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原创】房前屋后 |
正文 | 今夜想起我的故乡,养育我长大的冀中平原的一个村庄。在老屋的房前,居住着一户四口之家,一位母亲和她的三个子女。这位被我称为奶奶的妇人,印象中一头灰白的头发,于耳后挽成一个发髻,很松散的样子。高高的个子,微驼的背,圆圆的脸庞上一双浑浊的眼睛,略白的皮肤,嘴巴里稀落的齿缝间总是在咀嚼着诸如花生之类的东西,许是幼时体弱多病的原因吧,这位房前奶奶的出现总是会带来一些小偏方告知家人,也令我感觉亲切与温暖。 曾听村里的老人讲过有关她的经历,她的家在我们两千多口人的村里是唯一一户李姓人家。她的男人是一个既黑又矮的唱青衣的戏子,在她12岁时被这个貌丑而不起眼的男人,在她抽大烟的父亲手里买来做童养媳的。原本是等长大后才可以圆房的,但这个男人并没有耐心等到她长大的那一天,从此她在心里暗自发誓,与他所生的无论男女,男不娶女不嫁!在经历过世事的变迁,岁月的往复更迭,她从未动摇当初的誓言,事实她果真是做到了,言既出,行必果! 女儿是长女,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唤作李凤,现已七十大几也近八旬了吧!下面的两个弟弟也是六七十岁的垂暮之人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村庄上走街串巷吆喝的生意人,有一次来到家门口,几位年轻的妇人一起挑选物品,言来语去竞相讨价,最后逼得淳朴憨直的小生意人,直喊她大嫂子,喊另外两位少妇大妹妹。又急又羞的这位姑姑直指着自己头上用红头绳斜扎着的小辫子,质问道“没看到小辫子嘛!没看到小辫子嘛!”后来这话成为邻里间传播的笑谈。的确,这位姑姑的摸样像极了后来在电影电视里见到的冀中平原抗日游击队里面,女游击队员的样子。齐耳短发头顶用红头绳斜扎的辫子,就差腰间束一条腰带,别一根驳壳枪了。直到今天耋耋之年的她,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样子,短短的头发齐齐在耳后只是再也不见红头绳了。 今天的姑姑和两个弟弟兄妹三人生活在一起,老妇人已离世多年。这样的家庭与传统的人家是一个特殊,没有亲戚,邻里之间没有谁家喜欢同他们往来。在老妇人离世的当天,按当地的风俗是邻里帮忙缝孝衣的,在鞋面也要缝上一块白布,以示孝道,在没有亲邻到场的境况下,当村子里管事的人让这位姑姑自己动手缝制的时候,她竟然不知如何穿针引线......偌大的年纪,一脸的茫然无措,无奈的是在场负责丧事的人,就是这几个老男人帮着他们兄妹三人缝制了衣服鞋子。对家务的一窍不通,甚至最简单的蒸馒头做饭都不会的事情,令人唏嘘感叹,对于做母亲的老妇人,更多的人是感觉不解,她心里对一个人的恨意究竟有多深?曾经在她的女儿临近不惑之年时,也曾有过身为县长的鳏夫托人说亲被她拒绝的经历;也曾有过媒人进门为她的儿子提亲时她冷面相对的过往,这种种的经历与过往,最终使这个家再无结缘的人踏入,也隔断了世俗间的往来;逐渐被世人冷落,仿佛淡出人世间的生活,孤独的存在着。 对这个特殊家庭里每个人的音容样貌,始终定格在我九岁前的童年记忆里。每每忆起时的画面是,夏季的夜晚,满天的繁星,收拾的干净的院落里,用软软的麦秸扎的草垫,上面铺上了一层褥子。姑姑招呼我躺在她身边,唤着我的小名极有耐心的回答着一个孩子无聊的提问。经常是说着说着我的眼皮就开始沉重起来,视线里洁白的小羊趴在妈妈身边睡的样子也模糊起来了......漫长的冬夜,在那个家家没有任何传媒的乡间,晚饭后是她陪伴我摸纸牌,玩啃棒子(玉米)的游戏,(就是按数字的大小定输赢的)其实就是哄孩子的,但是家里的大人谁都不喜欢陪我玩这类游戏。即使在除夕的夜晚,姑姑也陪我玩纸牌游戏熬年呢!她头上鲜艳的红头绳扎的整齐的辫子,让我分辨不出姑姑的年龄,无论九岁那年搬家,我们不再是房前屋后的相处,还是后来上学离家后,脚步离开故乡越走越远,每次回家我都会有意无意的路过她的家门口,也经常会随心所愿的见到她。每当此时她定会是惊喜的、依然亲切的唤着我的小名,问候我几时回来的,在家呆多久,几时回去...... 如今的我回家越来越少,在家呆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那种恰似相逢的经历只有在记忆里;瘦长的身影,倚门而立,随风飘动的短发,醒目的红头绳,日渐苍老的面容;似乎在默默诉说着一个年代,那段迥然世外的喜乐哀愁,埋葬了多少爱恨情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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