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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父亲
正文

再次见到父亲是在T市医院的病床上。三天三夜的抢救,很有成效。父亲还和没昏迷前一样爽朗——看到我们进去了,大声笑着说话。但是,他深陷的眼框象无言的证词,让我们都明白:他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

但是,我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乐呵呵的。他用笑声让自己坚强,也让我们坚强;他朗朗的笑着生活了几十年,也教会了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都笑着生活。这次,他又笑着挺了过来。我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他永远是那么坚强,乐观。

父亲是六十年代的师范生。在那个时代,在那个连小学生都掘指可数的小县城,那可是天之骄之。尤其象父亲那么优秀的师范生,用老辈的话说是文曲星下凡,那是神仙呢。所以,父亲直接参加了工作。然而,那时的工作,学校谁还上课,都下乡下村搞运动。父亲可是领头雁,没父亲运动怎么搞?于是,父亲成了最忙的人,运动之余偷偷给学生上课,分批派学生参加运动,分批补课,结果他的学生运动也参加了,学习也没耽误,后来父亲却犯了错误,原因是学生成绩太好。也是,天天运动,学生成绩还那么好,怎么来的。还不是没好好参加运动。不过,父亲的错归错,也没人斗父亲,没人揪父亲。父亲还是天天运动,上课,上课,运动。直到做为骨干被调到另一个县增缓建设。

从那时起,父亲的故事就精彩不断。我们最喜欢的就是围着父亲听他讲那时的事情。

有一次父亲执行任务,去接省上来的领导迷路了,走了一天一夜,仅有的一壶水也只剩几口了。肩上的长步枪死沉死沉的。我说咋不把它扔了。父亲说,那怎么行?全公社就只那一杆枪!走着走着,忽然隐隐听到有呻吟声,顺着声音寻过去,一个人爬在地上。父亲费了很大的劲把扶他起来,他连声说:“水,水……”。父亲赶紧给他喂水,又给他运动腿脚……等天大亮的时候,那人活过来了,原来是公社刚来的统计,也是接人迷路的。已经转了三天三夜了,还差点被狼咬了,他一个人赶跑了两只狼。父亲取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等他松口气一屁股坐在土里,拿起水壶往嘴里一倒,这才傻眼了,水壶里那里还有一滴水啊。我问父亲:“你咋不先喝一口,再喂他?”父亲笑笑说:“我的瓜娃,那时候还能顾上喝水,救人要紧!”我觉得父亲很傻。又隐隐觉得心里很温暖。

还有一次,父亲从省城刚回来,公社灶上只有他和大师。大师好心给他加餐偷做了一个白面的饼子。他舍不得一个人吃,就硬分给大师一半,大师憨笑着两口就把那一半给吃下去了。父亲正要吃,门口摸摸索索进来了一个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子,大人孩子都瘦骨嶙峋。父亲抬眼一看,正要起身,大师一下子夺过父亲手里的饼,转身藏在锅里。但是那个小姑娘已经看到饼了,藏在老人的后面,慢慢的咽了一下口水,怯怯的看着父亲和大师。父亲站起来拿过饼,那孩子迫不急待的接过去,三两下就咽下去了。说到这里,父亲叹口气说:“唉,那么大半个饼,也不知那孩子是怎么吞下去的?”说完摸摸爬在他腿上听故事的弟弟的头:“她和平娃差不多大”。弟弟当时只有五岁。我为那半个饼可惜:父亲可是一口也没吃,那可是六十年代的半个白面饼呀。

还有一次,是在六九年的冬天。那年雪特别大,下了也不知多少天,反正路上的积雪有二尺厚,小个子人不敢出门,被雪围住就出不来了。父亲从城里连夜回公社。大风刮的睁不开眼,凭感觉往前走。路边不时还有饿狼出没,又怕又累的那种感觉,恐怕我一辈子也体验不到的。那是父亲讲的故事里唯一一次他感到累和怕的故事。父亲正急急忙忙走着,忽然脚下一跃,就觉得踩在什么东西上了。凭直觉父亲说他肯定那是一个人。那年代那里没几个饿死或冻死的。他反回来,慢慢摸过去,果然摸到一个人。他把人放顺一试,还有气,赶紧把枪埋在路边的雪里,背起那人就跑。然而,刚迈出脚,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那么厚的雪里,他背着人根本没办法迈步。于是,他又背起枪,用自己的围巾和皮带绑在那人的胳膊窝下面,往前拉。还没走几步,他自己也走不动了,只得坐在雪里喘气。我说,咋不把那人丢下,去找人。父亲说狼那么多,怕他走了,那人被狼给咬了。正在这时候,公社派来接他的人赶来了,救了他们。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望着窗外,我觉得被父亲救的那个人就是我。

最危险的一次是父亲在康县驻队的时候冒死给群众发粮食的事。那年代,我们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是群众的粮食不让群众吃,把粮食藏在山上,结果父亲跟群众上山一看,一袋袋的小麦全被老鼠咬了。父亲冒死把群众的粮食搬下山,分发给群众。为此,大队的干部都替父亲捏了一把汗。那年代,上级的话就是政策,谁敢违反。后来,这事被告到区上,区长亲自过问。父亲说他当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害怕,或者怕得不怕了。老支书陪父亲去区里,他们走在康县的万丈深的悬崖路上。父亲当时只有十八岁,老支书怕父亲想不开,一路把父亲逼在靠里面。等到区上,区长笑呵呵的说:“武都娃,你可真行呀!”原来,父亲的做法,救了许多群众,被区上当做典型,要表彰父亲呢……老支书放心的走了,父亲一头栽倒床上,睡了两天两夜。

在那个年代,父亲东奔西走,也不知遇到多少常人遇不到事,救了多少命不该绝的人。父亲的故事总是那么精彩,总是讲不完。听着父亲的故事,我们也慢慢长大了。

父亲的故事不再是故事,而是我们亲眼所见的事实。一次,他手里揣着一碗弼,刚要喝,不经意看见门外站着一个老婆婆,气息奄奄……;一次把四十八元的工资一分不剩给张老师父亲看病;后来,把三级工资分别让给王老师、魏老师、李老现……;再后来,把县上给厂长经理子女给的就业名额,给他们单位一位儿子和我在一班上学的职工;再后来……

几年前,父亲退休了,有些待遇有时候也就有点过了。比如:和他一起参加工作的人,工资都上三千了,父亲还拿二千块钱;人家的孩子农村户口的都解决工作了,我们姐弟没一个沾着父亲光的……我们为此为父亲鸣不平。但父亲总是说:“好,好。这待遇就不错了。共产党真的好。”父亲的最后一句老是:“想想那些被下放的,被冤枉的,我的待遇已经不错了。”也是,和父亲一班的同学,现在健在的没几个,象父亲一样领工资的更没几个,父亲掰着手指算,才算了三个人。渐渐我们也理解了父亲。其实,是我们被父亲驳地无话可话。

如今,父亲也老了,也生病了。但是,父亲的话我永远记得,父亲的故事我永记得……

父亲给别人的温暖,也温暖着我;父亲给他人的帮助、关爱,同样支持、沐浴着我和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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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31 12:5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