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玉米 |
正文 | 玉米 文/清风(辛淑英) 玉米属于外来植物,追溯历史,明朝时候引种到中国。玉米的营养价值很高,供食用或药用,前景一片光明。玉米长在乡野,在城里,是看不到它生长的,想看,只能上网搜索。我作为生活在城里的农民,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玉米由种植到收获的整个过程,还因了,我就是那千千万万棵玉米中的一棵。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家包产到十亩地,每年收割完麦子,得忙着种玉米。父母忙不过来,叫上放学归来的我“走,妮,下地!”我们来到鲜麦茬很高的地里,他们刨坑,我放玉米种,或者我娘放种子,我在后埋土。玉米属于单子叶,土要踩实,根才扎得深。 不少的十亩地,家北,家南,老洼里都有,忙这边,顾不及那边,一块麦茬地种下来,一两天的功夫。头上太阳烤,脚下麦茬划刺,口干舌燥了来不及休息,地不等人,早一天种上,秋来早一天收获。 玉米地的尽头有甜瓜地,碧绿一片。瓜农头顶破沿草帽,弓背或蹲下地给瓜秧打杈。甜瓜刚逮妞,毛茸茸得闪亮。 我疲惫不堪,太阳的光环在眼前晃动,感觉就要晕了,再不想干下去。勉强再望一眼一垄垄板结的无边的麦茬地,种子还要两粒、三粒有规则地放下,懊恼及了。可父亲的头起落有致,他说“种得种好,补种的话,两茬苗,参差不齐,不一起熟”母亲汗浸的脸,充满自信“磨不过人的!”这干坷垃地,能长出苗吗?见我疑惑。父亲又说“别急,预报后天有雨” 两天后,果真下雨了,玉米种喜逢甘霖,拱出了地面,一跃成了小苗儿,麦茬的庇护中,有些纤弱。伴随苗儿疯长的是野草,越是不想看到它,越是尽显生命的顽强,早先被粪土埋没过的,抢先吸足养分,长得黄绿鲜嫩,必须把这些草锄掉。 锄草用的是弯脖子的锄。我们鲁西一带叫耪地,耪地耪掉了野草,还给苗下松了土,阳光晒透进土里,根吸养分可劲儿往下扎。麦茬需要下几场透雨后,才沤烂成肥料。耪带麦茬的头遍地,活儿累人难干,比种时还累。初次拿锄把耪地,手会磨出血泡来。但玉米是一季的希望,农村人见天辛苦劳作,也没听见谁喊累。难干的地,不是耪过头遍就没事了,不知有多气人,往往前边还没耪完,不几天,后面草又长满垄了。这草若长在不碍事的地方,青草碧连,有花儿相配,养眼悦心,雅情之人说不好还会赋诗一首,吟诵高歌一番。可恨长在苗下,与苗的生长相媲美的架势。所以耪草时会连带苗儿遭殃,这时的草有多不让人喜见,就有多不让人喜见的了。 累极了的我,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玉米地,心情绝望,背着父母的脸,泪水模糊了双眼。也随想,地耪过了再耪地,重复地劳作,没有止境。人也像苗一次性地生长,死了压在一个土包下,而草得了雨水浸润,会重生,看来人活得还真不如草。 十亩玉米地,要好些天耪完。得阳光雨露和人的照料,所幸玉米长得快,长着长着高出了草,再不受草的绊缠,草自觉羞愧,再不想长高了,在玉米脚下日渐纤弱。有的人家,头遍草没耪完,赶上连阴雨,施的肥被草吃了,草长势旺盛压过玉米,玉米变得黄瘦不堪,想再长成一人多高绿油油的玉米,结出金黄的大穗子来,就难了,主人望着这好没希望的玉米地,只得放弃,经过的村人会说“这家人不是咱庄稼人,看这地种得!” 随着玉米的不断拔节增高,晚上做梦,我就成了一棵玉米,在土地上奋力地生长。周遭的草攀援着我,仿佛伸出的无数双手,撕扯着不让我生长,头顶强烈阳光的照射,还有暴风雨的抽打,我身上被撕裂得疼痛,极力想冲破这不幸的包围,逃离,逃离,但周遭郁郁葱葱的玉米森林,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我离不开土地。醒来时不胜感惑,床前的月光依旧如洗。 秋天的假期里,玉米成熟了。一天,父亲拉起木制的平排车往田里走。排排站立的玉米,威武强壮的身姿,如待检阅的士兵;棵棵玉米,腆着怀风中摇摆着,又如身怀六甲的孕妇。父亲紫红的脸膛,像多喝了二两白干,连连抓了抓结实的玉米棒子,嘿嘿乐了“真好,真好啊!” 玉米棒子要一个一个掰下来。长玉米叶子划刺人,穿了长裤长褂,身上还被划拉得到处是血口子,奇痒。空了的玉米棵还要一棵一棵地砍倒,真是浩大的工程,什么时候是个完!母亲又说“磨不过人的”。 可我留意到,你静心细听,那庞大的空了的玉米地,有一片呻吟声在传递,就像没了孩子的母亲,在空侧悲叹,愁肠百结中难受,让人不觉怜惜。玉米,玉米,你还知道是哪些人把你种植的吗?在你由青绿走向成熟、变成金黄的记忆里,也有对暴风雨的惧怕吗?在黑夜里又是怎样期盼着黎明的到来?对我的疑问,玉米不语,经历一场“生产”的痛,累了,乏了。可是,最不安分,最活跃的是玉米地里的蚂蚱和七星瓢虫,它们在玉米地里乱飞乱蹦,就仿佛偌大的玉米地都是它们的天下,唱歌又跳舞的,好不快活。想象中我和它们一起飞起来了,这时候还有土地,时间,空气,都融合在一起被日光掩住了。 掰下来的玉米棒子大都拉回家去,在院子里堆成了小山。还有些天黑来不及拉,夜间怕贼惦记,需要看护。父亲就用砍倒的玉米秸搭成个简易的窝棚。永远忘不了野地里露水淋淋、异常清冷的夜晚,远处看瓜老者抽着烟,时明时灭的火星似鬼火;空中星星眨巴着眼睛,像似传递着无数的不可告知的秘密。父亲裂开喉咙唱起来—— “…… 阿郎赫赫雷那, 阿郎赫赫雷那, 赫赫累赫赫雷那, ……给根。” 现在觉得,歌声与郭颂等歌唱家所唱的相比,调跑得没治,可在那时的夜晚真是清脆响亮啊!…… 其实,当一切事情在经历的时候,原都不是回忆中那样美好。时间易失,岁月无痕,在人的内心深处,有些细节,偏偏就记住了,就像丢失的某样东西,多少年过去了,总想把它早回来。我在鲁西平原上生活过的日日夜夜,怎么也忘不了,原因就是,我原是那平原上的一棵玉米,玉米怎么能不思念土地呢? 于2018元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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