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鸟巢 |
正文 |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向往着北方。 也许是在南方生活得久了,也许是期望与那冬日里满地冰清玉洁的邂逅。 等到成行之时,已是南方的春末,山山水水之间都闹腾着浓浓的绿;而闯入眼帘的北方却依然是春寒料峭,那白杨树照旧光秃秃的挺拔在路的两边;除了麦田,似乎难得再寻找到蓬勃的绿了。 对北方的失望仿佛就在此间升起,为自己多年的梦作了一个有些伤感的诠译。 突然间,却有鸟鸣从空旷的蓝天上划过,一只喜鹊收笼羽翼歇足于一棵白杨树上。因为少了叶的阻挡,可以清晰地看见它悠闲的用嘴梳理着羽毛。故乡的老人常说,喜鹊飞到便有喜事来临,但在故乡却已是多年未能见到这种鸟了。身处旅途的我虽然不会有喜事,但这吉祥鸟却也带来了一种愉悦的心情。 仔细望去,便发现在鸟的头顶更高处的树枝间有一个带圆形的黑色物体。 鸟巢!我不由得在心里惊呼。 我似乎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却又久违了的气息。那气息从童年飘来,酽酽的,纯纯的,如那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其实,鸟巢于我是一个色彩斑斓的童年,是一段活泼灵动的记忆。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名符其实的小山村里演绎的。我离高楼、汽车很远,网络、玩具更是闻所未闻,属于我的只有牛羊的嘶鸣,捏泥巴和过家家的游戏。但在那窄窄的生活空间里却存在着一个鲜活得令人激动的情节,这就是鸟巢! 乡村的鸟巢几乎是无处不在。板壁上、屋檐下、树枝间、岩洞中,就连那废弃了多年的土墙里也可以找得到鸟巢的踪迹。只要能遮风挡雨,只要能提供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保障,鸟儿们就会把自己的巢穴置于其间。 乡村的鸟巢也是多姿多彩的。燕子们会在木楼的板壁上一嘴一嘴的用泥块筑成精致的鸟巢;麻雀们衔来柔软的羽毛、树叶甚至于破布片于屋檐的空隙里构建温暖的鸟巢;喜鹊和乌鸦叼来粗枝大叶在树丫间营造坚实的鸟巢;一些不知名的水鸟在河岸边捡拾水草到岩洞中铺设自己的鸟巢;还有一些天性懒惰的鸟儿却是忙着一门心思的抢占别人的鸟巢,“鸠占鹊巢”说的就是这些讨厌的家伙…… 因为鸟巢的无处不在和多姿多彩,我的童年别无选择的把它们作为了一种装饰生活的情趣。 春天的季节,燕子飞回来了,我可以一天天地坐在大门口,看着它们飞进飞出,辛勤地衔泥、和泥,从无到有,把自己的家建设起来。没有多久,便有一些可爱的小脑袋从那巢中争先恐后地伸出来,叽叽喳喳地从父母嘴里抢食。有一次,一只小燕子不小心从高高的巢里摔了下来,尽管我手慌脚乱地忙乎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把它救活。我流着泪埋葬了小燕子,却把罪过迁怒于燕子建得太高的鸟巢上,气急败坏的拿起一根长棍子想把那巢捣毁下来,最终看到那几个没有摔下来的小脑袋怎么也下不了手。 麻雀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大人们说它们经常偷吃粮食,是“四害”之一,这些可怜的小东西也就沦为了我扬善除恶的伟大志向的目标。清晨和傍晚我都会特别注意屋檐,只要有麻雀飞了进去就会牢牢记住,一到天完全黑下来就下手掏它的窝。发现鸟蛋就煮了吃,什么都没有就毁了它;经常看到其中躲了一些羽毛都来不及长齐却惊慌失措的小麻雀,再狠的心也被那嫩黄色的小嘴软化了,只好满怀遗憾听之任之地离开。也有一些小朋友把小麻雀取出巢来,自己养着,还为它们建造一个更漂亮舒适的窝。但这些小生命离开了自己的鸟巢,无一例外悲惨地死去。也许,这是一种对家园无畏守候的方式,更是一种对囚禁自由的强烈抗议。 鸟儿们大多都有这种骨气,让我们那群无忌的心灵在这显得有些大无畏的精神面前最终退缩。好多时候,当我们再发现鸟巢,虽然内心冲动,但还是克制着只对那鸟的家园哼唱一首由谜语改编的儿歌——对门山上有个碗,年年落雨落不满。 后来,上了学,一步一步走出了小山村,也一步一步地远离了鸟巢。但那份记忆一直是鲜活的,时时温暖着自己沉浮的心灵。 九十年代初,我在一个文学编辑的桌上看到了一本诗集——《鸟巢的风景》。那一刻,童年的记忆一下子就泛滥了,使我不顾一切地把它据为了己有。记得,我是捧着这本诗集躲进校园内那个小小的树林子里看的,心早已飞回了那个生我育我的小山村。快二十年了,我还依然记得诗集里关于鸟巢的句子。《鸟巢》:小村的额上/有一颗小黑痣哩;《月出》:透明又朦胧的鸟蛋/从黑色的巢窝里旋出;《雏梦》:鸟巢/五星级的旅馆/恰好安顿童年/天刚亮母鸟就飞出去/叼回一盘虫子的早餐/哺育航空事业。后来,我认识了这本诗集的作者匡国泰,我对他说自己忌妒死他了,要是是我写出了这么美的关于鸟巢的诗歌该多好呀。 参加工作之后,我基本是在乡镇,在大山深处的林海。鸟巢的情节还像童年一样的温暖着我,但鸟巢却在我的世界里越来越少。麻雀们不见了,喜鹊们不见了,就连那从前最惹人讨厌的黑色的乌鸦们也看不到了。记得有一次,我在长沙的湘江一桥边上看到了一大群被惊飞的麻雀,我呆呆地站了很久,心中既鼓荡着对童年温暖的回记,又充满了曾经捣毁过这群小生灵巢穴的愧疚。 前年,在办公室外面的坪场上突然看到了几只活蹦乱跳的麻雀,我激动得几乎流下了泪。第二天,我就写下了一篇文章《又见麻雀》。在文章的结尾,我禁不住这样写道:“麻雀们离开了村庄,离开了田野,是不是村庄和田野对它们作出了什么致命的伤害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对于生命力强而又繁殖旺盛的麻雀,我们的孩子也只能从书中和老人的记忆中去认知的时候,一大些稍稍脆弱的生命毫无疑义地将从我们的生活中永远消失。那么,我们的这个世界还会这样五彩缤纷、绚烂多姿吗?” 这一次,在这春天迟到了的北方,我又一次看到了很多喜鹊的鸟巢。尽管,它们并不精致;尽管它们并不鲜艳;却是大自然带给我的一个又一个实实在在的惊喜,温暖着我长长的旅途。 回来后,我把“鸟巢”这两个字在百度里搜索了一下,竟然出现了一千多万条相关的信息。然而,真正自然界鸟巢的信息并不多,大都是关于北京“鸟巢”奥运体育馆的信息。我把“鸟巢”体育馆的图片定格在荧光屏上,久久地端详,不得不钦佩那独特的创意和新颖的结构,耳边不由得响起了那首久唱不厌的儿歌——对门山上有个碗,年年落雨落不满。我知道,这儿歌根本不适应北京的“鸟巢”,却想不出更好的表达方式。 但是,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大自然的鸟巢哺育的是为人类生活添姿添彩,与我们和谐共处的小生灵;而北京的“鸟巢”哺育的却是永不止步的奥运精神和自强不息、拼搏创新的中华民族之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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