍则藏。” 时值红巾军起义，朱元璋造反，战争频繁，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元朝统治岌岌可危。李祁在家乡闻元军溃败，十分忧愤，食不下咽，痛哭流涕。他的同科进士余阙，为右榜第二名，在抗明中战死。李祁在为余阙作的《余青阳文集》序中，以“不得乘一障以效死”为恨。祁与阙虽出处稍殊，死生各异，而其惓惓故主，义不负元，大节如一。“世之贪生畏死、甘就屈辱，而犹靦然以面目视人者，则斯文之丧，益扫地尽矣”、“为人办事，终不能辜负他人”等言辞，莫不显其忠义之心。 关于李之忠义，自称是李祁“莫逆友”的吉水贤士刘中孚有过如此论述：“壬辰兵起，所在相煽为乱，莫能禁止。先生与人言，必勉以忠义，不可乱；与诸将言，必劝其坚守，为陈君臣大义，尊奖朝廷，不可有异志。每闻他将不守，及观望要功者，辄愤切，食不下咽。谈论国家事，至流涕不自胜。虽无官守而忧国之心造次不忘如此。” 此种提倡社会公德、追求正义和平、讲究孝道大义的言辞，在祁公诗文集中随处可见，体现其忧国忧民之心何其深切而执着。明洪武初，朝廷开礼乐馆，征聘宿儒，李祁坚辞不从，自号不二心老人。后广西宪臣荐他入府主管风教纲记事宜，还对湖南的宪章负责，仍不复出，发愤修学，处变不忧。 李祁为茶乡人氏，其家乡砻溪中州也是山野僻静之地，何以隐居莲花山中呢？据《桥头李氏族谱》载：“李祁祖母和母亲为莲花上麓人，其父亲葬上麓神岗山，幼在上麓书院读书，又主讲该书院，后避居上麓坪上刘家。” 人往风微，口碑在焉；甘棠有荫，仰止弥殷。 坪上刘家是李祁的第二故乡，山川壮丽，民俗淳朴。物产富饶，村舍清幽。水泉清澈，苍翠盈阶。落花满径，美不胜收。祁辟东园，垒假山，凿小池，造九径，建书斋，砌石垒砖，种花移木，清修玉立，攻苦澹泊。酷暑之夜，他漫步溪边，清风习习，波光粼粼，劳累顿消。幽美之境，他清心寡欲，心地坦荡，交友作诗，吟咏不辍。花明柳暗之时，鱼水皆有乐趣。文酒留恋之处，草木皆寓精神。 李祁淡泊名利，清廉节俭，积蓄家产鉅万，乐于施人。人劝其置田筑宅以遗子孙，其笑曰：“人以财帛留后裔，我以清白留子孙足矣”。当时四方大乱，局势不稳，但许多学者愿从随属。他是来者不拒，择其精博学说，传授后辈。欲励后贤，爰表先哲。“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两句诗是杜甫37岁时写的，‘破’不是翻烂书，是要分清良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也。这是告诉我们，不仅读万卷书，而且能‘破’而取神”。他的讲学风格庄严而和易，学者均为他的诚恳笃实而倍加恭敬。 附近的村落受其影响，教子读书的风气高涨，出现了“序塾相望，弦诵相闻”的景象。李祁在《寄勉龙溪诸侄》曰：“远矣西江水一泓，源源流派属承明。衣冠宗祖名千载，灯火儿孙夜五更。丹桂一年三度盛，碧桃百岁几枝荣。由来积善多馀庆，信识绳绳代有人。”李祁凭文章立业，不被世俗改变，又能随世而自立，以完全实现心愿为满足，可谓古人所说真正豪杰之士。 至正二十年七月，永新的周安在乱世中求得生存、保卫家园，建立了地方农民武装，据地自保。汤和奉朱元璋之命，进军永新，致使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李祁中刃僵道左，正千户俞茂询知为祁，重其为人，以礼待之。明万历《永新县志》载：“千户俞茂事以师礼，经生执业问难者，日接武于庭。性恬淡，不以物累自撄，每遇佳山水，辄散步临眺，寄情觞咏，意泊如也。” 祁公与俞茂往来频繁，俞茂有所著述，祁公都要亲自为他写序，于义为交友，于恩为善知。同志友情，在乡里传为美谈。 