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脉脉伞雨间 |
正文 | 江南的雨不是下的,而是纺的,吐的。云嫂在天际摇着轱辘,于是纺出的纱就落了下来;地似乎不甘示弱,如桑蚕般地吐出了丝;不管是天上落下纱,还是地下吐出丝,总是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一头牵着云,一头拽着地。仰天上纱,望地下丝,糊糊黏黏分不清哪天哪地。于是不惊的人们张开了伞,伞撑着,伞顶着,那天地间才没能粘在了一起。 江南的伞是布做的,是纸糊的。布伞;散着油桐的香,透着古铜黄,素朴中几分细来几分犷,哪怕狂风骤雨,也丝毫不会屈服折腰,人说“他”是屋下男人的伞。纸伞:翩若惊鸿,亭亭玉立,玲珑中透着冰清玉洁,不免,着人惜怜之感,人说“她”是屋下女人的伞。布做的伞,纸糊的伞,对对双双,晕在了江南的粉墙黛瓦间,晕在了弄里巷前的屋檐下,晕在了小桥流水的桑田里。雨蒙蒙情深深,未晓那君为许仙,不知那婵白素贞。 风从远处挤来,挤得雨斜了,伞斜了,柳斜了,屋斜了。风伸出纤巧玉指,捻动纺下的纱,拨弄吐起的丝,意间,水乡周遭尽侵撩扰。或许:雨落下了昨晚的月亮,或许:风刮来了昨晚的星星,池塘湖面已然溅花朵朵,泡起串串。只有岸边乌篷船里的老梢公,任凭风来雨去,唯有神情自如,于是间,悠闲自尊酒一壶,闻风听雨芦菲间,借问船家几时醉,晓且风雨止何时。 我喜欢在屋的檐下看落雨:檐头水滴滴笃笃,打落在街沿的石条上,天落的水溅了我的鞋,漂然的雨潮了我的衣,浑然不知仰头问苍天,这纱这丝果真不会断去?。我喜欢在雨的伞中看景致,尔偶大雨滂沱,尔偶和风细雨。且兮或兮:那河面的桥,那桥底河若分若离,约约隐隐。且兮或兮:那雨中伞,那伞下的人在朦胧中若隐若现。纱雨雾丝如同那张出浆宣纸,将一切景致尽染渲入了水乡的梦境里。 透过伞角尖尖的雨缝看去。看景,景是洇在雨里的;看雨,雨是漪在丝里的;看人,人是躲在伞里的;看桥,桥是蒙在雾里的。或许只有神秘,水乡才如此羞答。或许只有空蒙,江南才如此俏丽。“玉帝”不曾揭去你的面纱,只因江南有太多的浪漫。“龙王”不曾断你的风雨,只因你婵是窈窕淑女。 如将风雨比作纸,如将粉黛比喻皴,素雨雅瓦间唯有这人这伞才有五彩,伞是水乡歌里的灵、伞是江南曲的魂。昔虽不曾见“十八相送”的此时此境,且不晓“许仙白娘子”分离时如歌如泣的卿卿我我。也许只有粉墙之间黛瓦之上,那老高的老石桥;也许只有在曲径幽幽,回肠九曲檐下弄里;也许只有曲肱而枕的埠硐青石上;才是无不处处浓意。 雨仿佛为伞而落,伞似乎为雨而生。芸众则乃总是如此多情。人正因作情,今来古往才有如此诸多爱的千古绝唱,人正因恋情,才有如此诸多的悲欢离合。雨卿卿沥沥,伞缠绵我我。又见熟之,屋檐下走出了“卖情郎”,沿岸旁漂来了“胭脂娘”……。孰不知那情孰真孰假,孰不知那情可否虚无缥缈。但我不管不顾,既如爱着那雨、那人、那伞。 纱天上落下,丝地上吐出,风远处挤来,伞飘然而至。依旧喜欢在屋下痴痴看伞,我依旧喜欢在伞中呆呆看雨。雨来了伞近了,确又匆匆而去。风掀来伞倒去,确又韧力而起……。且雨且风人兮伞兮或兮—— 美哉妙哉! 钱塘雅士—2018.3.12(于乌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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