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油菜 |
正文 | 油菜 徐行徐歌 油菜深秋播种,田里地里均可。整好菜畦,锄头勾凼,凼中铺好底肥,撒入菜籽,薄薄地覆上一层土,就可静待出芽。 不几天,凼里就挤挤挨挨青青一丛。苗多了,等它们再大些,好“入手”,就拔掉一些。油菜苗洗净,是做汤佳品。汤一开,撒入菜苗,再沸即盛,菜色鲜翠,望之垂涎。 小时,有一次上午放学,到刚刚退休的父亲帮忙的收粮点送东西。送东西是实,去蹭饭也是实。中饭时,大家围一火锅而坐,肉汤香气四溢,累月不知肉味的我口水分泌得特别快。吃饭时,不好意思捞肉,只得搛那翠生生的油菜苗,心里有些委屈。菜苗一入口,唉呀,真好吃!汤水鲜,菜苗嫩,满口清香。那天多吃了一碗饭。(当然,也跟父亲的老同事给我舀的一大勺汆肉有关。) 后来,油菜多杂交品种(老家称洋油菜),幼苗人多不食,说是口味不佳。可惜。 整个冬季,油菜窝在凼里,互相挤暖似的,不急着长快点。真来了寒潮,它们也不怕冷。田沟里冰哈哈的,它们依然翠绿;雪沙打在身上,它们依然翠绿。大雪初融,油绿从雪白中探出头来,煞是可爱。 春天一回暖,蛰伏了一冬的油菜简直是疯长。如果肥力足,它们长得可粗壮了,犹如初生的婴儿,一天一个样。这时的油菜可娇嫩了,一碰就断。儿时不知农事辛苦,常和一些顽童比着毁坏庄稼。春暖之时,最喜干的就是用细棍子狠狠抽向娇嫩的油菜。油菜越是粗壮抽得越过瘾。棍子挥起来虎虎生风,真是棍扫一大片!为此,我们常受乡人怒骂,甚至被撵得四处逃散。当时已生悔意;现在想来,唉! 花开时节,一片一片的金黄点亮田野,点亮村庄。那金黄轰轰烈烈,泼泼洒洒。家乡是丘陵地带,片片菜花黄就极有层次。有的开在田畈里,有的开在陡坎上,有的开在山坡头,而山顶上的直开到天上去了!长约一个月的花期,整个乡村不久前刚经历过春节欢庆的人们个个满脸喜气,人人“春心”荡漾。 当你的快乐渐淡,甚至对这金黄有些不耐烦时,它悄悄地凋谢了。你才猛然发现油菜变了模样,一棵棵青乎乎的,像初孕的妇人,很满足地立在那儿。籽荚渐渐饱满。到后来叶片渐渐枯黄,纷纷掉落,整个植株好像是要把所有营养都供给籽粒。偶有油菜折断,看看茬口,芯部呈白海棉状,真的是把养分全供上去了啊! 籽荚的颜色变成浅黄时,就可收割了。刚割下来的油菜水分足,担在肩上,沉沉的。越重乡人脸上越是满足。 几个烈日,油菜植株便干了。籽荚不时爆烈,发出轻微悦耳的劈啪声。几经槌打,菜籽尽脱。过筛,去杂物,只留下褐色金色如鱼子般的菜籽。菜籽一般晒在竹匾里,或者旧床单上,有顽童光脚踩在菜籽上,脚底痒酥酥的,很是舒爽。如是踩在竹匾里,籽粒滚动,容易摔倒,泼洒了菜籽,是要挨打的。 这时节,最热闹的是那十里八乡唯独一家的大油坊了。一担担菜籽送过来,一壶壶菜油、一摞摞菜饼挑回去。 榨油是个技术活、力气活。菜籽炒熟粉碎。蒸锅上覆上竹帘,帘上蒙土布,菜籽粉倒上去,粉上搁一束金黄的干稻草,蒸透。稻草呈扇形密铺在直径尺把的铁质圆箍内。拎起土布四角,将菜籽粉倒入箍内,抹匀,再光脚把稻草头呈扇形覆上,边覆边踩实。这样一块摞一块,够了数,装入巨大的木质榨机。榨机装满,几个光着上身的精壮汉子拉动悬在梁上的粗大横木,喊着号子,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撞击榨机上的木楔。咚……咚……咚……汉子们面容沉静,一下又一下。撞击声从早到晚,要响好些时日。 木楔砸进去,清亮亮的暗红色菜油流出来,香气四溢。一壶壶菜油被满心喜悦的人们扁担悠悠地担回去,香了整片田野,醉了整个乡村。 那油要吃上大半年,可要放稳当,别被猪拱了。那会让夫妻打一场恶仗的,心窄的女人是会跳塘的。 菜饼可是好肥料,不是要紧的庄稼乡人是不舍得施用的。菜籽壳撒在地里,可给小苗保温,经雨后易烂,混入泥土,增强地力。干燥的茎杆折成尺把长,束成一把把,易燃,烧锅正好,烈焰中不时劈里啪拉作晌,那是一首欢快的歌了。火渐渐息了,那灰烬,青青的,轻轻的,也不会浪费,是会回田的。 油菜,活活泼泼地来,清清爽爽地走,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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