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犹若鬼蜮.原创长篇连载:上海屋檐下·第37章 |
正文 | 第37章 犹若鬼蜮 话说那下午,二亲家一起接了彤彤出来。 白何拉拉香爸落在后面。 白何稍稍一诈,香爸就承认了在外和老朋友做点事,不经意找了5万块,己交给了香妈,聊补家用云云,不提。回到大屋,白何就老是心虚的提防着老伴儿,怕她拿香爸的这5万块说事儿。 晚饭后,老伴儿就叫上了白何。 来上海这多天了,总是呆在屋里,走,到外面散散步去。 于是,老俩口给香妈打个招呼,拉上门就下了楼。出得明丰苑,向右,拐弯向左或过街,径直可到欧尚。向左,是美食一条街,出了街口向左,就是浦西公园。 老俩口慢慢悠悠的拐向了美食街。 300天没见,美食街似乎没什么变化。 顺直走,一间间小店饭馆,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店里铺内服务员比顾客多。对面呢?倒像是有点不同于去年,比如回收店,紧挨着就是二家,牌子都相同,生意各做各。因为有点索然无味,走在前面的老太太,就开始了唠叨。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以前呢,还以为自己会点子乎者也,教得来点小学语文,写得来点狗屁文章,自我感觉良好,看不起人家。可现在人家变啦,有钱啦,成了成功人士啦。其实,一切的最后结果,还是看有无价值?这就是真理。白何大爷,” 稍落后老伴儿一二步的老头子,心里一紧。 偏偏怕啥来啥?开始啦。 “听着哩”“不对,不规范,为了二宝,从现在起要注意言传身教,你应该回答,什么事情啊?”“什么事情啊”“五万块是个什么概念”“哦,五万块呀,只怕一张张可以从这儿,排到浦西公园。” 老头儿装聋作哑。 边答边甩起了双手,呼呼呼。 “还记得去年租赁房我肩膀不?这睡了几天,好像肩膀又有些酸痛了呀?”“哦,真的假的?”退休教师停下了脚步,恐怖的看着白何:“拜托,刚来上海哟,你莫又像去年那样,给我弄个晚上哎哟连天,都睡不着觉哦。” 白何超过她,边答边向前走。 老太太就不由自主,跟在了身后。 “要不,还是找香妈拿上香爸的医保卡,我们明天到医院看看,防患于未然。”老太太差点儿跳将起来:“这不是搞笑吗?老俩口是来带二宝的,不是来看肩膀的。二宝还没出来,肩膀倒先酸疼上了?你那是什么鬼肩膀啊?才来几天就开始酸疼?自己忍着!” “忍着就忍着”白何窃笑。 这老太太,莫看她雄纠纠,气昂昂的,主攻方向也正确。 可只要稍一岔一带,就会十万八千里的偏离:“妙香才足2月半,二宝出来还有大半年呢,到那时再酸疼不迟。”“跑出去了好几次,你那U盘倒得如何了?”“倒得倒霉透啦”白何苦着脸孔,讲了接连被网吧拒绝的熄事儿。 老伴儿听得笑咧了嘴巴。 痛痛快快的揶揄到。 “不打字,毋宁死嘛?现在你白何大爷,可以安心的去鸣乎哀哉啦!”停停,又说:“我看你不是还带着纸笔?真是天才,就纸笔也可以写的呀,非要倒什么U盘文档的?”白何沮丧的咕嘟咕噜:“老天爷饿不死睁眼的雀,将就吧,哦,修好啦?” 他忽然停下,高兴的看着。 街对面,名为“复旦软件园”的主体广场大楼,簇新夺目,笑语欢歌。 “复旦软件园”五个字的超大霓虹灯牌,闪烁在32层楼的楼顶,五条银白灯链,顺着五幢楼廊瀑布般溅下,在离地面五层楼高时,嘎然而止,变成无数块不同颜色的霓虹招牌,“stereoscopicfilm(4D动感影院)”“一对一国际辅导中心”“海盗船主题自助火锅城”……星罗棋布,星光灿烂。 