1381年李祁年七十三因病殁于坪上刘家寓舍，葬莲花上麓鱼池滩，建文追封为云阳公，谕改葬莲花上麓雷公峡啸天龙形。明皇恩典移阁顶，远眺砻溪慰慧灵。大学士李东阳是他家族的后代，为日后方便祭扫，派六世孙鄂蜚公开基桥头，专事墓地修葺祭扫。鄂蜚公生二子荣甫公、才甫公，便成为三板桥荷花形和镇背的开基祖。由于李氏家族的流风余韵，积淀长久，显露长远，日益昌盛天下。 李祁乡居35年之久，以文章为事，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文学家，堪称一代文豪，作文神速，佳作迭出，著述等身。其政论文条理分明，深入浅出，以理服人；散文摇曳多姿，生动活动，意境深远；诗作达1000余首，均清丽明媚，平易流畅，风流蕴藉，语近深情，被誉为元明之际江湖诗人第一。 李祁著作《云阳集》闻名遐迩，蜚声于世。洪武年间，据李东阳《敬书云阳后》云：“我希蘧府君诗文集十卷，家有旧本，云男位编集，即墓表所称自立者，字画瘦劲，有府君家法。盖其所手录，而永新俞千户子懋所刻也。” 弘治年间，据《四库全书》云：“祁殁之后，茂为刻其遗集十卷，至弘治间，其五世从孙东阳搜辑遗稿，属吉安守顾天锡重锓。” 李东阳《寄吉安太守顾天锡》曰：“百年交谊此何勤，骨月谁教异姓分。郡有残编存故老，野多荒草认空坟。山头迥立千年标，峡口寒封十丈云。从此思君应不忘，更披新刻见遗文。”记功铭德,幽秘以宣。 李祁的诗文曾产生广泛影响，明代曹学佺的《石仓历代诗选》、钱穀的《吴都文萃续集》和清时期陈焯的《宋元诗会》、高与等《御定佩文斋咏物诗选》、纪昀等《四库全书》及顾嗣立的《元诗选》等等各种选本大多选录其诗文，赞其与李白“才气风流颇同调”。广西布政使庐陵人李昌祺在《读元进士李祁云阳集》中如此评价：“神情秋水态春云，菽粟甘腴布帛温。菊径秋风陶栗里，柴门落日杜羌村。鸾歌凤吹排空远，蚓窍蝇声到处喧。纵有黄金那可铸，寥寥骚雅向谁论。”刘中孚在《云阳集》序中说到读李诗的感觉：“读未既，如啜玉川茶，啖玉井藕，不觉肌骨清而沉疴痊。因念老杜诗辟谑鬼，孔璋檄愈头风，信不诬也。” 而遗憾的是，进入近代，李祁的诗文很少被提及，几乎已被遗忘。慎其蒐讨，幽潜必察。日景其行，思永其传。 李祁诗具元代诗人特点，多写题画、咏花、游览、酬酢之作。由于身历元末社会大动荡和战乱，其诗作借题发挥，熔古吊今，隐晦抒怀，言犹难尽。如：《阆山樵隐图》：“归来酌春酒，杂以园中蔬。怡然寿慈母，乐意恒有馀。邈哉瑶池宴，视此当何如？”《画罗汉》：“嗟嗟世中人，扰扰向尘网。扣尔寂无言，何由测深广。”《题兰惠同芳图》：“但依竹石根，不羡桃李场。君子有令德，千载流辉光。”他所写对思念朋友或赠别友人作品，表达诗人和朋友之间依依不舍和无比眷恋情感。 李祁还有不少作品与时势密切关系，表现出强烈忧国爱民之心，虽身处艰危，却不忘忠爱。如：《赠王汝贤》：“壮心抛舞剑，惊胆落虚弦。” 《和琴南见寄》：“自从戎马断河关，转觉人间去住难。”《和钟德公见寄二首》：“暮年忧患苦相遭，万壑千岩信足跳。江汉有人思召虎，淮淝无处觅张辽。” 其歌颂殉国烈士诗歌，更是悲愤幽怨，心神悚然。 缅怀曩哲，异绩纷纶。元朝阁老，千载流芳。李公静卧啸天龙，谷底云雾绕青松。墓高墨香远，碑耸诗意长。昨土至今，几世几年。述作相乘，式视斯文。徐而读之，则万虑以澄，百节以融，耳目以通，肺腑以清；急而读之，则兰栏倏馨，云霞倏生，凤鸟倏翔，蛟龙倏鸣；远而读之，则天以之青，日以之明，江以之流，海以之停。此中万千真意，欲诉已是无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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