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自由 |
正文 | 这本该是一个自由的世界,却终于被权势与地位所奴役! 我向往自由,就如同云朵向往天空鱼儿向往海洋一般,不可剥夺,不可离却。 董栏杨一家都信佛,虽然不像那些虔诚的佛教徒那般极端地可以将一生积蓄捐献佛陀,却也经常行善积德,诵持佛经。栏杨最喜欢读的佛经是心经,不仅因为它简单易懂,更重要的是它短,只有几百字。在他小时候被逼着读经的时候,在晦涩痛苦之中他惊喜地发现原来还有这么短的佛经,于是,那个心经便成了那个小小心灵的寄托。到得长大,随着阅历,随着变化,他也看了更多的佛经,但他还是喜欢心经,真正地喜欢,喜欢在烦恼之时默诵它的那种虔诚与安宁。 其实,董栏杨一直想到拉萨去看一看,他知道他自己成为不了一个真正的佛教徒,但他真的很想看一看那些真正虔诚的佛教徒究竟是怎么样的!他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一种力量能够使他们忘记饥饿忘记自我忘记世界,只剩下信仰! “董栏杨!”扬起的声音由远及近,让正在默写经文的董栏杨,眉头微皱。声音刚落,就听见脚步声已然临近。“哒哒哒”的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在整个办公室回荡,像悸动的心跳。 董栏杨抬起头,熟悉的眼镜已经映入眼帘。长发披肩,削瘦的面颊,硕大夸张的近视眼镜,还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下个月马副部长要来检查,你把这些资料看一下,把今年缺的计划做出来!”说着,纤细白皙的手指一扬,一打资料已经嘭的一声压在了董栏杨面前的桌面上。 董栏杨压低眼睛不过一瞬,抬起头的时候,眼中便只剩下一个扭来扭去风风火火的臀影。 每天重复着几乎同样的工作,重复着几乎同样的轨迹,一分一秒,都没有什么不同。僵硬地拉过资料,僵硬地打开电脑,僵硬地开始工作。打字,制表,打字,制表…… 有时候,董栏杨会一直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机关有八成的人一直在做打字制表的工作却能正常运行下去,一个个毫无美感的文字连接成一句句僵硬而空泛的句子,再组成仿佛结构严谨实则意义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文章。 重复,再重复。 这就是工作的内涵! “应该还需要一些教育笔记!”董栏杨嘀咕着,虽然这样可能引来同事的埋怨,但也没办法了!起码这样就不会出什么纰漏,于是做完计划的董栏杨又抽调了往年的政治教育教案,挑选了几份,开始修改。 “可,这些东西都有什么用呢?”董栏杨一边做着一边想着,思绪胡乱飘扬,手指却在键盘上运指如飞,丝毫没有干涉。已经熟悉得成为了本能了吗? 董栏杨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打开门的时候,董栏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客厅沙发上已经睡过去的老婆。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就向厨房走过去,然而还不待他开门,就听见了一声模模糊糊的问候,“栏杨,回来了!我去给你热饭!” “不是跟你说了嘛!等不及就自己睡嘛!我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能照顾自己!——孩子睡了吗?”小小的饭桌上,董栏杨一边扒饭,一边稍微地埋怨着说。 “睡了!嗯——”董栏杨的老婆欲言又止。 “怎么了?” “隔壁小陈家的孩子送去幼儿班了……” 毫无波澜的一句话却让董栏杨握着筷子的手一滞,“太早了吧!” “什么太早了!”一说起孩子,她绝对毫不退缩,“我都去那个班看过了,比咱儿子小的有的是,人家也学的好好的呀!咱儿子又不比他们笨,不对,应该比他们都聪明,怎么就上不了了!再说,我可不能让我的儿子输在起跑线上,咱们俩为什么这么差,不就是因为起点低吗?那你忍心你儿子跟你一样啊!就算你想,我也不同意。进你家门本来都这么难了,还要会什么佛经,我已经吃了够多的苦了,我儿子可不能吃苦了……” 听着听着,董栏杨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白天一直想不透的那个问题——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可能它唯一的用处就是能够让我循规蹈矩地活在这个规则的世界上! “大概需要多少钱?” “我算了算,半年大概需要一万二!” 一万二!董栏杨的牙齿都没力气再嚼饭了,他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三岁小孩的学费比大学还贵!他瞬间没了吃饭的兴致,然而他还是说道:“好了!放心吧!” 吃完饭后,原本董栏杨还想再写一遍经文,但一想到那一万二的花费,心就再也静不下来,也就没了兴致。