远远望去,广场坝子宽敞明亮。 大妈们正在坝上随着音乐跳舞。 拿在她们手中当道具的大红绸扇,整齐划一,哗哗作响,时而翻腾成红色海洋,时而飞翔成骄健蝴蝶……老伴儿也兴奋的看着,不断念到:“好快哦!好快呀!” 去年,老俩口带着彤彤常在这儿溜达。 那时,这儿永远竖着一片半高框架。 没有标语,没有工人,也没有轰鸣,甚到连经典的高耸入云的起重机,也没看到,就像资金链断裂,老板跑路,永远被抛弃了似的。 白何加快了脚步。 “走,过去看看。” 过了斑马线,也就到了“复旦软件园”广场,听着节奏舒缓的乐曲,瞧着大妈们跹蹁起舞身姿,老伴儿不由得双眼放光,咿咿呀呀的,那身段似也变得苗条起来。 白何理解的鼓励到。 “去嘛,去跳,去试试。” 老头子打着小算盘呢,趁老太太舞性大发,也跟着扭扭动动的,自己就进门瞧瞧去。当然,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网吧?如有,就再试试运气。 可老太太显然叶公好龙。 在一边咿咿呀呀,比比划划一歇。 未了一甩手:“走”“不跳啦”白何有些失望。老太太在一起,即或有网吧,也不好当着她面问的。如又被拒绝,岂不更添她拿此说事儿的聊资? “你不懂”老伴儿查觉了老头儿的失望。 瞪他一眼:“又想一个人跑进去?” “没这事儿,我是说,你也可以借机锻炼锻炼。”“你不懂”老太太重复着,内行的摇摇头:“这种广场舞看似自由没人管,实际上有领头的,还有领舞老师,大家还像征性的缴了费的。你一个外来者厚着脸皮加进去,哪行的啊?” 白何听着,觉得有些恍惚。 队伍前排的一老太和一少妇,怎么就盯着自己看? 还不时冲着自己笑,好像认识似的?怪了,我在上海没熟人呀。嚓嚓——嘭!刚好一段音乐完了,秩序井然,起舞有致的大妈们,也哗的四下散落,朝围在四周的亲人熟人和邻里走去,兴致勃勃的嚷嚷着:“水,水,好口渴的呀!”“衣服给我披披,怕感冒了哇。” “走吧”老太太领头,就朝商场里面走。 白何刚起步,被那老太和少妇拦住了。 “白大爷,是我呀,”老太太愉快的叫到:“是我呀,就是上前天上午在欧尚,你帮我的那个外地老太太呀。”白何也认出来了,高兴得嗨的声:“我是说,怎么就把我直直的盯着哦?我还以为你认错了老头子呢。” “是呀,上海滩的老头儿到处都是呀,” 老太太大咧咧的嚷嚷着。 “可像白大爷你这样的好老头儿,却只有一个,我哪能认错的呀。来,花花,”她招呼身边的少妇:“这就是那天帮我的白何大爷呀”“白大爷,你好!”少妇高挑,30出头,不算漂亮,有点严肃,矜持的微笑着。 “谢谢你的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如果人们都像白大爷这样,地域歧视和恃强凌弱,就会少得多的呀。” 白何猛然回过神来:“哦,你就是,” “我女儿”老太太炫耀似的介绍到:“上次我给你说过,莫怕,我有大律师支持,就是我女儿呀,她就是一个大律师。” 白何扭扭头,看到老伴儿久等不获,正挤过人群重新走过来。 于是应酬般微笑到:“过奖了,怎么称呼你呢?” “和我妈一样,叫我花花吧。”花花一抬手,递过来张名片:“伸张正义,维护法律尊严!白何大爷,我妈回家说后,我就到欧尚去看看,” 白何刚把她的名片接过来。 老伴儿就一把夺了过去。 “怎么,你们认识?”面对老伴儿的突然出现和近似无礼的举止问话,母女俩楞楞,白何忙介绍:“我老伴,陈老师!