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口里含着糖的哑巴 |
正文 | 口里含着糖的哑巴 一个人拖着羸弱的身体呆坐于窗前,望着窗外满是萧瑟的夜景,病房之内的苍白之色便愈加显得乍眼。手背之上的输液传经全身,口中一阵苦涩袭来,我只好取来一块包裹在精致包装袋之下的糖果含在口中,以压淡口中的苦味。 这种多年来常用的做法,追溯起来,原是母亲而为。回忆就像是嚼口香糖,时间愈长,愈是索然无味,如今再往前些回望前尘,只觉苍白,再是复真的回忆,与原意比诸起来,终是逊色许多,而避免过分苍白的办法,又似乎只有多想一些。 我儿时便是多病多痛的病根子身体,三岁以前,隔三差五地便要在手背静脉上扎上一针针眼,仓促且剧烈刺骨的疼痛每每叫我不禁嚎啕大哭起来,为了缓解我的痛苦,母亲每于彼时,便会取来那种外衣包裹上白砂糖,内里为纯白色薄荷糖的糖果喂于我的口中,那一毛钱一块的糖果并不大稀罕,其作用却每每于此等关键时刻幡然见效,一见有糖果入口,我也便不再了哭泣,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样静若处子。此番想来,人身在甜蜜之时,都会像个哑巴一样缄默无语。说到能叫人心生甜意的事儿,想必多是荣华富贵之事,其实我们不是不懂得身处富贵之中有多么幸福,只是知也知道了,听也听得多了,大家甚至一天到晚都在谈论着富贵之益,在我看来,这从早到晚言论的富贵之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乎,我口中含了糖,即使是有了远胜于富贵之事的甜蜜之意,也终是无言之态;倒真是落到了满口苦涩的时候,反倒是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嚷嚷的、不该嚷嚷的,统统一作嚎啕大呼而起,这其中的所以然,倒也不难解释,举个例子:男人喜欢骗女人,女人也喜欢骗男人,于是男人眼里言行不一的女人真不是个人,女人眼里那些口中经常闪烁其词的男人也不是个人,男人不把女人当人,女人不把男人当人,女人不是人,男人也不是人,于是有人道出了“这个世上一个懂我的人都没有”之实情,这世界根本就没了人,你叫谁来懂你?这呐喊之声着实无人听得见,于是他(她)只好继续呐喊,可还是无人搭理,这呐喊继而便转为凄惨的嚎啕之声,“无人懂我”其苦涩之意不言而喻,所以身处苦意之中的人儿,话总会多一些。 打从这一刻起,我便给“人处在甜蜜之境,总是无言”下了一个有形的定义——这是个真理。除此以外,我还给自己的人生画下过许多有形的条条框框,譬如我在十岁的时候,给自己规划好了二十岁的人生目标——衣锦还乡,状元马上看风生;我二十岁的时候又给自己规划好了三十岁的人生目标——腰缠万贯,鸟瞰寰宇定气闲。人一旦为自己的人生下了什么定义,理出了什么真理,把自己的一生化为一个有限的形状,那他便是不留退路地把自己逼进了一条绝路之中。人生本该是无形的,若是偏要固执地以为你的生命中有什么东西可以以“真理”的形式一成不变的话,那你便真是笨得可以了!我便不是个惯于活在条条框框之中的人,所以我二十岁没有做到衣锦还乡,三十岁了,也离腰缠万贯尚有登天之遥!同样,那个有形的真理“人处在甜蜜之境,总是无言”在我自己看来,也只是经不起推敲的戏谑之言罢了。 我都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回那副离我远去的强健身躯,此番羸弱病态之下,母亲亦是离我有着千里之遥,母亲那取糖喂我口的情形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之事,这一辈子之中,那些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都在渐次离我而去,如今只留下我这不起眼的生命在苟延残喘着。我呆滞的目光盯在窗外已有十数分钟,却还是一片漆黑,无事可探,我一直希冀着可以从窗外窥见那个喂我糖果的女人的身影,可又不大希望真的看见些什么,因为假使我真的可以在瞭望中看见些什么,那肯定不是希望,比起希望,人打从生下来,看到得更多的,该是绝望吧!倘若我要是在这窗前看见倏然而至的死神,岂不是白白赔掉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你说我拖着病态之躯在这般四处无望的绝境之内,哪里会有甜蜜之意?而我在这病房内簌簌落下的两行泪水,固然是默默无言而落,可你哪里看得出我有半点开心?无言等于甜蜜?笑话!无言还等于痛苦! 我甜蜜的时候无言,苦涩之时亦无言,幸福抑或是痛苦,总还是和那个喂我吃糖的女人有大的干系。幸福或痛苦,全然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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