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生产队里(16) |
正文 | 媒婆俞阿妹 桥头镇是一个三四十户居民的小镇,东西向石板街,南临盐船河。盐船河是条人工河,相传在唐宋年间,为南岸盐场搬盐,特意开挖的,西边三里处是广陈,广货陈列的地方,是当时和外国人做生意的码头,外边是海港,内通钱塘江、黄浦江和大运河。 广陈是个海陆运交接的地方,对外贸易和盐场的发展,使广陈原先的盐仓无法满足盐场的生产,原地建盐仓,商埠重镇不划算,于是就在离广陈正东九里路的一块荒地上,建了大盐仓,取名为新仓,桥头镇在中间,盐船河是根扁担,一头挑起广陈,另一头挂着新仓,尽管这里海岸线的南移,人世间的沧桑变幻,桥头镇挑担的架子却沿袭了六百多年,至今没有改变。 在桥头镇西面的尽头处,有一个面南二间的茅草棚,住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名叫俞阿妹。这几年来,门头实在是热闹。老太无儿无女,女独身一个。有一个偏好:做媒人。解放三十多年,政府一直提倡婚姻自由。在乡下,老思想的人多,在婚姻上,老一辈人和小一辈人的“疙瘩事”,家家都有发生,有的人家大闹三六九,小闹天天有。一桩婚姻不是老人不同意,就是小孩子不乐意,这中间常需要有人当“和事佬”,调解调解,两头摆摆平。 俞阿妹住在镇上,市面灵通,能说会道,当这个角色绰绰有余。久而久之,方圆二三里人家的婚姻大事,都有她的份。有时候,人家的婚事顺顺利利,没有她撮合也成了,她晓得后,一定要插上一脚,硬要一份谢媒礼。要是办喜事人家不买她的帐,她在街上逢人就说坏话,见人家就骂,一直要骂到祖宗三代才算数。乡下人办事图吉利,喜欢好口彩。得罪她不值得,只好有事改无事,都不计较多她一份媒礼。习惯成自然,附近的人家有婚姻大事的,都愿意朝俞阿妹的草棚里跑。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在媒老太那里都一清二楚。 队里有句话:乱说媒人十八顿,从“讨音头”“出八字”“起媒”“看对象”“对亲”“拍结婚照”“拿大礼”“看日子”“讨娘子”“新娘回门”,一桩婚姻一步一步走下来,媒人是吃了男家吃女家,有人算过,至少要吃十八顿饭。还要三次谢媒礼金。俞阿妹是天天东家进,西家出,忙得头头是道,吃得二嘴唇油光锃亮。一年到头,自家屋里吃不了几顿饭。媒婆是城镇户口,不种地,也没有工资,就靠这点本事过日脚。 格一年,桥头镇的小学里来了二位读师范回来的老师,他们自由恋爱,在学校里结婚了,分喜糖时把媒婆俞阿美忘了。镇上大名鼎鼎的媒婆俞阿妹,连包喜糖吃勿到。媒婆想,在桥头镇这块地盘上,办喜事没给她份子,那是不给她面子,我也要触触格对小夫妻的霉头。她三天二头跑到学校里去寻校长,要看看格对不晓得孝敬老人的男女,说她们从小没爹娘,无人管教,骂他们两个不吃饭,只吃粪。那男教师气得发晕,要到公社去告媒婆,想想又不是犯法的事,没地方开口,媒婆是一不罢,二不休,三天二头在校门口骂。校长没办法,只得劝小夫妻买点礼品去哄哄媒婆。小伙子是城里长大的,不吃这一套,我结婚关她啥事。事情就这么僵着,后来,女方娘家晓得了,就偷偷地买了礼品,包了红包送到媒婆的门上,事情才算了结。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三年过去了,媒婆俞阿妹得了食道癌,众人帮忙,到各处医院去寻医生看病,都没有使病脱身的好办法,媒婆俞阿妹想活,央求她做过媒的家家户户为她想办法治病。乡下人实在,善良,要他们拿出家里好吃的,好用的去帮她,他们会毫无保留地送出来,看病这桩事,实在是眼里看得,手里做不得的活。这事被学校里的那位青年教师听到了,他偷偷地给周围的人说,他城里有个亲戚,是在杭州一家大医院肿瘤科主任,本事大得不得了。他们科研组最近研究发现,黄狗拉的白粪,晒干了,炖汤一起吃,治食道癌有特效,记住,一定要黄狗拉的粪才是药。这话没几天,就传到了媒婆家里,媒婆就对做过媒的男女说:以前是我为你们做好事,眼下轮到你们为我做好事了,你们要是有点良心,就为我去拾黄狗粪。 从此,每天早上,桥头镇周围的几条黄狗,狗屁股后面每天都有几个人盯着,一有拉的粪,就送到媒婆的门口。天气晴朗的时候,媒婆的家门口,就晒着一摊摊白狗粪。媒婆是天天三顿白狗粪煮汤,但没有见到特效,三个月后,俞阿妹终于到西方“极乐世界”去当媒婆了。 后来,人们才知道,白狗粪是有人想出来堵堵媒婆那张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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