这呢?”他指着母女俩,对老伴说:“就是前天在欧尚的那个老太太,这是她女儿,是个大律师哦。” 接着,二老太太也相互认出了对方,都如释重负的笑了。 特别是,花花和老伴儿听了白何的介绍,都很惊奇。 在上海的外地老太太和年轻人,过江之鲫,何其多哉?可对方是老师和律师的,二人却都是第一次碰到,因此有点猩猩惜猩猩! 花花伸出了双手。 “你好,陈老师,谢谢教出了白何大爷这么好的老人家。我听我妈说了,那天如果不是你们,她还知道要吃多大的亏呀?” 退休教师也伸出双手,一老一少紧紧拉着。 然后放开,花花继续说到。 “谢谢你的教育有方,硕果累累呀。”老伴儿谦虚到:“言重了,过奖啦!这人啊,要乖自己乖,别人是帮不上忙的,万丈高楼从地起,平时的基础教育最重要。” 花花频频点头。 颇具心领神会。 “到底是老师,说得好!说得好呀!比如我爸,七老八十了还特贪玩,说话也全是棒棒话。要不是我妈天天教育到,还不知成什么样儿的呀?” 老太太听得眉开眼笑。 白何却听得啼笑皆非。 瞧这一老一小的二个师,好像多年的芳邻和闺密,在喁喁私语交换着育儿的经验和教训;好像都忘记了议论的对象,是生性调皮好动的孩子,而不是白发苍苍的花甲老伴和父亲。 “陈老师呀,我给你说吧,关于欧尚的‘不受超市欢迎顾客’黑名单,我当时就专门去认真的看了,还吩咐我的秘书拍了照。” 花花拉拉退休教师的手。 认真而严肃地告诉到。 “从法律角度来看,超市明显是侵犯了白何大爷的私人隐私。从偷拍的相片来看,超市更是野蛮侵犯了白何大爷的肖像权,因此,你们可以提起公诉。” 花花律师停停,想想什么。 然后,认真的告诉到。 “我敢保证,起诉必会得到法庭的受理,届时,我为你们出庭申诉辨护,要求超市赔偿经济和精神双重损失的呀。”听到花花如此肯定,老俩口相互看看,没吭声。 花花会做事,更会做人。 见老俩口态度一致,莞尔一笑。 “当然,这事儿得你们回去好好商量商量。毕竟,风尘仆仆,千里迢迢,来到上海滩,目的是想带好自己的宝贝,而不是节外生枝,惹是生非的呀。” 音乐重新响起。 大妈们纷纷从四周跑来,重新各归其位。 老伴儿出于礼貌,催促母女俩归队起舞。可是,二人都摇头。老太太说:“天天跳到的,也不在乎少了这么一场。关键是,摔了不疼,爬起来痛。这几天呀,我老想着那个打我的上海阿拉。我家老头子气得呱呱呱直叫,非要我天天领着,找他算帐去。” 老太太脸颊上。 居然出现红晕。 “我家老头子,顾着我的呀。可我觉得,事儿都过啦,老纠缠着没多大意思。要不是,在欧尚看到了见义勇为的白何大爷,居然还被超市列入了黑名单,这事儿我早忘记了。这人哪,得向前看,对不对呀?”老俩口都点头。 这时,花花想想又说到。 “我是律师,我有相关资料证明,北上深广一类大城市,各方面都靠着外地人,也就是官方报道的流动人口撑起。可是这些大城市却并没给外地人,应有的正当权利,反而是明里暗地的歧视,限制和无理。欧尚的黑名单,就是这种歧视,限制和无理的代表性产物,具有重要的教育意义。因此,请俩老站在全局的高度,认真商量商量。如果同意,我们就行动。当然,如果认为不必要,也就算了的呀。” 退休教师看看老头儿。 再对花花婉言到。 “我觉得,还是你刚才说得对,我们商量商量再告诉你,好吗?”“当然可以!哎陈老师,”花花忽然笑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说话,白何大爷跟着点头呀?” 老伴儿眉梢扬扬。 “是吗?主要是我喜欢说话,白何大爷呢,喜欢点头,对吧?” 