他突然想起,佛经上说,以如同恒河沙数般的佛家七宝布施都及不上用佛经诵持的功德,他以前甚至以为这句话是对的,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放——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二天董栏杨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了自己座位面前的那个眼镜,顿时心中一突,虽然办公室的人都很讨厌这个秘书,但是不得不承认,每个人又都很怕她,因为每次见到她都不会有好事情。这种害怕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来的,董栏杨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的那种谦逊与害羞,却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高在上。 走近了,董栏杨方才看到眼镜下面的不屑与愤怒,“董栏杨,这就是你做的计划!”纤细白皙的手扬着手中一打资料,那是栏杨昨晚加班到九点才完成的。 董栏杨静静地看着,对方的怒吼,对方的唾沫,对方的不可一世,没有说话,没有反驳,没有解释,因为他知道这是立威的一种方法,他不能反驳,不能解释,不能……这就是生活吗?他有些悲哀地想。但这毕竟是整个工作生涯总结出来的,生存经验!所以,还得遵守! 可能,这就是生存!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想要生存下去的难度,她看到董栏杨不说话,顿时更加上火,“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认为我说错了!是不是认为我以势压人!不要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想什么难道我还不清楚。要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一个字,贱!就跟那个王晨一样,什么都不会,还自以为高尚,狗屁!” 王晨?哦!记起来了,就是那个第一次反驳她的人,最后在单位消失了。好像还记得他最后在她面前不断求情,不断哀求,然而,结果依然如此。对了,就是那个时候,有了恐惧。不仅因为那个结果,更多的是那个为了生活牺牲尊严的“下贱”的容颜,那个悲哀的,谄媚的,笑容。 贱?董栏杨的头颅猛然抬起,眼中有愤怒的火焰正在燃起,这是对于一个父亲最大的侮辱。 “怎么着!”她看着董栏杨眼中不甘的怒火,更加地变本加厉,“还有火气?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的火气在哪?让我看看你的种在哪?啊?就你个什么玩意儿!整天看他妈的佛经,看!啊!看!” 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着,有一把刀在割着,还有一团网在兜着,在拴着,就在他的眼中,他的桌上的那本心经被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抓住,撕开,揉碎。 仿佛他的心也碎了,世界都没了。 “你他……”他愤怒得不顾一切,他的手已经伸了出来,他的手已经蓄满了力量,他的手已经准备去抓回他的尊严,抓回他的世界…… 然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小苏,帮我热杯咖啡!” 声音如此平淡,如此凡俗,跟每个人的话没有什么不同,就像小时候跟妈妈要零食的话一样,“妈妈,我要喝牛奶!” 然而,这话又像雷霆,像圣旨,像架在脖子上一把刀。秘术听到这话顿时流露出了谄媚的笑,董栏杨听到这话,浑身的力量像被抽空一般,刚伸出的手仿佛也变得多余,变得如此的不合时宜,整个办公室顿时变得安静有序,人人努力工作,人人,追求上进。 那是厅长!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董栏杨安静地收拾了凌乱的办公桌,默默地坐回座位。他想默默地辞职?可想到老婆那个急切的眼神,想到那个一万二,想到生活,想到生存! 他又开始工作了!更加地努力,更加地拼搏,也更加地安分守己。 只是他再也不读佛经了,只是在偶尔的迷糊中方才会记得心经中说的,“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梦中他还梦见他成了一个最最虔诚的佛教徒,一步一叩地向着心中的圣地前行,路过平原,路过沙漠,路过高山,路过雪域,那昆仑上的雪洁白而圣洁,那圣湖中的水耀眼而灵动,一切的一切,都那么虔诚而安宁! 这才是世界,这才是生活! 孩子终于上学了! 然而我渴望自由,就如同鸟儿向往天空,鱼儿向往海洋一般,不可剥夺,不可离却。我不要恐惧,不要束缚,不要悲观,不要绝望,更不要卑贱,不要——没有信仰!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