她朝向老头子:“是不是这样”白何点头。老伴儿对花花笑笑:“瞧,点头啦,习惯啊!”“你俩老人家呢,活像我爸妈。” 话投机,心里爽。 女儿高兴之余,毫无顾虑的拿自己老妈开涮。 “家里家外,都是我妈作主,我爸今天吃什么?做什么到哪儿去?都要我妈点头。我妈呢,就是过去至高无尚的皇帝!” 老太太满面放光,很受用的听着。 二只肥肥的手背,随着广场上的音乐节奏,轻轻儿的击打着。 “我公公呢,也差不离。莫看他是个什么环保局座,可在家庭问题上,却一点不环保。”花花又笑到:“莫看公公在外面神气十足,滔滔不绝,引经据典,风趣幽默,只要我婆婆一来,立马闭嘴。”白何眨巴着眼睛:“环保局座?花花,你公公是哪儿人呀?叫什么名儿?” 花花作了介绍,白何听笑了。 世界真小啊! 原来,花花的公婆,就是那重庆某区的环保局长和科长,这不是什么都凑齐了吗?交换了手机号码后,母女俩继续回大妈堆中跳舞健身,白何老俩口则进了商场。 果如白何所料,商场内也有网吧。 不过规模不算大,装饰得中规中矩,外面看上去,有点像卡通游戏厅。 商场四层,整个给人印象,小小巧巧,紧紧凑凑,好像把时下的“微企”概念,落到了具体和实处。一圈儿浏览下来,只看不买,脚走得有些乏力,钱却没花出一分。 老伴儿很高兴,也有些纳闷。 因为,白何白驹父子俩,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白驹小俩口,不管上海滩哪儿新店开业,只要有空,基本上都要带着彤彤驱车前往,美名日:新开业,必打折优惠,凑点人气,捡点便宜,对得起老板,也对得起自己。 白何老俩口,只要逛新开业商场。 老头子必要想方设法在里面,买杯柠茶,喝杯咖啡或一把瓜子。 实在没得,甚至连矿泉水也要拎一瓶,美名日;粘喜!要说这些花钱也不大,顶多也就15块,老伴儿基本上都依着老头子。 可今天,白何不扭也不咕嘟。 而是乖乖儿的跟在老太太屁股后面,这让退休教师有点不解。 可从电梯上下来,经过一楼的网吧时,老伴儿明白了。她站下,伸出了手:“把U盘给我”白何也明白了,大喜,从裤兜里掏出天天带着的U盘,递给老伴儿,可到底想想,又缩回:“还是我自己去问吧,你不知道倒什么文档。” 老伴儿想想,仍然伸手。 “真笨,一起进去,你在旁边指指,不就行了?” 白何仍摇头,原来他想起了有好多天,没与之通话了的“人民公仆”和“娃儿他妈”,在重庆煞费苦心搭起的网桥,总不能就这样断了吧? 其实,老伴儿还在提醒着,明天陪妙香到医院检查时。 老头子就想起了那段心事儿。 随着二宝出生时间的越来越迫近,这个全家翘首以待的小宝贝是男是女,也就压在了每人心间。白何相信家人都在想着这个大事儿,只不过看看时间似乎还早,又没人提起,暂时都闷在心里罢了。 因此,如果网吧能同意自己的要求,就可以趁机上网。 反正拿钱嘛! 门口的牌子上明明白白的标着:全新极速网吧,新开业酬宾,前三个小时/5元/小时,三小时后/7元/小时,以此类推,不封顶。 白何指指对面。 “那一排成衣店还没逛荡,不如你自己去看看,我进网吧,手机联系。” 老伴儿欣然同意,逐屁颠颠的赶了过去。有前几次的经验,白何从容成熟多了。他进了网吧,也不正眼看一眼正从收银台里站起来,迎着他作笑脸状的小姑娘,轻车熟路地朝着标着“洗手间”的幽暗处,慢慢腾腾踱去。 上洗手间当然是假。 白何在洗手间洗洗手。 就着冷水抹抹脸孔,甩着二手水珠儿出来,先找个独立位子坐下,然后,举起右手扬声叫到:“管理员”一个小伙子匆匆应声赶到:“大爷”“喊什么的呀?叫大叔。” 白何漫不经心的握着鼠标。 斜睨着对方:“把权限打开” 小伙子毫不迟疑的改口:“大叔,现在是实名制!公安规定,上网要身份证哦。”白何就掏出身份证给他,然后,有些紧张的瞟着。 然而,白何真掏出身份证递过去。 小伙子只是拈在自己手中瞅瞅,就又还给他。 “好,请让让。”白何收了身份证,屁股紧贴着四轮吧,椅吱溜向一边退退,小伙子就俯下了身子,手指头在键盘上几敲敲,嗒!一声轻响,屏幕拉开了。 虽然到目前还算顺利,可白何碰了点小遗憾。 这台电脑上,没有装极品五笔。 而唯一可用的极点五笔,又与极品五笔有较大出入,这让白何伤透了脑筋。好在多花点时间,也就过来了。顺利的打开U盘,倒出了文档,这让白何乐得心花怒放。 这儿离明丰苑就一街之隔,现在混了个脸熟。 以后只要拿钱就可上网,多方便啊! 想着,白何愉快的挂上了,点开了“人民公仆”和“娃儿他妈”,顺利的接上了头,一番热情倾谈后,白何暗示着胎检要请他帮忙,“人民公仆”一口答应。 “不过,是我一个最好最好的老朋友儿媳,” 白何吃力的敲着键盘。 睁大眼睛盯着极点五笔打出的字根,耐心地寻找着自己需要的字句。打惯了极品五笔,自己需要的字句在哪儿,基本上一敲键盘就能出现和找到。 可极点五笔呢,字根打出后的字句排列。 完全和极品五笔的排列南辕北辙,所以极不习惯。 “他现在上海,届时,你能帮上忙吗?”“网络时代,穿越时空,没什么照不了的。再说,上海我们也有人,不在话下。”白何高兴得眼睫毛一挑,吃力地慢吞吞的敲着键盘:“那就先,”卡住了,随后的二个“谢谢”,始终敲不出来,更莫说找了。 “人民公仆”着了急。 “小姑娘,怎么这样慢?是不是一面上网,一面和男友缠绵啊?没有职德哦,再不回答,我下了哦。” 一直挂着冷笑表情的“娃儿他妈”。 奉送了个抓狂鬼脸和窗口摇动。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白何推推,白何下意识让开,吓一跳,居然是老伴儿。老伴儿来不及坐下,抓着鼠标换了输入法,手指头上下跳动,劈里啪拉,“谢谢啦,保持联系,祝顺利。”一口气送了过去。 “人民公仆”也客气回答。 “保持联系,午安!”下了线。 然后,老太太将老头子的号,换成了自己的Q号,与自己一帮老姐妹,唠唠叨叨起来。毕竟,网吧里光线和空气都不好。白何耸耸肩,悠哉游哉的踱出网吧,打算在外面的休息椅上坐等。可他刚走到门口,肩膀上就被人拍拍:“大爷,是你呀?” 白何扭扭头,幽暗中。 一个面孔幽黑的瘦削男,直直的站在他面前。 “你是谁”白何吃力的看着对方:“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吧?”瘦削男就朝门外扬扬头,自己领先出去,背朝门里站着。白何出来,正想问他,瘦削男猛然回头,白何一怔,是那个在欧尚,被自己当众抽了二个大耳光的上海阿拉。 “白何大爷,认出了来的呀?” 阿拉笑嘻嘻的。 一身典型的海派打扮,近似光头的偏分头,白色露膀背心和大短裤衩,人字拖鞋,泛着白光的颈脖上,拴着根中指粗的金项链,二只手腕上分别缠着,粉色的手机腕套,绕了多圈的褐色佛珠……白何警惕的退后二步,同时瞟瞟身体二侧。 讲打,对方最多1米58的个头,单薄得一吹似倒的身体,不是对手。 麻烦的是,他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难道他就住在附近?如果真是住在这儿,那以后的日子有得熬了,并且,还可能累及到儿子媳妇大宝二宝和亲家……“那天,对不起,”瘦削男依然笑眯眯的,可在白何眼里,是皮笑肉不笑,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 “说大声点啥,别羞羞答答的哈。” 一个大嗓门儿,在白何脑后响起,说话发出的热气,差点儿直扑到了他颈脖子。 白何一扭头,啊哈,是邱总!“莫光态度端正啥,把你那天打人的勇气和威风,都拿出来哈。”小私营主呵斥对方后,对着白何:“这小子回来一讲,我就估计是你。再到欧尚看到了那黑名单,嘿嘿,白兄,对不起哟,害是你出名了哟,这不对啊!” “他是”“我侄儿,不成器的侄儿。” 邱老头面无表情。 “在火车上,我不是给你讲过,我家三兄弟,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我是老大,可就我混得最差。”被大伯这么一呵斥,阿拉侄儿不敢笑了,而是认真严肃的看着白何:“白大爷,对不起的呀。你那二耳光,打得好,我现在改了许多的呀!” 白何忙抬抬双手。 “行了行了,认识到了就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嘛。” 邱老头拧着眉头:“唉白兄,上了黑名单,毕竟影响心情。没给你说,我看到的当天,就拉着侄儿到了欧尚办公室,找到超市值班经理,提出马上撤下的要求。那值班经理说他没权利,只能向上汇报后看看,” 又摇摇头。 “我今上午到欧尚买菜,还特地绕到后门瞧瞧,唉,还在墙头啥。白兄,你看看,离了重庆,我们可都成了真正的土鳖,人家根本不理我们啥,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白何”“老伴儿,你看这是谁?” 退休教师看看邱老头,迟疑不决:“好像,有点熟哦。” 再看看小私营主身边的阿拉侄儿,面露温色:“那天打人的嘛”白何做了介绍,邱总笑:“火车上,你和我家老太太就聊哇聊的,哪认得到我嘛?”“老伴儿没出来”“伺候媳妇啥,足快三个月啦,”邱总笑呵呵的,像个孩子似的,搬着自己的指头玩儿:“你们呢” “要三个月了”白何回答。 可瞟到退休教师睃着自己,就闭了嘴巴。 “是要三个月了”老伴儿不动声色接上:“正想明天陪她去医院检检查,你们检查没有哇?”有人碰碰白何,白何回头,阿拉侄儿端着四大杯黑糊糊的芝麻糊,挨个儿的往手上送。 “谢谢”白何端一杯,先递给邱总。 再端一杯,递给老伴儿。 最后自己才端起来。含着大吸管轻轻一吸,还带着热温的芝加哥糊,进了他嘴巴,抿抿吞下,立即感到胃里热乎乎的。这时,邱总四下瞧瞧,提议:“我们坐下聊聊哈”老伴儿就顺势往后一退,打算坐在弯型休息椅上,邱总说:“我们进网吧经理室啥,有吃有喝还有坐的,全免费。”白何眨巴眨巴眼睛。 “邱总,你和网吧经理是熟人?广告业务啊?” 邱总笑,指指阿拉侄儿。 “他就是网吧经理,进吧。”白何笑开了,还担心呢,这不什么都解决啦?大家重进网吧,己得知白何老俩口身份的收银台姑娘和网管,热情交加,自不待言。 白何老头儿更是犹如从地狱到了天堂。 兴奋劲儿溢于表面,全身轻松。 经理室不大,三人加上阿拉经理,勉强汇得过身,寸土寸金的上海滩嘛,就这6个平方的小屋,能从宝贵的营业面积中挤出来,己不错了。 阿拉经理给三老人奉上三瓶无盐汽水,一大盘糖柑橘,一碟白味瓜子,就出去忙生意。 剩下三老闲拉家常。 邱总以主人身份,给老俩口一人剥一个糖柑橘,放在面前,抓起抽纸揩着自己双手,一面看着老太太:“三个月了,从没检查过?”“好像是”退休教师回忆地,慢慢点点头:“所以,明天一定得去检查。”“一定得去哈,要抓紧点啥,我家二宝是每个月检查,” 邱总告诉到:“如果发现什么缺陷,” 停停,轻了嗓音。 “还可以及时处理,再大,就不行了哈。陈老师,最近看过网易新闻没有?”老伴儿塞了一瓣糖柑橘,甜得眉开眼笑:“好甜的糖柑橘,买到真货了。网易新闻?没看,一天穷事儿多。”白何知道邱老头想说什么,所以故意怂恿到:“我也没看过,你讲讲嘛。” 邱老头就抑扬顿挫的讲起来。 直听得老伴儿颈肚子一缩,好像刀架在了上面。 然后垂着双手,看看白何。白何就一伸手,嗖嗖嗖!扯了一团抽纸递给她。老太太揩干净双手指,就掏出了手机,按照邱老头所告诉的时间,上网搜寻起来。不一会儿,搜寻到了,老太太越发越忧心仲仲,把消息和载图举到邱老头眼前。 “是不是这个”“就是它” 邱总看看,点头,还补充到。 “你看好可怕,医生一疏忽,本不该出生的孩子,一出娘肚子就没有右手,就成了残废人,这一辈子怎么过哟?”老伴儿揣好手机,惶恐不安到:“不是先进仪器检查的呀?怎么事先就没检查出啊?是不是这仪器是假冒伪劣?” 邱总瘪瘪嘴,恶狠狠的说。 “仪器是真的,人是假冒伪劣,极端的不负责任,害人又害己,所以说,要每月胎检,就是预防碰到假冒伪劣的医生。” 白何问:“邱总,你上海有没有熟人医生?这很重要。” 邱老头沉重地摇头,半晌说。 “没有熟人医生,可以事先给点儿钱,请他认真一点,负责任一点,我想还是可以的。”白何问:“你试过”“没有,实在不行,拿钱找地下诊所。”邱总若有所思:“我在重庆就听说过,现在的地下诊所,仪器仪表先进得很,观察准确率比国企的高得多。” “那,以后,”白何又差点儿说漏嘴。 及时想起,换成了:“如果要找地下诊所,你有方向啊?” “也不一定,到时打听打听哈。”老俩口一路唠唠叨叨,喜忧郁参半地进了明丰苑。正在做清洁的老门卫,意外的和老俩口打起了招呼:“白大爷,陈老师,散了步来的呀?” 老门卫并不是不认识老俩口,而是不太熟。 出于礼貌和职责,平时双方多是相互点点头,送笑致个意。 所以,老俩口都站下,老太太回到:“是呀,老门卫,还没休息?”瞟瞟传达室里挂着的电子钟:“快11点啦,咳,出来时天还没黑,一忽儿就快半夜了,这时间可得真是快的呀。”老门卫直起腰来,皱巴巴的脸孔上,满是笑纹。 “可不是,我看白驹也才回来,这下海打拚,不像以前在办公室里坐着,真是辛苦的呀!” 老伴儿警惕的看看白何。 “老门卫,白驹现在也是在办公室里坐着的呀,什么下海打拚?”“哦,你们还不知道呀?”老门卫爽朗的笑到:“白驹早没在远大干啦,听说他们三个股东自己出资,组织了个广告公司,正到处招揽生意的呀。” 猛然看到老俩口的脸孔,心里一格登,不说了。 离了老门卫,老太太气得一边走,一面连连在地上跺脚。 “这个狗家伙,谁让他辞的职?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这是在上海,上海滩,就凭他白驹也混得开吗?还二宝呢?我看连大宝吃饭都成了麻烦。” 白何也如丧考妣,牙齿咬得格吱吱的。 去年所有的不愉快,此时全涌了出来。 当然,他也担心白驹辞职下海打拚,经济得不到保障,产生连锁震荡,可更让他气愤的是,根据刚才老门卫说的时间推算,老俩口动身来上海之前,他就从远大公司出来了。 也就是说,白驹根本就没把爸妈放在眼里。 甚至连招呼或者暗示都没一个,这还是老俩口一心护着,想着和担心着的亲生儿子吗? 还有,白何凭直觉,感到这事儿,香妈香爸一定知道,以白驹的性格脾气,这样的大事儿,一定得做通妙香的思想工作。 因此,妙香在第一时间知道了,也就是香妈香爸同时知道了。 再则,从决定到行动,不可能说到就做到,中间一定得有策划,准备和决定期吧? 这个决定期不算一月半月,起码也有好几天吧?所以,在这么多天的时间里,小俩口和老俩口都对我们封锁消息,闭口不谈,一定是心照不宣约好的,或者,干脆事先就订好了攻守同盟? 即然如此,妈妈的! 老子还把重庆的房子空着,跑五千里路来自找苦吃,疯了吗? “一定是老俩口唆使的”在拐弯处,老太太停下脚步,示意老头儿往自己身边靠靠,这样借着伸到路灯外树枝的阴影,免得让邻里撞见:“我敢断定,白驹没这么大的胆子。你还记得不,去年我给你分析研究的,他和妙香的婚姻是怎么来的?” 白何沮丧的点点头。 “还不是趁我们不在上海?唉,不说这了,说起伤脑筋。现在米己饭,有了彤彤,一切都晚啦。只是这狗日的家伙,不打招呼就辞了职,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气人啊!” 不想,老太太冷冷到。 “我早说过,让儿子独自留在上海,是我眼光短浅的错。可追究责任,根子还在你白何身上。不是你脾气古怪,又没出息,白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天马行空,独往独来,” “放你妈的屁” 本来就气得晕头转向的老头子,听到老太太又旧话重提,忍不住怒吼起来。 “都怪我,你早做什么去啦?你就一贯正确,永远正确,永远健康?你怎么不去接别人的班啊?”大约,老头子这么一怒吼,也把退休教师吼醒了,她停了下来。 老头子也强迫着自己停下。 毕竟,白何明白这是在上海。 骂归骂,气归气,那表面上的关系还得维持。如果就此和儿子亲家闹翻,不现实也不值得,毕竟,老俩口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儿子,想起就心疼啊! 还有那小孙女儿,奶声奶气的“爷爷,奶奶” 唉唉,他妈的,怎么一个不少,都凑齐了哇?老俩口一时无语,惨白的灯光漏过树叶枝桠,奇型怪状地掩遮着幽暗中的老俩口,有点像小说中的鬼蜮;晚风抚过,枝摇叶晃,寂寥空旷,有蝈蝈们沙沙沙的歌吟散落…… “好吧,我说错了,我向你赔礼道歉!” 老太太,终于艰难的又开了口。 “对不起!白何。我的许多同事,姐妹,儿女绕膝,亲家相伴,欢欢喜喜,和和睦睦。可我,我们,”听得出,老伴儿在强忍着悲鸣:“这一辈子老是争吵,争吵。现在儿子孤零零的独自在上海,亲家又,” 白何闭闭眼睛,也感到自己心里酸酸的。 想大声哭,想放声吼,刚才的怒火,烟消云散。 “可是,生活还得继续,儿子不能没有我们,没了爸妈,他会更无助,更可怜。”老伴儿的嗓音,变得平静,从容:“所以,我求求你,回到楼上,当着亲家,一定不要乱发脾气。可以把儿子叫进大屋,好好问问,却一定要克制自己,不要冲他吼叫。白驹现在是父亲,是丈夫和女婿,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想想当年你父亲的错误作法,你就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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